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60)

  傅衍演戏很有自己独特的风格,他更有老一辈演员的特色,动怒不扬眉更不瞪眼,情绪全靠眼神和微表情来体现,小动作也是真的小,就仿佛和这个人生长在一处似的,让人一下就能察觉到他内心深埋的愤怒。
  祈予一声不吭,只冷冷地笑着,冷冷地看他。
  你有病,病得不清。
  傅衍这两句语气稍平,和邵阑怒气冲冲又不平的处理方法完全不同,更加突显了苏文烨对吴恒君的失望。
  他和祈予对戏,会有意无意地带一带对方,等到祈予入戏了,才真正发挥自己的水准。
  这个时候祈予的共情也已经到位,能扛得住他的戏,也让精彩更加精彩。
  吴恒君听得苏文烨说他下贱、说他小肚鸡肠,唯独听不得他说自己有病。事实上他心里也隐隐觉得,别人不这样。但是他是多自尊的一个人,更不用提这句话是苏文烨提出的。
  他登时脸色一变,猛地站了起来,一把顺过桌上的茶盏,发狠地往自己脚下一摔。
  这个小细节张导采用了祈予试镜时的表现,特意换了冒烟的开水,一方面是为了演出效果,另一方面他也肯定祈予和自己是同样的方法。
  只听啪啦一声刺响,瓷片碎成一地,滚烫的开水飞溅出来、湿了祈予半条裤子,他的手背也烫得一片通红。
  吴恒君像是完全意识不到自己做了什么一般,还柔柔地朝苏文烨笑,嗓音又尖又细,你瞧我这样,是不是有病?
  一镜到底。
  张导看了眼镜头,完美无瑕,立刻比了个手势,好!
  东林抱着冰袋在一旁待命,一听声音立马跑了过去,却被站在祈予身旁的傅衍抢了先。
  他赶紧拿过一张帕子把祈予的手擦干净,从东林手上接过冰袋,敷在上面,快去拿烫伤膏。
  没事。
  祈予入戏慢出戏也慢,看见傅衍靠近,下意识地就把手抽了回来,水不烫,手也没事。
  傅衍正仔细看着他手上的红肿,闻言抬眼看他,嘴角浅浅一笑,还没出戏呢?所以你现在是在傲娇吗?嘴上说着没事,实际心里就想让我一直拉着你的手,一直关心你的伤,对不对?
  !!!
  这什么意思,说自己暗恋他么?!
  祈予轰地一下就炸了,脸热得要命、耳尖又发红发烫。他想要把手拿回来,但是傅衍却紧紧地按住了手腕。
  祈予一抬头就看见周围的人都盯着他们笑,他瞬间心里砰砰砰地跳,神经紧紧绷起,下意识地斥了一声,你胡说什么呢?!
  第68章 (禁盗)
  你胡说什么呢?!
  我可没胡说,这都是有理有据的。
  傅衍也不生气,他的目的就是胡说,就是转移祈予的注意力,好让他赶紧出戏。
  说着他转头看导演,张导,你瞧他现在这受气样,像不像吴恒君?
  导演根本没看出他俩之间的那点小心思,还以为是玩笑话,哈哈了两句,像,真像!这口是心非的模样,简直是吴恒君本人了。
  祈予:
  插科打诨了这么会儿,冰袋已经降了温,他也终于恢复了心情,嘟嘟囔囔地把手抽了回来。
  嘀嘀咕咕地,
  傅衍仔细看了他的手,没留下什么伤疤,这才满意,说我什么呢?
  不敢说您的坏话。
  祈予白了一眼,今天一整天都要排戏,晚上还要吊威压,你那破身体,能扛得住吗?
  担心我?
  傅衍笑了笑,吊威压没事,我现在恢复差不多了,不然怎么可能有精力陪你晨跑?
  晨跑和威压是两回事。
  祈予当了真,说着一巴掌就拍到他的腰上,腰部发力维持平衡,晨跑靠腿部发力,要是你体力不支就早点和导演说。
  知道了。
  傅衍抬起手,本想摸摸他的脑袋,但是看看还有假发,就不敢动了,只拍拍他的肩膀,放心吧,我肾好着呢。
  说完导演喊了他一声,傅衍就走过去了。
  祈予愣在原地半天,这才反应过来,脸涨得通红。但是周围全是人,他也只能嘀咕了一句,谁和你说肾了不要脸。
  今天的戏一直排到下午七八点。
  为了和戏内的时间对上,导演事先调整了一下顺序,白天拍苏文烨和叶春成功逃离,两人劫后逢生,苏文烨向叶春倾诉吴恒君的种种,决意和他恩断义绝。
  但是叶春看见了是吴恒君跑出来替他们引开了日军的搜查,她虽然讨厌对方,但是也记着这一点恩情,所以劝苏文烨再和吴恒君多沟通沟通,有什么心结都说出来,看看有没有解决办法,如果没有的话,再绝交也不迟。
  苏文烨知道和吴恒君是说不通的,而且他们在此之前已经吵过一次架,因为他的小性子差点害叶春枉死,他更加不能轻易原谅吴恒君。
  这两个曾经最好最好的朋友,从此彻底走向了两头。也是从这里开始,吴恒君想见苏文烨一面,却吃了无数次闭门羹,他终于意识到了,苏文烨和自己不一样,他是要飞上蓝天的鹰,不会为地上的一颗野草停留。
  棚内正在拍叶春和苏文烨两人的谈话,他们两人谁都没意识到,这次谈话、或者说是苏文烨的态度间接影响到了吴恒君的命运。
  邵阑站在一旁围观,捂着嘴巴和祈予低声说了一句,你好惨啊。
  他也被傅衍他们带进了戏里,一看旁边祈予正静静地望着说话的俩人,不由自主地就开始同情起了吴恒君。
  祈予:
  本来吴恒君是不用死的。
  编剧在一旁吃苹果,闻言感叹道,在初版的稿子里,本来他会一直按照这条路走下去,最后战争虽然胜利,但是也牺牲了苏文烨。而吴恒君也孤独一生。
  祈予忍不住吐槽,为什么你们非要写死一个呢?
  编剧哈哈大笑,这不是为了给剧本增添一些起伏性和看点嘛。
  给我闭嘴!
  导演在旁边怒骂,笑得那么大声很开心吗?!
  大家都闭上了嘴。
  一天戏拍下来,主演们又困又累又饿,但是还不能走,助理给大家订了饭盒,两荤一素,还有一杯奶茶,可以说是难得丰富的盒饭了。
  我怎么有种感觉,祈予吃着鸡腿,含含糊糊地说,吃了这顿饭就可以上路了
  邵阑差点笑得喷饭。
  坐在他对面的游汐顿时嫌弃地走掉,坐在了祈予身边,祈哥,你是不是下个月生日啊?打算怎么过?
  傅衍坐在一旁,立马竖起了耳朵。
  怎么一个个地都在问他的生日?
  祈予下意识地看了傅衍一眼,嗯就跟粉丝们吃顿饭吧。
  说起来小祈的杀青和生日也差不了几天吧?
  张导听他们闲聊,也端着饭盒坐了过来,那就杀青宴和生日宴一块儿办了,正好。
  好啊。
  祈予心里一暖,没想到还有这么多人记着他的生日,那我先提前期待一下。
  游汐在一旁瘪了瘪嘴,张导,你别以为我看不出你是在省钱!
  这钱得用在刀刃上,后期宣发不要钱啊?
  张导哈哈大笑,就这么说定了,回头我叫助理订几桌好一点的酒席,在给小祈做个生日蛋糕,再多也没有了。
  啊
  游汐大失所望,本来我还打算给祈哥单独过一个派对生日来着,或者大家一起去迪士尼玩也行。
  得了吧。
  邵阑还记着她刚才嫌弃自己,立马翻了个白眼,你当谁都跟你一样闲?祈哥没工作啊?
  你!
  游汐放下饭盒,气势汹汹地冲上去捏邵阑耳朵,两个人顿时扭打起来。
  祈予在一旁看得有趣,也不拉架,还一脸得意地去跟傅衍咬耳朵,看,我特意把时间留给你们了。
  傅衍一想到回头要多俩大电灯泡,顿时心里一阵可惜,但是当初要是没提他妈和大哥,说不定祈予就不会答应了。
  吃完晚饭后,终于到了今天最后的一场大戏。
  苏文烨带着叶春在郊外逃离敌军的搜查,两个人又是翻墙、又是滚下山坡,还要淌过冰冷刺骨的河流以防警犬的追捕,逃跑过程十分艰辛。
  就这么十五分钟左右的戏,还要再拍两到三个小时。
  他们是借的实景,傅衍也是实打实地要从高坡滚下去。工作人员事先清理了一遍草坪上的碎石子和大石头,本来是铺了一层人工草皮,但是滚下去后镜头里明显出现了草皮移位的穿帮镜头,张导根本就没迟疑,立马叫助理撤了草皮。
  傅衍脸上全是草和灰,化妆师赶紧为他清理补妆。
  体力吃得消吗?
  祈予开了瓶红牛,又插/了个吸管让他喝,有点担心,要不歇五分钟?
  没事,赶紧拍完了事。
  傅衍是有点累了,不过还在他可以承受的范围内,再拖下去全组的人都走不了。
  哎呀傅哥!
  化妆师惊叫了一声,指着他脸上渐渐泛红的一道小血口子,不知所措地说,你脸被划破了。
  傅衍看了看镜子,抽了张纸捂住伤口,按了十几秒血就不往外冒了,没事,你直接上妆吧。
  粉底捂得这么厚,还又是炎夏,难免出现感染的情况。
  祈予有些烦躁,但是这是演员的基本素养,他也不能上前干预。
  这一镜,傅衍滚了四次,终于滚出了让导演满意的镜头。
  游汐陪着他一起滚,不过傅衍有意识地挡住了她的脸,所以游汐虽然累了点,但是好在没受伤。
  这段拍完,祈予立马把化妆师叫了过来,让他把刚才上在伤口的遮瑕擦掉一点,他带了酒精,可以简单地消一下毒。
  不用那么麻烦了。
  傅衍摇摇头,没怎么在意,就一道小口子,我回去慢慢处理。
  什么叫小口子?
  祈予有些生气,但还是止住了自己的怒意,这种伤口再小也有得破伤风的几率,万一中招了呢?
  傅衍没想到他这么生气,无措地碰了碰他的胳膊,知道了,明天我去打针,好吗?
  他又扭头看了看四周,乌央乌央的全是工作人员,这会儿先拍戏,早点结束,大家都累了。
  祈予一抬头,看导演游汐他们都看着自己,只能暂时压下心里要说的话。
  傅衍休息了五分钟,工作人员就来给他绑威压了。
  接下来一场戏是叶春孤身逃跑,本以为自己快被抓到,已经做好了英勇就义的准备。
  没想到她跑到一棵大树下的时候,一个人忽然从树上跳下,一把捂住她的嘴。叶春惊慌万分,没想到背后传来了自己熟悉的声音是苏文烨来救她了。
  这场戏本来没必要吊威压,但是一来男主救女主的戏码,哪怕是从树上跳下的,也要制造出从悬崖跳下来的紧迫感和心动感,吊着威压更好控制姿势和表情。
  二来这附近的树没有特别矮的,从高处跳下对脚腕的承受要求很大。所以导演选了个折中的办法,让傅衍从三四米的地方跳下,到时候补拍一颗矮树的镜头。这样也不会损害演员的身体。
  绑完了吗?
  导演看傅衍比了一个ok的姿势,于是下了口令,清场,1号机准备。
  a!
  听到口令,叶春一段起跑,跌跌撞撞地跑到镜头里,紧接着扶住一旁的大树,往后看了一眼,灯火通明。
  那是日军拿着手电筒来搜人了。
  1号机,镜头拉近微微摇晃,好。
  导演低声发令,切2号机,傅衍跳。
  一声令下,傅衍往前一步轻轻起跳,忽然听见腰间咔哒了一声。
  不好!
  他立马伸手抓住后面的威压,钢丝很细,又是猝不及防地一把抓住,顿时在他的手心划下一条大大的口子,没过半秒,鲜血就渗了出来,带着点新鲜铁锈的味道。
  怎么回事?!
  祈予一直盯着傅衍的动作,看到人没落下立马察觉不妙,一边喊人一边跑了过去,有问题!快来人!
  傅衍腰上的安全扣不知怎么回事,松了松,但是也没完全解开,导致他现在尴尬地挂在空中,下不去也上不来。
  来几个人在下面准备接!
  出了这种道具问题,导演也顾不上拍了,赶紧跑过去,威压慢慢放下来,不要着急!傅衍你抓紧了先别松手!
  威压出问题不是小事,历史上因为威压而摔死的明星不少,摔骨折或者得各种脊椎病的更是数不胜数,没人敢大意。
  威压放到一半,怎么都下不去,傅衍手钻心地疼,看了一眼头顶,大概知道问题了,张导,卡住了。
  把椅子和高一点的设备都搬过来!让他垫着脚恢复力气!
  张导话音未落,祈予忽然开了口,你们扶住傅衍,我上去把威压绳子剪断。有剪钢丝的剪刀吧?
  有有有,去拿剪刀!
  张导应到一半,忽然反应过来,不行!!这树这么高,你要是摔下来我赔不起!
  不用你赔,十米的树我小时候都爬过。
  祈予根本不听张导的话,他三下五除二的解下自己身上厚重的戏服,露出一条打底长裤和一件白色背心。
  工作人员已经把剪刀拿了过来,祈予干脆地拿嘴叼住剪刀柄,估算了一眼剪断威压需要的高度,心里有了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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