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节

  猫儿却立马变得生龙活虎,缠着柳侠要和他对打羽毛球,正在对打的柳葳和柳钰马上把球拍让给了他俩。
  柳魁、柳川、柳凌天快黑才到家,三人都是一身的泥,柳川又带了几样年货回来,让孙嫦娥好好给数落了一顿。
  秀梅烧了两大锅水,兄弟仨在柳川的窑里洗了澡。
  柳川回来,让家里的感觉更热闹充实起来,不过正因为这样,全家人都更想柳海了。
  二十九,剃个头。
  柳侠回来的第二天就给猫儿洗了一次头,不过今天要理发,还得洗。
  秀梅烧水,全家人排队洗头,柳魁在院子里负责剃头。
  从最小的开始,柳莘、猫儿、柳蕤都是经典儿童发型——茶壶盖,柳葳是小平头。
  柳家的大男人们长年都是干净利索的平头,但今年柳川在荣泽的理发店理的碎碎的偏分头,不但帅气利索,还有一点别样的柔和,柳魁决定把柳侠和柳凌也给理成了那个样子。
  剃完后,柳凌的头发因为短,分的很不明显,显不出偏分的特点。
  柳侠和柳川就给他的头发沾了点水,用手使劲抿着给分开,结果干了之后自然回拢一点,效果居然非常好,柳凌原本就清俊的脸更加俊逸超群。
  柳钰的头发特别长,他想学着外面的年轻人,留个香港电视剧里那样的‘大包头’,所以他不想剃,但柳长春一个眼神,他就老老实实地坐在树疙瘩上了。
  柳魁笑着对他说:“没事,你要是待见,大哥就给你留长点,我看望宁大街上可多孩儿都那样,也不丑。”
  柳川和柳凌也都帮着柳钰说好话。
  柳魁最终给柳钰理的发型,让柳川、柳凌、柳侠这三个比较熟悉‘大包头’的人都觉得比他们见过的任何一个大包头都漂亮,柳钰自己也非常满意。
  柳魁的手艺当然不错,但最主要的还是柳钰本来就长得挺好,虽然不能和柳凌的俊逸脱俗比,但也绝对是个英俊帅气的小伙子。
  因为是柳魁主动给柳钰理的发型,柳长春就是不满意,也不会说什么,对这个侄子,他现在从心里有和对大哥柳长青一样的尊重和信任。
  午饭后,柳侠和猫儿一起去厕所,回来的时候看到坐在靠南边院沿树疙瘩上的柳魁、柳川和柳凌好像在商量什么事,声音却很小。
  柳侠好奇心被勾了起来,因为那仨人开心的表情带着点只有彼此才知道内幕的神秘感。
  他牵着猫儿走了过去:“哥,您说啥哩恁高兴?”
  仨人对视一眼,几乎是异口同地说:“保密,明儿你就知道了。”
  柳侠不忿的对离他最近的柳川蹦跳:“啥?保密?对我保密?不中,我非得知道不可,您都知道,凭啥对我保密?”
  柳川捏着柳侠的脸颊说:“就凭你是幺儿,还没长大。”
  柳侠还没来得及抗议,猫儿在一边不愿意了,用小手打柳川的腿:“不叫捏俺小叔哩脸,老疼!”
  柳凌看猫儿那小模样实在好玩,就想逗逗他,一把把他抄了起来,把他两只小手固定在身体两边,高高的举在空中:“哎,您三叔就捏您小叔哩脸了,小猫咪你能咋着?”
  柳川那边非常配合的又揪住了柳侠的两只耳朵,做出用力往两边拽的样子:“我不光捏您小叔哩脸,还拧他哩耳朵咧,哎哎哎,使劲拧……”
  猫儿挣扎着大叫:“不叫拧俺小叔耳朵,大伯,三叔恁孬,你打他呗,他拧俺小叔啊……”
  柳魁在一边呵呵笑,就是不动。
  猫儿急了,冲着柳凌又踢又蹬,柳凌大笑着把他高高地抛了起来。
  猫儿从小就被柳魁这么抛惯了的,一点不害怕,可他看着柳川还在笑着拽柳侠的耳朵,就想过去救人,急的一直大叫。
  柳凌等他一落下来马上又给抛出去,连着抛了七八个来回,才把他接稳了抱着。
  猫儿一被柳侠抱过去就摸着他的脸问:“小叔,你疼不疼?”
  柳侠做出委屈的样子:“疼!”
  猫儿愤愤的瞪着柳川,“呼呼”对着柳侠的脸吹气:“吹吹就不疼了,咱不跟三叔耍了,他老孬,光欺负你。”
  柳川笑的前仰后合。
  一院子的人也都在笑,正好出来倒垃圾的秀梅说:“凌儿,川儿,您可不敢欺负咱幺儿,猫儿现在厉害哩跟个小老虎样,咱伯拍幺儿两巴掌,他还敢拧着脖子跟咱伯犟哩!您谁敢?”
  太阳还没落山,孙嫦娥和秀梅就开始包饺子了。
  柳川给家里割的是十五斤肉,孙嫦娥剁了六斤肉馅,所以今年的饺子格外香。
  最先煮出来的饺子被精心的一个个挑过,没有一个烂的才装碗。
  院子正中央摆了张石桌,一大碗饺子放在桌子中间。
  除了饺子,今年的供品还有四个盘子,一个是自家晾的柿饼,一个是柳凌带回来的大虾酥糖,还有两个是柳川带回来的五香瓜子和炒花生。
  炒花生柳川带回来不少,除了给三太爷送过去大约五斤,还剩下一簸箩大概十五斤。
  柳长青和孙嫦娥、柳长春、柳魁、柳葳跪下,向天地诸神和柳家列祖列宗行大礼,祈求他们保佑全家人有个平平安安健健康康的来年。
  其实,猫儿作为柳长春那边的长子长孙,也应该跪拜的。
  其他人是真的没想那么多,因为猫儿从小就是在这边长的,他们都忽记了。
  柳长春却是不会忘的,但他没说出来,他不想让柳侠想起来这事,他知道柳侠对此一直耿耿于怀心有不安,比起那个长孙的礼仪,他更愿意看到俩孩子高高兴兴的样子。
  除夕夜是一年里最重要的夜晚了,柳家堂屋窑洞里这次除了一盏煤油灯,还点了三根蜡烛,屋子里温暖明亮。
  柳家一大家人都喜欢吃饺子,柳侠和猫儿也不例外,柳侠号称,哪怕是野草,只要包成饺子他就待见。
  所以,今儿在柳侠的带领下,俩人都吃得有点撑,吃完都坐不下去了,站着掀起衣裳在那里比谁的肚子圆。
  全家人评的结果是猫儿获胜,柳侠自己觉得撑的要死,肚子看着却没什么变化,使劲鼓着也鼓不出猫儿那小肚皮圆溜溜的效果。
  吃完了饺子,秀梅利索的收拾了锅灶,然后两个灶都烧起来,给孩子们准备热水洗澡。
  孩子们夏天的时候一天到晚不知道在凤戏河里洗多少回,到了冬天,天寒地冻,洗澡的事就不再提了,可他们每天都要跑山路上下学,风沙、灰尘、汗水,身上有些地方很快就会有灰垢,尤其是胸前、胳肢窝、膝盖和脚,是最容易积下灰垢的,但天气太冷,也不可能洗澡,最多过两天晚上泡泡脚。
  窑洞都不可能有后窗,所以空气没法对流,如果在里面用木盆洗澡,会在屋里溅很多水,窑里很多天都是潮的,气味也很难闻,所以,整个冬天,他们基本就洗这一次,就是除夕的晚上。
  大人无所谓,孩子年幼,经不得病邪,一定要洗干净了,把这一年不好的东西都带走,一身干净的迎接来年的好运气,这绝不仅仅是迷信,更多的是祈愿。
  家里已经提前好几天把灶里的草木灰留着,洗完后用来吸地上的水。
  柳莘太小,不敢受凉,用个洗脸盆盛了热水快速擦一遍,就赶紧给擦干了包上。
  接下来猫儿是最小的,第一个洗,柳侠把他脱的光溜溜的,猫儿刺刺溜溜的坐在木盆里,等着柳侠进去。
  柳侠难得的居然知道害臊了,不好意思脱衣裳,他对猫儿说:“小叔都是大人了,今年就不跟您一起洗了。”
  秀梅拍了他后脑勺一下:“你啥样俺谁没见过?赶紧吧,还有个更大哩盆咧,您大哥去拿了,以后咱都洗两遍,从灰汤里出来再摆一遍,跟洗衣裳一样,干净。”
  正说着,柳魁就拿了一个大得夸张的木盆进来了。
  柳侠脸一抹,一下就把裤子褪到了脚脖那里,柳魁从他身边过,在他屁股上来了一巴掌,十分响亮。
  柳侠一进来,猫儿就乖乖的仰着脸等他给自己搓灰。
  一会儿工夫,猫儿浑身上下就给搓得像个小胡萝卜一样。
  “咕……咕……咕……”水盆里发出奇怪的声音。
  柳侠用手弹了一下猫儿的小鸡鸡:“放屁把小鸡儿都熏臭了,等出去再放。”
  猫儿小声说:“不怨我,你后晌非叫我多吃个红薯,我一吃红薯多就光放屁。”
  柳侠说:“那个红薯特别红特别软,比别的红薯甜我才叫你吃哩,别吭声,没人听见。”
  俩人都搓了一遍后,柳魁把猫儿提溜到另外那个大盆里,柳侠也嘚嘚瑟瑟的赶紧跳进去洗第二遍。
  柳魁把柳侠他们洗过的那个盆里的水起走了两洗脸盆,秀梅又往里面添了十来瓢热水,喊柳葳和柳蕤过来洗。
  柳蕤脱着衣裳问:“猫儿,你将往水里放屁没?”
  猫儿还没说话,秀梅就把柳蕤给拉过来了:“别假干净了,去年你先洗哩时候还尿盆儿里了呢!”
  猫儿眼睛滴溜溜的看着柳侠,俩人会心一笑,吐吐舌头。
  柳蕤一看俩人的表情就明白了,扭头就想跑:“肯定放了,后晌俺奶奶蒸哩红薯好吃,我看见小叔喂他吃了俩红津红薯。”
  柳葳听了秀梅的话也不脱衣裳了,准备往门外逃,被柳川一把给揪住:“黑水照样洗出白孩儿,过来吧你!”
  坐在炕沿上的柳凌也拦腰抱住了柳蕤,柳蕤使劲踢腾着:“我不啊,猫儿放屁给水都崩臭了……”
  柳凌说:“反正一会儿你还往里头尿哩,全当他提前给你消毒了!”
  柳葳一听更想逃跑了。
  在众人畅快的笑声里,柳葳和柳蕤被柳扒光了按进澡盆里。
  初一的早上,柳侠和猫儿是被鞭炮声惊醒的,外面还很黑,柳侠摸摸,身边的柳凌已经不在了,他摸索着点着了灯,给猫儿穿新衣裳。
  猫儿的棉袄也是全新的,很厚,猫儿的胳膊给架的都放不下来,柳侠给他套上了小猪毛衣后,俩小胳膊架的更高了。
  毛衣有点大,得往棉袄里窝一圈;裤子也有点长,卷起一个边正好,还不会挡着长颈鹿。
  柳侠端详着猫儿穿上新衣服的样子,真是越看越好看,在小家伙脸蛋儿上亲了一下:“俺猫儿长大肯定会跟五叔那样帅!”
  猫儿说:“我想跟小叔一样,小叔最帅。”
  柳侠让他坐在炕沿上给他穿新棉鞋:“那中,就跟小叔一样帅!”
  小红棉鞋一穿,猫儿都不舍得下地了。
  柳侠背着他跑到了堂屋,一看,除了柳莘,他俩是起来最晚的,柳蕤都已经穿戴的整整齐齐坐在灶台上了。
  柳长青和柳长春盘腿坐上炕上,柳钰和柳葳坐在旁边,手里拿着昨晚上他们自己刻的萝卜章在研究;
  柳凌在擀饺子皮,孙嫦娥和秀梅在包饺子。
  柳川看见柳侠俩人进来,马上从大锅里起了两瓢水倒进洗脸盆:“来孩儿,洗脸刷牙,洗完了给咱伯咱叔磕头。”
  今年是柳长青、柳长春、孙嫦娥一起坐在炕上接受孩子们拜年。
  原本宽敞的堂屋因为孩子们都长成大人显得很窄据,地上放了一排整齐的蒲席,柳魁、秀梅、柳川、柳凌、柳钰先给三位老人磕头拜年。
  然后是柳侠、猫儿、柳葳、柳蕤、柳莘,柳莘还不会跪,柳葳抱着他。
  后来的这几个有压岁钱,柳长青一人发了五毛,柳长春一人一块,轮到柳侠,他给的还是一张崭新的十块钱。
  柳侠说:“叔,现在我每个月哩钱比俺柳钰哥还多,你以后别再给我这么多了。”
  柳钰马上抗议:“最后一个月俺厂长给了我五十,我现在平常哩工资也是三十,俺厂长不叫我吭声,不过咱家人都知道,不信你问问俺大伯跟俺娘。”
  柳长春笑着说:“幺儿,你那钱是国家给你叫你吃饭穿衣哩,这是叔给你叫你零花哩,大地方儿花钱的地方也多,拿住吧孩儿。”
  柳侠只犹豫了一下,就双手接了过来。
  他看得出柳长春眼里的欣慰,不想自己本来是为二叔考虑,最后却还让他难过。
  柳侠他们还没站起来,院子里就传来了很重的脚步声,跟着门被推开,柳福来提着个包进来了,他看到屋里的情况稍微楞了下,紧跟着就满眼羡慕的笑着说:“叔,您家,您家……这可真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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