第58节
……万幸，一颗心总算有个着落了，胤禛表面看着不动声色，实则方才想到自己会被皇阿玛封为贝勒这种可能后，他整个人就不太好了，毕竟大哥能封郡王是应该的，而三哥同他差不多军功，身份也是差不多，甚至于他母家或是额娘身份都更高一点，在这种情况下若是三哥受封郡王，而他只是贝勒的话……
额娘在宫里的面子也不用要了，而且他总是盼着为朝廷为皇阿玛做的事能被皇阿玛看在眼里，这样就不负皇阿玛多年的栽培了，而爵位恰恰好是反应皇阿玛对他多年勤恳干差事，于征讨噶尔军时积极进取的评价，所幸，他还是过了关的。
胤禛这边放松了，可接下来的阿哥就没有那么轻松了。
皇上眼看着在四阿哥之后就将阿哥们封为贝勒，这种按照年龄大小颁布受封大小的想法不是只有一个人想到，就比如佟家及六阿哥胤祚在听到“六阿哥胤祚受封为多罗贝勒”后，整个人都不太好了。
而接下来的七阿哥八阿哥皆封为贝勒倒是都能被当事人接受，七阿哥本就没报多大希望自己能册封什么好爵位，如今得知在皇阿玛眼中自己与其他兄弟是一样的位置便心满意足了。
八阿哥则是明白自己前面有一个同母兄长当了贝勒，自己想要再当郡王那是不可能的事，有一个贝勒的爵位也挺不错的了，至少他今后不再是光头阿哥了。
这阿哥的爵位定下来了，太子的脸色有些难看，康熙没有注意到，他大抵想的无非是等太子即位后再让新皇封几个兄弟做亲王，他现在只是将几个阿哥都封做郡王或是贝勒的身份，毕竟他的儿子总不能老是光头阿哥的形象吧。
只是他看着老四时，心道自己还是放纵了，本来想着将老四封为贝勒的，老四与老八感情甚笃，加上十四就是一母同胞的三兄弟，这对于太子来说是股不小的势力，不同于老五和老九的感情生疏，若是兄弟之间感情好，再起了一些不该有的心思，对江山不利。
可他念着老四性子纯良，又一心向着太子，老八整天只顾着和老九老十待在一起，兄弟之间感情再好也整不出事来，还有爱妃，他总不能让爱妃失了脸面，种种权衡下，他最终还是将老四封为郡王了。
至于这江山更替一事啊。
康熙眼神一厉，“诸位阿哥受封一事暂且就按朕方才的意思来吧。”
说完就没了兴致，显然是不太想讨论这件事了。
大太监立马喝道：“有事启奏无事退朝。”
众位大臣阿哥齐齐跪下，“臣等恭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退朝吧。”康熙留下这句话就起身了，剩下跪拜在地上的臣子阿哥面面相觑。
马齐全了自己的念想，女婿挺有出息的，现在兴许要叫女婿一声贝勒爷了，就叫八贝勒爷吧。
而胤禩看了一眼马齐，又看了一眼四哥，最终在马齐期待的眼神下还是走到四哥身边了，只是在说完几句恭喜的话后便走向马齐这儿了，再怎么说马齐都是他岳父了，给岳父几分面子，免得回去以后福晋生气。
四哥这儿自有人恭喜，况且他和四哥一母同胞，且都受封了，若是挨的太近惹人关注，还不如离四哥远点，免得四哥被人下了套，就比如一直在四哥身边虎视眈眈的太子爷，还有气愤自己没有当上郡王的六哥。
这都什么事啊，胤禩高兴了没一会儿就想到自己今后与四哥的感情兴许要在外人眼中发生变化了，就愁到不行。
马齐揽着他拍了拍肩膀，“八贝勒爷，怎么样，当了贝勒爷的感觉就是不同吧，出息了，咱们秋娴以后就是贝勒福晋了。”
秋娴是八福晋的名字。
他这会儿是高兴极了，就好比自己看中的种子选手一下子生根发芽了，他这个农夫是再宽慰不过了，且八贝勒爷的同胞兄弟还被皇上封了郡王位，这就等于富察家与郡王爷贝勒爷这两位未来的亲王都扯上关系了，不对，还有一个十四阿哥。
甚好甚好。
胤禩笑了，“别说是贝勒了，等以后爷再努努力，兴许皇阿玛就封爷为郡王了。”
马齐愉快的眯起眼睛，“郡王好啊，八贝勒真是能耐了！”
“是啊，八爷就是厉害。”“到底是皇子阿哥啊……”马齐身边跟着的朝臣们纷纷吹捧道，将八阿哥和马齐都迎出去了，大阿哥、三阿哥身边诸如此类的朝臣，转眼朝廷上就只剩下太子爷、四阿哥、六阿哥等人了。
五阿哥七阿哥本是不好和外人打交道的性子，便顺着人群走了出去。
而剩下的这些阿哥——六阿哥大抵是心情不太好，和佟国维等人说了几句话就分开了，太子存心留下来敲打敲打四阿哥。
实则这些动静并不影响皇上册封诸子的动作。
乃至刚刚下朝没多久，皇上正式封爵位的圣旨就传到各个阿哥府邸上了，一并连消息都传到后宫当中了。
永和宫自是受到消息了，这郡王和贝勒的分量非一般厉害啊，四阿哥受封雍郡王、八阿哥受封贝勒一事是宫里面独有的，这下子不少妃子都来永和宫打探消息了。
期间宜妃还酸溜溜道：“本宫也有两个阿哥，怎么就没见皇上也将五阿哥封为郡王。”明明都是排行前面的阿哥，甚至她都只有一个阿哥受封，怎么皇上不看在这点上将她的阿哥封为郡王，反倒是便宜了德妃，任其郡王贝勒都有了，若是等十四阿哥长成了，指不定又多出一个贝勒爷！
宜妃都如此了，对自己养子抱有大希望的皇贵妃更是接受不了六阿哥仅仅得封了贝勒位，明摆着皇上就是偏心，德妃的阿哥都能封郡王，凭什么她的阿哥就只是一个贝勒！
她还是宫里的皇贵妃，皇上副后。
不知从何时起皇上眼里就没有她了，他们不是夫妻吗。
皇贵妃眼里含着泪水，顾不上悫贵人的劝阻，她此刻什么都顾不上了，她堂堂副后的儿子居然当不得郡王，还被德妃的儿子压下来了，明明当时德妃只是她身边一个最低微不过的妃子罢了。
“皇上，本宫要皇上过来，本宫想问问皇上，本宫是有哪儿对不住他了，还是说他被德妃那个不要脸的女人给迷住了！连自己的妻子都顾不上了！”
“皇上为何不多想想，六阿哥是我的儿子啊，我的儿子居然比不过德妃的儿子，皇上是想让全天下的人都看本宫笑话吗？”
是，她永远都不能理解德妃为何能走到今天的位置，一切好似从德妃从她手中逃脱的那天开始就变了，她不再是皇上心目中最美好的表妹，也没有被皇上封为皇后，更是失去了自己亲生的胤禶。
她的人生就应该在她进宫的那一刻开始就平稳无波，端坐在皇后之位冷眼看那些妃子为她随手挥洒的权力宠爱争的头破血流！德妃就应该一直都是宫女的，就好比当初的秀兰。
她就不该、她就不该！
“娘娘，您冷静一点，别冲动了。”
悫贵人被她癫狂的样子吓到了，极力劝阻，“您想想看，六阿哥在五阿哥之后，五阿哥都封了贝勒的位子，六阿哥是贝勒很正常的，兴许皇上只是压了六阿哥的位子，等来日就给六阿哥封亲王位了，这次德妃的子嗣一定不会越到六阿哥面前了。”
“朕就不见得会将成全你的心愿了！”
一道有磁性的声音传来，是皇贵妃心心念念想见到的皇上，可是此刻两人都僵住了，或者说整个承乾宫的人都保持不住表面的冷静了。
究竟从什么时候开始，皇上就站在这里了？
皇上听到了多少？
皇上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皇上到底想做什么？
皇上为什么要过来！
一阵寒意涌上心头，皇贵妃连头都不敢转过去。
只听见康熙冷声道：“朕还以为朕的皇贵妃只是性子变了，不再向从前一样将朕当成丈夫，仅仅只是君王，却没想到皇贵妃心里藏着这么多对朕的怨气啊。”
“不，不仅是如此，你还连德妃也一同恨上了，敢情是爱妃得罪过你？”
作者有话说：
第67章
“不是, 皇上、皇上，您听妾身解释，妾身只是一时冲动, 口无遮拦！”皇贵妃这时也顾不得自己的身份了, 想方设法给自己辩解。
康熙冷冷的看了她一眼，“朕以为你是明白人, 知道朕为何将六阿哥封为贝勒，可你眼里只有将德妃的阿哥和六阿哥作比较的时候, 你莫不是忘了, 你只是六阿哥的养母罢了。”
六阿哥的生母只是个贵人！皇贵妃真是糊涂了。
他就念着爱妃在自己身边多年才将胤禛封为郡王又如何, 他当了那么多年帝王, 对一个眼里只有自己的爱妃好都不行吗？若是连爱妃都护不住，他这个皇帝也别当了, 憋屈的很！
皇贵妃嘴边扬起一抹苦笑，“皇上这话可真是说到妾身心坎里了，是啊, 六阿哥是戴佳贵人的生母, 可是皇上您也不想想妾身养育六阿哥多年，哪是您一句话就能撇清的，在妾身眼里, 六阿哥确确实实是妾身的孩子，是妾身的骨肉, 是妾身视若多年的珍宝, 也是妾身盼着能在后宫活得扬眉吐气的象征！”
“您怎么能将六阿哥封为贝勒, 妾身听着心都痛了！痛得淋漓尽致！”皇贵妃凄苦道。
若仅仅只是六阿哥被封为贝勒也就算了, 偏偏皇上还让德妃的儿子当上郡王, 她就不明白了, 不过是一个包衣出身的宫女，为何她生下来的儿子能被皇上这么看重，连她皇贵妃的身份都比不得！
康熙深吸一口气，头一次觉得皇贵妃是这么不可理喻之人，他被气笑了，也更加耐心问道：“就算是宜妃的五阿哥，朕也一样封他为贝勒，更别说在五阿哥之后的六阿哥，怎么在你眼里这就成了朕偏心的证明了？朕固然是有偏爱之人，但也决然不是随心所欲之人。”
将胤禛封为郡王有爱妃的缘故，但也不完全是。
“皇上！德妃只是包衣出身，就算后来被您抬旗了，这个出身也无法改变，您太抬举她了！”皇贵妃这下子没了辩解的理由，只能说出自己心底最最不想承认的一个事实，德妃只是包衣的出身，谈不得让两个阿哥都有了爵位，其中一个还是郡王爷！
……在皇贵妃话语落下之后，空气中一片寂静无声。
皇贵妃心里突然起了巨大的不安感，她抬起头来，试探道：“皇上？”
康熙面无表情，看似波澜不惊。
皇贵妃松了一口气，继续解释道：“皇上，妾身能理解大阿哥封直郡王，固然大阿哥的生母也是包衣出身，可大阿哥跟随皇上两次亲征，有军功在身，且大阿哥还是皇上长子，这种种优势足以补足惠妃的出身问题了，而荣妃并非包衣的出身，三阿哥封了诚郡王也是理所应当的，妾身没有意见，唯独——”
“——唯独德妃出身包衣，所出之子非长非嫡且并无优势在身，所以胤禛配不上雍郡王的位置是吧？”
康熙漠然将皇贵妃的心思都吐露出来，皇贵妃松了一口气，“皇上，妾身是这个意思，您想想德妃的出身，您想要将四阿哥册封郡王爷的位置，至少也得压一压他的身份，等第二次大封时才将四阿哥的身份提上来。”
康熙似笑非笑看了她一眼，心里对这个表妹再无一丝念旧情可言的念想，他心里真是气疯了，也想在这堂上笑起来，他竟是不知道爱妃的出身在表妹眼中竟是这般不堪，按这个道理来，那佟家最初也不过是汉人的出身，后来才投靠后金大汗努尔哈赤入了汉军旗，也只是汉军正蓝旗罢了。
皇贵妃莫不是忘了，佟家的满洲镶黄旗是在他起初即位后一步步由汉军正蓝旗到汉军镶黄旗，再到满洲镶黄旗一步步提拔至今日的？谁祖上一定高贵？
所以他从来不想着佟家身份如何，他既然当了皇帝，将佟家提上来不就一句话的事，可偏偏皇贵妃将这事当真了！若是真让他较真，至少爱妃的出身是满洲旗，比起佟家还要根儿正。
“皇上，您是理解妾身的吧？”皇贵妃眼里含着希翼，皇上这么久没有说话，心里一定是思考她说的话，而她说的话全都是道理，“没理由一个包衣越到后宫那么多妃子前面，那可还有正儿八经的满洲旗、汉军旗大选出身的妃子，皇上何苦对一个包衣出身的妃子那么好。”
惠妃是自个儿走运生下了大阿哥才能封妃，德妃根本就没法和惠妃的好运相比！
“不，朕不理解。”康熙语气淡淡，他可没听出皇贵妃为其他妃子考虑的意思，他只听出来皇贵妃对德妃越过她的不满。
“你且回去歇着吧。”康熙目光极冷，“朕会传唤太医过来，你犯了颠症，极需太医前来诊断，至于德妃那儿，你倒是提醒了朕，朕确实是对爱妃不大好，多年来让她身份不上不下的，光想着后宫权衡，没有考虑到爱妃受了多年委屈。”
在皇贵妃不可置信的目光中，康熙一字一顿道：“朕会将爱妃提到贵妃的位置，确实，爱妃出身不高，可朕已经将她抬旗，从包衣旗抬出来，变成今日的满洲正黄旗。”
“爱妃既然已经是满洲正黄旗的身份，又为朕生下三子两女，还抚养了两个公主和一个阿哥，给皇家开枝散叶的功劳甚大，且当了多年德妃，资历也足够了，朕将她提上贵妃的分位确实是应当的。”
康熙笑了笑，“还是多亏表妹提醒，朕确实得多为芷嫣考虑了，不然届时皇位更替，朕的爱妃该何去何从？”
“不可以的，皇上！”皇贵妃慌张道，“德妃、德妃只是好运才给您生下那么多阿哥公主的，至于相伴多年，后宫哪个妃子不是与皇上相伴多年！所以——”
“——所以皇贵妃还是留在承乾宫一年半载吧。来人，摆驾！”
康熙这会儿没有继续理会皇贵妃的想法了，他自认为是理解不了皇贵妃的想法，更不可能试图去理解，一个相伴多年且满心满眼都是自己的人，一个算计颇多且眼里只有地位高低之人，他闭着眼睛都知道哪个好，也真心体会过哪个好。
他想爱妃了。
“摆驾永和宫吧。”他低声道。
“是，皇上。”梁九功看得出皇上此刻心情不好，一边吩咐奴才拦住状若癫狂的皇贵妃后，一边又命令奴才赶紧抬起龙辇，皇上说去永和宫，他们这些奴才就得动作快些，可不能耽误了事儿。
很快，龙辇到了永和宫，康熙下了龙辇方才看见在殿门候着的爱妃，他心情微微好转，竟是一点都不觉得方才与皇贵妃的争论毫无意义了，最起码皇贵妃还是让他体会到爱妃的好的。
“妾身给皇上请安。”“起来吧。”
芷嫣将人迎进去后，目光中漾起涟漪，“皇上，今儿怎么过来找妾身了，莫不是想极胤禛胤禩这两个孩子了？”孩子成家立业的感觉确实不错，她宫里有两个阿哥被皇上封爵，她心里高兴，也是感谢皇上的，皇上没有因为胤禛与胤禩同时前往战场而刻意忽视了胤禛的付出。
她心里清楚皇上对太子这个江山继承人的重视，因而她也不跟皇上辩解那些什么那是胤禛应得的话，她只知道皇上没有为了太子打压胤禛胤禩两个兄弟就足够了，想太多无意义，且还是对上皇上这么个独揽天下的君主，一权独大，能为她两个儿子考虑就行了。
康熙眼里闪过温柔，“你倒是想得少，朕在亲征时已经见了不知多少面老四老八了，朕还想他们作甚？与其说是朕想他们了，不如说朕是想你了。”
爱妃确实是想得少，明摆着他只是将两个儿子应得的东西给他们，爱妃却高兴的不得了了，他想自己也确实得将贵妃一事提上来了，谁叫爱妃值得，且再不往上提爱妃的位置，怕是背地里不知有多少人看不起爱妃的身份了。
回想起皇贵妃的话语，康熙面色微沉，很快就恢复如初。
“皇上说这话也不害臊的。”都老夫老妻了，干啥还说这种话。
芷嫣脸上闪过羞赫，很快就反应过来，挑眉道：“所以皇上先是想了皇贵妃，然后再想妾身？”这话可不中听啊，明摆着她和皇贵妃关系不是很好。
“朕不过是有些事想吩咐她罢了。”康熙语气淡淡，佟国维与此次战役中运送粮草过迟，但又随他亲征，属于无功无过的类型，他没有在这次封赏中将佟家提起，便想着到皇贵妃处将佟家的几个子弟提到御前行走，也算对得起母家了，可皇贵妃能让他听到那几句话还真是出乎意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