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9节

  “既然来了,坐一会儿吧,”陈忆西指着一把马扎,“我去给你倒杯茶,小萱,虹虹,你们想喝点什么?”
  “我们刚喝过矿泉水,不渴,谢谢阿姨!”小萱说,“阿姨,那个,那个叔叔没在家吗?”
  “啊?”陈忆西愣了一下,不过随即就好像想明白了小萱的话,笑着说,“没有,叔叔在外地上班,星期天才能回来。”
  “哦——。”小萱有点泄气地看着柳凌,“爸爸,叔叔没搁家。”
  柳凌没说话,揉揉小家伙的头聊做安慰。
  “虹虹,要不要喝饮料?阿姨家有很多种。”陈忆西赶紧转移话题。
  “我也不渴,谢谢阿姨!”柳若虹还小,到了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多少有点胆怯,不过她还是学着哥哥的模样,完成了所有的礼貌。
  “我们确实都刚喝过东西,您不用客气。”柳凌说,“我约了朋友一起吃晚饭,拿了照片就得过去。”
  “这样啊,那,我去给你拿照片。”陈忆西笑着说,又拍了拍小萱的头,“我还想让小萱和思危多玩一会儿呢,我们家的孩子都大了,没有能和思危玩的,没有兄弟姐妹从小一起长,小孩大了后性格很容易出现问题。”
  柳凌心中一动,正想解释一句,小萱跑过来拉着他的手晃:“爸爸爸爸,楚伯伯不是六点才下班么,咱等一会儿再走呗,我老想跟弟弟耍一会儿啊。”
  “咱们和楚伯伯约好了,迟到不好。”柳凌温和地对小萱说。
  “就一会儿,一小会儿,中不中?爸爸~~”小萱抱着柳凌的腿开始撒娇,“你来看看,弟弟可胖可乖,可好玩儿。”
  柳凌揉着小萱的头,抱歉地说:“现在已经五点了,咱去楚伯伯那儿还得走一会儿,走到差不多正好六点。乖,过两天有时间了,爸爸再带你来看弟弟,好不好?”
  “可是,我明儿就该走了啊!”小萱抬起头,十分委屈地看着柳凌。
  爸爸这句话提醒了他,他明天晚上就要走了,晚上就不能再跟爸爸睡了,小家伙突然有点想哭。
  柳凌楞了下,然后,他强迫自己忽略小萱的情绪,直接和陈忆西要照片。
  但在他开口之前,陈忆西先开口了:“就是啊,刚刚五点钟,我听柳侠说过,楚凤河的工地就在翠林街,从我们这里过去,步行二十分钟足够了。”陈忆西依然微笑着说。
  她的语气神态并不过分热情,但给人的感觉非常诚恳:“坐一会儿吧柳凌,喝杯茶,看一下照片,正好让小萱、虹虹和思危玩一会儿。”
  “戴大姐,我们确实……”
  “咔,咔咔……”陈忆西怀里的小家伙突然哭了起来。
  “哦哦哦,不哭不哭,来来来,喝水喝水。”陈忆西顾不得柳凌在说话,赶紧把奶瓶塞进小家伙嘴里。
  柳凌这才发现,奶瓶里装的不是奶,而是水。
  “咔咔,哇……”小家伙吸吮了两下,扭着头吐出奶嘴,更大声地哭了起来。
  “哎呀,姨姨,弟弟咋着了?”小萱紧张地踮起脚,扒着陈忆西的胳膊看。
  “孩儿是不是饥了?”柳若虹也着急地问,她看见这个又白又胖的小家伙,就油然升起了一股做姐姐的责任感,“姨姨你赶紧叫孩儿吃奶呗”。
  “是,弟弟是饿了。”陈忆西有点手忙脚乱,抱歉地对柳凌说,“没有母乳,喂的孩子就这样,我想按照医生的交待,两个小时给他吃一次奶粉,可他总坚持不到。”
  “呃——”柳凌迟疑了一下,还是说,“其实,不需要那么机械,每个孩子都不一样,这么小,饿了就应该让他吃,我们小萱和虹虹小时候就是这样,并没有养成什么不好的习惯。”
  “我也是这么想的,”陈忆西说,又拿起了奶瓶,然后她好像忽然发现不对,扭过身把抱着孩子的胳膊转向柳凌,“麻烦帮我抱一下,我去给他沏奶,要不一会儿该哭得呛了。”
  柳凌浑身僵硬地托着小婴儿,伸平的胳膊一动也不敢动。
  他觉得自己应该委婉拒绝、赶紧拿了照片走掉的,可好像是被陈忆西理所应当的态度带的,他的胳膊在他无意识的时候已经伸了出去。
  小家伙好像被这个转换的动作转移了精神,居然一下就停止了哭闹,黑黑的眼睛茫然地看着柳凌,好像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柳凌大脑一片空白地和小婴儿对视,直到小萱踮着脚要求他坐下,想亲自抱抱弟弟,他才回魂。
  “弟弟……太小,你……不会……抱。”
  “我会,”小萱骄傲地说,“上回搁咱家,姨姨都叫我抱了,我还抱着弟弟照了好几张相咧,不信一会儿你看看相片。”
  柳凌小心翼翼地调整着姿势,把婴儿换成陈忆西刚才抱着的模样,然后在小凳子上坐下。
  小萱和柳若虹马上扑了过来:“啊,弟弟弟弟,弟弟真胖,真乖。”
  柳凌低下头,再次对上小婴儿的眼睛。
  “呀……”小家伙把拇指塞进自己嘴里,一条小腿翘起来,蹬在柳凌的胸口。
  “不、不能吃手。”柳凌慌乱地把小家伙的拇指拿出来。
  小家伙趁机握住了他的食指:“啊啊。”
  “哦……知道……你……饿了……”柳凌回忆着柳侠当初逗猫儿的样子,笨拙地回应着小婴儿,“已经去……给你……沏奶了。”
  “嗨嗨,孩儿咋这么聪明咧,还知自个儿饿了咧。”小萱趴在柳凌膝头,小心翼翼地戳了下小家伙的脸蛋儿。
  “呀,这么软,捏着可美。”柳若虹捏着小家伙的屁股笑。
  柳凌伸出手,轻轻摸了摸小婴儿的脸……眉……鼻子,最后,他的一根手指停在小婴儿的眼角……
  陈忆西晃着奶瓶过来:“哎,今儿怎么不哭了?平时都是不把奶瓶塞嘴里不罢休的。”
  “弟弟待见跟我们玩,我们一逗他,他就不哭啦。”小萱十分得意地说。
  “那,以后你经常来跟弟弟玩好不好?”陈忆西逗着小萱,弯腰把奶嘴塞进小婴儿嘴里,然后又问柳若虹,“还有你,虹虹,喜欢弟弟吗?”
  “喜欢,可喜欢可喜欢。”柳若虹是个胆子大的,一会儿工夫已经适应了,说话声音都大了。
  “戴大姐,”柳凌站起来,他的脸上看不出任何异样,“我们必须走了,要不凤河该等急了,麻烦您把照片拿一下好吗?”
  “那好吧,”陈忆西说,心里有点懊丧,后悔自己把小家伙训练得已经会自己抱着奶瓶喝奶了,更后悔自己怎么就忘了今天不让他抱,如果自己一直喂他,就可以把对面的青年多留下一会儿,“在上屋,我去给你拿。”
  柳凌很快拿到了照片,厚厚的一摞,装在一个大信封里,他甚至顾不得礼貌性地拿出两张当面赞美一下摄影师的技术,只是道了声谢,就马上牵了柳若虹的小手往外走。
  陈忆西跟在旁边送他们。
  在大门口,柳凌把自行车钥匙丢给小萱:“去乖,把车子打开等爸爸。”
  小萱接过钥匙,和柳若虹跑到大槐树下开车子。
  柳凌转身,面对陈忆西:“大姐,我知道……明白……您的意思,但是,我们幺儿,就是柳侠,他的世界非常简单。
  他现在为了赚钱,工作得十分辛苦,我希望,他能一直保留自己简单快乐的世界。”
  “可是,他终究有一天要面对的。”陈忆西说,“并且你和震北之间,并不是肮脏和不体面的。”
  “是,我们之间的感情本质上并没有什么见不得人的,”柳凌看着陈忆西的眼睛,目光冷静而坚定,“但是,现在中国的法律和世俗都把他打上了比杀人放火还见不得人的罪名,如果有一天我和他能够站在一起,我会亲自把这件事告诉小侠,但在这之前,我不希望他的世界因为我而变得复杂无奈。”
  “我想,我明白你的意思了。”陈忆西说,“抱歉!是我太过急切,给你和柳侠带来了困扰。”
  “没有,”柳凌说,“小侠心思单纯,到目前为止还没有想到我……和他……身上。”
  “这就好,”陈忆西说,“我不会再在柳侠跟前暗示你和震北之间任何事了。”
  “谢谢!”柳凌说,对已经打开车锁、试图把自行车调头的小萱招了下手,“你们如果再见面,和他多谈点猫儿就好,他对猫儿挂心的厉害。
  至于我……,我了解我家里人超过了解我自己,请您告诉他……他永远不用担心我和我家里人。”
  “谢谢你!我会告诉震北。”
  柳凌转身接过车子,小萱对着陈忆西摆手:“阿姨再见,等叔叔回来,你跟他说,我可想他哦!”
  第365章 陈家父子
  塞外山间,野花缀满青草地,河水清澈见底泠泠而过,桑北的春天可以入画。
  “小凌你说,同是血肉之躯,为什么女人能生孩子,男人就不行啊?”山坡一块裸、露出地面的石头上,趴着看小河流淌的男人讷讷地说,他裸着的脊背拉出劲瘦流畅的线条,阳光照耀下布满汗珠的麦色肌肤更是原始狂野,身体的每一处都在彰显着他成熟雄性强悍的力量,他嘴里却叼着朵粉色的小野花,说话时,脸上的表情也是孩子似的委屈。
  “怎么,你想要这个功能?”枕着自己的双手躺在他身边草地上的青年微微侧头,微笑地看着男人问。
  “当然,从别人肚子里生出的儿子,跟从自个儿肚子里生出的能一样吗?”男人说着翻了个身,头枕在石头上,拍了拍自己沾着青草叶子和野花瓣的肚子,“这么好的身材,这么漂亮的腹肌,你想想看,如果咱们的儿子从这里生出来,那得帅成什么样?”
  “哎,你这是一辈子都不打算学会谦虚这项美好的品质了吗?”青年说,抬手把沾在男人脸颊上的一片草叶子抹掉。
  “我觉得和谦虚相比,实事求是才是更重要也更美好的品质。”男人抬臂握拳,做了个亮肱二头肌的健美动作,“实事求是的真帅哥。”
  “好吧,我承认你说的有道理,”青年好似无奈地说,“所以,我那天跟你说,你要想办法给自己弄个孩子不是在开玩笑。”
  “小凌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想有个咱们俩的孩子。”男人急了,翻身坐了起来,“就是,咱们俩、咱们俩共同、共同……,就是……”
  “我知道你的意思,”青年伸出手,放在男人的腿上安抚他,“一个同时拥有咱们两个人血脉或者说基因的孩子。”
  “对,同时拥有咱们两个人血脉的孩子。”男人重新兴奋起来,“不光因为他会非常帅,还因为我觉得那样,咱们才会是……最亲的。”
  “我也这么想,可能,所有相爱的人都会希望这样吧,”青年平静地说,“可是,咱们这辈子注定不可能有这样一个孩子了,所以,”青年认真地看着男人的眼睛,“所以,我偶尔会担心,等咱们老了,激情不再,你会因此后悔吗?”
  “小凌你说什么?”还没从儿子帅破天的白日梦里出来的男人被吓得脸色都变了,“我只是希望能和你更亲,我觉得……即便是……像我们刚才那样,还是不够,我还是想和你更亲更亲。
  小凌,我想成为你的家人,就像幺儿和柳海、大哥他们那样有血缘关系的亲人,我觉得只有那样才保险,才……,我不知道怎么说。”
  “不用说,我知道,”青年温和地说,抬起手臂按着男人的后颈把他拉得覆在自己身上,让他的唇轻轻压在自己有些干涩的唇上,“我知道,因为我和你一样。”
  “和我一样,”男人轻轻地喘息着,“即便我们已经在彼此的身体里,还是不够,还想要更多,对吗?”
  “对,”青年轻轻磨蹭在男人的唇,“所以,我和你一样,对于不能有一个流淌着我们两个人血液的孩子,会遗憾,但,不会后悔。”
  “小凌我想把你吃了。”男人伸出双臂把青年狠狠勒在怀里。
  青年闭上眼,轻轻和男人额头相抵,镇静了片刻后才说,“你确定?那样,等你成了阿尔茨海默老头儿,推着你遛弯儿的老头子可就不是我了。”
  “小凌,别说话,别说话,要不我真的会吃了你……”男人几乎要把青年嵌进自己的身体里去,他心底隐忍的热情,像此刻手臂爆起的青筋,几乎破体而出。
  青年真的不再说话,只是用同样有力的拥抱和温柔的亲吻,安抚着躁动无奈的爱人。
  ……
  良久,因为爱人难得主动的亲吻激动得气血涌动的男人慢慢平息下来,他握着爱人的手,轻轻说:“其实,就算是抱养的孩子,只要是我们俩一起养的,我就很高兴,事实上,更多时候,我不想要孩子,我想让你永远都只喜欢我一个人。”
  “可是,我想看看你小时候的样子,”青年说,“所以,你还是想办法要一个孩子吧,我会喜欢他,但不会超过喜欢你。”
  “想看看我小时候的样子?为什么?”
  “因为我想知道,什么样的小孩儿,能长成这么好的……你……唔……”
  ……
  “啊,呀呀……”
  “哦,怎么掉了?”踢在肚子上的小脚丫打断了陈震北的回忆,他恍惚收回散落在坝下群山之间的魂魄,捡起小婴儿掉在自己肚子上的小拨浪鼓,重新放进他的小手里。
  “啊啊啊。”小婴儿挥舞着小手拍开拨浪鼓,两条小腿轮番在他肚子上乱蹬。
  “烦了啊,那咱们换一个玩具?哎哎,怎么又吃手?”陈震北扔掉刚刚拿起来的小铃鼓,把小家伙抱起来,把他的小手拿出来,“昨天爸爸不是已经告诉你了,不能吃手。”
  “呀!”小家伙可能以为爸爸在跟他玩,一咧嘴,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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