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好,我们正在搞姬

  将要下课的时候,李潇潇和林茁并没有交上什么东西。
  林茁一整节课都很无所谓地躺在椅子上,颜料包被敞开,她看也不看,低头玩手机。
  李潇潇心知她状态不太好,一直握着她的手,只用单手作画。
  台上冠冕堂皇的林然盯着她们在桌下交握的手,煞有介事地笑笑。
  林茁很烦,越烦她的表情就越冷静。林然来晚了20分钟,剩下的25分钟里又只有李潇潇单手无所谓地画着,最后自然是没画完。
  下课铃响的时候,教室里其她三位同学都交上画走了。李潇潇没画完,但也拉着林茁站起来,轻飘飘地把堆满乱七八糟的颜料的纸张扔到桌上,然后便要走。
  林然笑了,用一种极其恶心的语调叫住她们:“等一下,李潇潇同学,你可以走。”
  他有选课学生名单,但因课堂延迟开始,并未点名,但他还是叫出了李潇潇的名字。
  林茁冷笑,这狗心思确实不少,来盛源做老师、把她身边的人摸得干净,真不像是当年那个光脚衣衫褴褛,装出可怜无害的样子给自己递画笔的人了。
  他继续慢吞吞地说着,林茁两个字被他咬碎泡水又吞进来一样,黏在舌尖,林茁被他恶心得要吐出来。
  “林茁同学,你要交了画才能下课。”
  “这么久不见,没想到你还是这么不服管教。”
  李潇潇面色也沉了下来,她站到好友身前,语调极冷,“老师,我们是一起画的。”
  她按住林茁,用了十足的力气。她心知这人只是想激怒林茁,现下对他的厌恶到达极点。她眼睛里几乎能喷出怒火,为自己的好友感到担忧。
  林然又露出了一点笑,他从李潇潇护住林茁开始就一直盯着她,“李同学和小茁关系真是好啊。”
  “但是小茁没有参与作画过程,同学,不要弄虚作假哦。”他作出劝坏学生从良的苦口婆心的老师姿态,声音虚假极了,“这样可不利于你们的前途。”
  李潇潇很镇定地反驳他,“老师,你这种人才需要前途。”
  “我们生下来就在你到不了的地方了。”
  他笑脸不变,像是没听到一样,开口,“我觉得小茁想和我聊聊,李同学,不要管别人家的家事。”
  李潇潇张口就来,“林茁是我女朋友,我们正在搞姬,跟我妈通过气了,过了20就去美国领证。我们才是一家人,但是没听人说过林家还有个你嘞。”
  林茁终于忍不住了,她噗嗤一声笑出来,压抑的氛围一下被击破,她面色终于转晴,露出八颗白牙灿灿地笑。
  “没错!我们是正在搞姬。”
  李潇潇跟她一唱一和,“就是!”
  她很佩服到了这个份上,林然的表情还是不变,只是那表情开始有点脆弱。
  林茁捅捅李潇潇,旁若无人地跟她咬耳朵:“你先回教室上课,我待会儿回去。”
  李潇潇清楚她的个性,对她很放心,但还是不放心,她问:“你不会有事吧?”
  林茁哧的笑了,“留下来教训一下欠打的狗。”
  李潇潇点头,“用不用我帮你守着门?”
  全程被无视,但听了她们对话全过程的林然表情有点复杂。他开始回忆自己打听到的李潇潇,其实也只是一些不重要的信息。但确实没人告诉过他,林茁的好朋友是这样一个恶霸。
  她们之间的氛围太过融洽,林然盯着盯着脸色就不好了,他咬住下唇肉,指骨捏到发白。
  他当然知道所谓的女朋友是玩笑话,但他对能被允许靠近林茁的任何人都下意识感到反感。
  林茁一个眼神也没给他,无所谓地回李潇潇:“没关系,艺术楼和教学楼都是我妈捐的,打不死就没事。”
  李潇潇哦了一声,拎着二人书包放心地走了。
  教室里现在只剩她们两个人了。
  下午三点多,教室为了通风开了窗户,带有缠绵的湿意的空气从远方而来,是青草的味道。
  不知道什么时候出了太阳,但天色还是有些阴沉。或许曾环绕于山谷深处的风跨越距离来到这里,轻轻地吹起了一点窗帘,露出一副赏心悦目的画面。
  两个人到底长得还是好看,就算气氛已经剑拔弩张,还是养眼得像偶像剧里的场面。
  林茁等听到那脚步声渐渐远离后,才抬眼正儿八经的看他。
  林然笑了笑,刚想说些什么,林茁便一巴掌扇了上来。
  她去学过泰拳,被从小精心养着,身高长到一米七三,胳膊上很是有些肌肉。
  林然被打得站不稳,他晃了两下,努力稳住身形,露出一个惨白的笑。
  少年体型文弱清瘦,白嫩的脸上立即浮上来一个鲜红的手印,隐隐有血渗出来。他却不嫌疼似的低头笑了,牵扯到嘴角的伤口,疼痛更加明显。
  林然舌尖顶了顶右脸颊的内壁,被打的一瞬间只有麻木,过后才渐渐有密密麻麻的疼痛袭卷而来。他偏嫌麻木带给自己的感受不够强烈,用力地扯了几下,如愿以偿地体会到由林茁带给自己的疼痛。他没学过健康的爱,疼对他来说总是最为直观的,他将此视作恩赐。
  林茁比他矮了些,他们最后一次见面时他拿到美院offer的那天。那是四年前,林茁12岁,林然15岁。那会儿林茁也比他矮一点,但是不多,不像现在一样无法侵越的距离。
  今年他也不过刚刚大学毕业而已,没人知道一个被家族厌恶的污点怎么刚毕业就进了盛源,林茁也没兴趣知道,关于他的一切她都觉得是不配出现在自己眼前的垃圾。
  她用的力气太大,手掌已经开始发麻,心里暗暗后悔,又觉得脏,最终还是忍不住,拿来桌上剩下的白纸,用力揩了两下,这样才觉得祛除了晦气。
  林然自始至终一直盯着她的动作,瞧她手心不自在地蜷缩了一下,嘴角牵起的幅度更大了。
  “手疼吗?”他眼里的温柔快要化为实质涌上来。
  林茁嫌恶皱眉,“你他爹的装什么装。”
  她好似才开始正眼看他,上下打量了两眼,嗤笑道:“这是从哪个垃圾堆里捡来的破烂货?”
  “林然,你都有本事把自己弄进盛源了,怎么没本事给自己弄两身不像野狗的打扮?”
  她抬脚将他踹倒,用鞋踩在他的喉结处,施加的力越来越大,林然呼吸停了一瞬,几乎要窒息。
  她笑眯眯地凑近,单腿弯曲,告诉他:“别以为你进了盛源,就跟我们是一样的人了。”
  “贱狗。”
  为了应付开学典礼,林茁穿了过膝裙,但裙下又套了运动裤。她向来喜欢这样的乱穿法,李潇潇就觉得很酷,实际上也没人管。
  盛源的校服价格昂贵,设计和剪裁都很贴切,这条运动裤也是校服,灰蓝色的,裤脚搭在了林然长袍胸前。
  都是灰调的,然而一眼望上去就能看出来,是截然不同的颜色。
  林然沉默地盯着那截布料,她的力气越来越大,他再也维持不住体面,咳嗽着将要窒息。
  林茁这才高兴了,轻飘飘收回脚,却在那一刻被握住脚踝。
  她眼里的恶心利刃一样划开他浓稠的眼神,林然扯扯嘴角,他说:“不欢迎我吗?小茁。”
  林茁气笑了,“你有病吧。”
  她顺着力道又踩了上去,这次更加用力,直到他痛苦地连咳几下才觉得恶心,迅速收回了脚。
  “小茁不是你能喊的,少来恶心我。”
  “以后在学校最好给我安分点,我守法下不了手的,妈妈会替我动手。”
  林茁将桌上沾满颜料的纸小心迭好,拍拍手准备离开。
  林然嘶哑到快听不清的声音在她背后响起,“林茁,你恨我对吧。”
  他的语调怪异又恶心,“那就好好地记住,你恨我。”
  他狼狈极了,反而眼睛发亮,十分开心,脸上、脖子上都有深红色的痕迹,长袍上沾了许多灰,在这种布料上显出显眼的白。
  林茁没有回头,将迭好的画收进兜里,不停留地离开了这个教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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