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5节

  柳凌说:“幺儿,我又没啥事,您不用全都搁家里陪着我,您还都有自己哩事咧。猫儿过两天就该走了,你搁海子那边买哩房,不就是给孩儿买哩吗,你都不叫他去看看?”
  柳葳也在旁边说:“就是小叔,孩儿这一走就是两三年,再回来那房可能就不是现在这样了,领着孩儿去看看吧。”
  柳岸一回来,柳侠高兴得都把那个罪魁祸首的房子给忘了,柳凌这么一说,他也觉得应该叫猫儿去看一下,可是……
  柳凌说:“孩儿,其实,我好不容易有这个机会,可想多睡儿补补眠,您都守着我,我也不好意思睡。”
  于是,柳侠就和柳岸一起,来到了自己新买的院子。
  何家老爷子的脸更难看了,盯着柳侠和柳岸的目光,妥妥的就是在看杀父仇人。
  可惜,柳家叔侄视而不见,愉快地视察自己的新产业。
  看来何宝林是认定了自己所有的不幸都来自这个老院,急于逃离,说好的他有三个月准备期,这才几天,空调就已经只剩下何老爷子屋子里那一个了,另外两个都已经拆走了。
  老杨树胡同一带的四合院大概是民国初期开始修建的,那时候前朝关于宅邸和官阶、身份的规矩已经不复存在,有钱喜欢什么样就盖什么样,所以老杨树胡同虽然地方偏僻,房子和院落却比老城根儿里很多房子都高大宽敞,但讲究上就不那么细致了。
  何家的房子年头肯定要比谭家的早很多,应该可以追溯到前朝,所以从大门到内里的房子,都有诸多讲究。
  比如,何家的大门就修在东南角,而不是正中间,据何宝林说,这门还有专用的名字,叫“蛮子门”,没谭家的大门高阔大气,却要精致上好几分,有很多柳侠和柳岸这种出身穷山沟的土包子根本不懂的讲究。
  柳侠和猫儿对门上那些形状奇怪的小玩意很感兴趣。
  两个人正对着上边的龙头样的东西研究,何老爷子过来了,硬邦邦地说:“你要是买了我们家,这葡萄架和那棵杜仲树不能砍,这一条到时候你得写在买房子的手续上,要不,要不这房子我就不卖了。”
  柳侠没打算砍这院子里任何一棵树,他喜欢的就是这院子现在的感觉,他如果来住,可能会再添一点自己喜欢的花草,但原有的肯定不会动,所以他说:“没问题,您要是想他们,有时间随时可以回来看看。”
  何老头儿可能没想到柳侠这么好说话,最近几年京都的房子越来越贵,租房子的越来越多,附近很多人家都把院子里的树啊花啊给收拾掉,加盖房子出租,他以为柳侠也是打的这个主意。
  “你可得说话算数。”何老头儿依然犟着一张难看的老脸说,“你要是说话不算数,哪天我回来树没有了,我就,我就告你去,这可都是我跟那老婆子结婚的时候种下的,谁都不能砍。”
  “大爷您放心吧,”柳岸说,“我们说不砍就不砍,还有什么您放心不下的,您现在也可以跟我们说。”
  何老头儿慢慢往院子里走,一边走一遍絮絮叨叨:“多着呢,多着呢,这是我爷爷奶奶、我爹娘留给我的,我和老婆子结婚的新房子,我跟她住了快六十年,她的东西,谁都不许动,谁都不许动……”
  柳侠拉着柳岸的手,看着那个面相凶悍的老人跟个被抛弃的孩子一样,孤伶伶地走回了大院子里。
  两个人准备走了,坐到了车子里,柳侠忽然说:“要不然,反正小莘还要过三年才能来上大学,你现在也回不来,我和何宝林办完手续后,让这老爷子还在这儿住着吧,算是他借住,等你回来或者小莘来了,再让他搬走……”
  柳岸点点头:“你有他电话,如果你真这样想,现在就给他打吧。”
  柳侠马上拿出手机,给何宝林打电话。
  何宝林半天都不敢相信柳侠的意思:“你,你说真的?”
  柳侠说:“真的,那么多房子,老爷子也就占一间,就算我小侄儿真来了,也没什么影响,不过,仅限于老爷子在这里住啊,你和你家里其他人临时来看看他、吃顿饭照顾照顾他成,长住不成。”
  何宝林感激的好像有点懵了,说话都颠三倒四的:“当然当然,这怎么有这么好的事儿呢?那个小柳,先谢谢啊,你不知道为了给我爷爷找个合适的房子,我这儿都快神经了。
  那啥,小柳你放心,我们家其他人如果不是没办法,给钱都不会过去,他们都怕把那什么……啊不是不是,我们现在住的楼房水电气暖齐全,谁没事爱去那地方住啊,也就是你们这种有钱玩得起情趣的人喜欢那种地方,啊哈哈哈哈……”
  放下电话,柳侠也有点犯嘀咕:“希望这老头儿到时候别老难说话,他要是敢挤兑咱,那我就给他撵走。”
  柳岸伸出右手,和柳侠的左手十指相扣:“中,如果他不讲理,到时候你一声令下,我就给他扔大街上去。”
  柳侠笑起来,然后,他疑惑道:“猫儿,像何老头儿这么烦人哩人,也有人待见他,愿意跟他过一辈子吗?”
  柳岸说:“也许,他只是在别人眼里比较讨人嫌,搁他媳妇眼里可好吧,所以他媳妇一辈子都待他可好,叫他现在还念念不忘。”
  柳侠点点头:“肯定是,因为他待他媳妇好,他媳妇也待他好,所以他到现在还想着他媳妇。”
  柳侠越想越觉得肯定是这样,所以非常高兴:“要是这样,这老头儿也不算老烦人,叫他多住几年也不算亏。”
  马鹏程的电话一个接一个,柳岸就是不去,马鹏程不靠谱劲儿发作,说要晚上带着几个人杀到老杨树胡同去。
  柳侠和柳岸不想让家里人知道柳凌遇车祸的事,怕他万一和苏丽蓉打电话时说漏嘴,没准儿就能传到柳川和晓慧耳朵里去,再后面就不敢想了,没办法,两个人只好一起去店里。
  中午又请马鹏程几个人吃了一顿饭,下午柳侠继续玩游戏,柳岸和一群年轻人围着电脑讨论,一直到四点多,柳侠关了电脑,站在几个人身后持续释放压力,柳岸才被几个人放行。
  回到家,一进大门,就被出来扔垃圾的柳葳告知,王正维和小贾来了,在柳凌房间里呢。
  王正维是来告诉柳凌,张伟光和他父亲现在的情况。
  张伟光现在还在看守所,这位燕南市高层圈里最著名的浪荡公子,刚进去的时候完全不在乎,以为那只是他又一次比较特殊的小旅行,出去后又增加一项在同伴中说笑取乐的经历。
  他很是放松地享受着所长办公室的单间待遇,不过,三个小时后,他就进了正常的关押室。
  据说,张伟光在关押室呆了不到两个小时,就开始发疯,砸东西,辱骂看守的警察,不过现在老实了点。
  因为他父亲托人给他带了口信,说他这次撞的人,好像也有点什么背景,在燕南市认识几个说得上话的人,因为不清楚他们家的底细,所以在想方设法陷害他。
  张副市长的意思是,现在这种情况,是因为公安局和看守所的几个领导有点拎不清,被他们的对手暂时给唬住了,等他们搞清楚谁才是他们的领导,是掌控着他们职业前景的人,但目前的情况是好汉不吃眼前亏,让儿子暂且忍耐一时,他以后肯定会为张伟光找回场子。
  王正维对于柳凌这件事现在是出离愤怒。
  他在饭店门口下车后,没有和富一代进饭店,而是在门口的台阶上等着柳凌一起进去,所以他看到了那辆失控的灰色公务车撞向柳凌的场面,他当时的反应是动不了了,他仿佛看到了柳凌被撞飞后又重重落下那血肉模糊的画面。
  等他被那个惊慌地大叫着的富一代拉着跑过去,挤过围观的人群,看到的柳凌确实倒在地上,不过,并没有血肉模糊。
  柳凌的上半身和头部被裹在一个很厚的花被子里,倒在花坛边上,他不远处还胡乱扔着两条被子,一个怀里抱着一床大被子的女人目瞪口呆地站在家属院门口——她住在一楼,家里潮,换季了,她就在大门口的树上扯了绳子晒被子,她因为这事没少被附近的人嫌弃,说她这种行为把这一片的档次都给拉低了,没素质。
  王正维吓得都不敢拉开被子看,还是那个富一代把被子掀开,露出了脸色苍白闭着眼睛的柳凌。
  在王正维哆嗦着手拨打120的时候,张伟光从他那辆撞在花坛上后停下来的进口公务车上下来了,他摇摇晃晃地走向柳凌,先顺便骂了一路围观的人,然后又指着柳凌骂他不会走路。
  王正维打着电话站起来,正要呵斥张伟光,他以为正在昏迷中的柳凌突然站了起来,左手揪着张伟光的衬衫,右手握拳狠狠地砸在了张伟光的脸上,直到张伟光翻着白眼躺下去,柳凌才摇摇晃晃地被几个人扶着又歪在了花坛上。
  用最先进的设备进行的检查,柳凌的脑部没有实质性损伤,但脑震荡比较严重,他头晕恶心,吃不下饭,医生是不让他出院的,担心万一有缓慢的出血,当时发现不了,可柳凌坚持说他有择铺的毛病,在医院无法入睡,最终还是院长拍板,让他回家,但没有办出院手续。
  今天,柳侠和柳岸出门后,王德邻来了,说他一个朋友在全军总医院,还是个不太小的领导,硬把柳凌拉去,又做了一次全面的检查,结果和在京都军区总医院的检查结果一样,除了几处比较严重的软组织损失,全身脏器和骨头都没事,脑部也没有发现内有出血的迹象。
  柳侠和柳岸坐在柳凌身边,听他和王正维说话。
  王正维说,他确实在动用自己所有的能量在对付张伟光父子,但目前的结果,他觉得不是自己委托的那些人能够做到的,他对此非常困惑,怀疑是张父的政敌在利用这个机会,想把事情闹大,然后把张父其他的问题牵扯出来。
  柳侠觉得十分解气:“弄死他个杂碎,这种人要是还能当官儿,那就没天理了。”
  他抬头问柳凌,“你说是不是五哥?不管谁,只要能弄死这种人,都是大快人心。”
  柳凌说:“是。”
  柳侠又看柳岸:“你说呢猫儿?”
  柳岸点头:“当然是。”
  第442章 柳凌的一个明媚春日
  ……
  “哎,我说,那书有那么好看吗?”
  “呃……怎么了?”
  “你未来的长官坐在你旁边十分钟了,你就跟他说了十二个字,其中还包括三个拟声词,你居然还问怎么了?”
  “您过来看我,我还以为您有什么话呢,可是,坐在这儿你又什么都不说,我只好看书。”
  “通常情况下,属下有讨好长官的义务。”
  “所以呢?”
  “所以长官如果不说话,属下就应该主动说,打发长官高兴。”
  “好吧。长官,您怎么来了?”
  “这个刚才说过了。”
  “长官,吃过饭了吗?”
  “这个也说过了。”
  “……”摊手。
  “什么意思?”
  “长官是个冷场王,恕属下无能为力。”
  “哈哈哈……,柳凌你要老这样,以后仕途堪忧啊?都不会讨好长官。”
  “讨好他人也是一种天赋,我在这方面先天不足。”
  “那,你毕业后就到我这里来吧,我这么好说话的人不用讨好,而且我还可以帮你讨好咱们共同的长官。”
  “还是算了吧,你在长官那里不是讨好,是讨打。”
  “我怎么讨打了?”
  “问陈司令员啊,你回回回家后来跟我说的,不都是你和他龙争虎斗两败俱伤的事吗?”
  “他是哪门子长官啊,他就是个不讲理的独裁老头儿,不能算数的。”
  “唏,连自己家亲爹都搞不定,还帮我讨好长官呢。”
  “搞不定自个儿爹不很正常吗,爹就是用来折腾儿子的,而长官是用来欣赏爱护属下的,像我这样好的长官,很值得讨一讨好的。”
  “那好吧,长官,您说,我怎么才能讨好您?指条明路,我以后照着走。”
  “很简单啊,比如像这样春光明媚的日子,就陪着长官到处走走,欣赏一下春日美景,顺便谈谈……人生和爱情;如果下雨呢,就陪长官看看雨景,抒发一下忧国忧民的情怀,捎带着培养一下……患难与共的友情。”
  “那长官,走吧,我陪您谈谈人生和爱情。不过长官,您谈过恋爱吗?”
  “这不……正在……考虑谈么。”
  “您都没谈过恋爱,咱们怎么聊爱情?”
  “可以聊你的呀。”
  “您好歹已经在考虑谈了,我连想都没想呢,两个什么都不懂的单身汉谈爱情,是不是有点不靠谱?”
  “呃……,好像有点,那你说怎么办?”
  “那,咱们只剩下聊人生了。我先说吧,长官,人生是什么?”
  “人生啊?大概是……我和你?”
  “……什么?”
  “就是……不停地相逢又别离。”
  “长官,我一直以为你就是个二痞子呢,没想到你还是个诗人。”
  “呵呵,却道天凉好个秋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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