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节

  “你的口蜜腹剑和心坎藏奸。”佟辛一字一句,嘹嘹呖呖,“让我觉得,你更像一个垃圾了。”
  第68章 万喜万般宜(1)
  第67颗
  佟辛能分清事实和真相, 她情绪克制,理智不崩盘,从不是听风是雨的人。
  但不代表她能立刻接受参与其中的人, 是自己的男朋友。
  她离开的时候, 周嘉正和程序急得团团转,围上来说好话,但她摇摇头, 什么表情都没有。程序看了眼霍礼鸣, 他像个犯了大错的小猫小狗, 一动不动。
  程序懂了,拉了把还在苦心劝慰的周嘉正。
  佟辛打车走的。
  出租车司机热情好客,一直唠嗑:“哎呀, 大桥一修, 根本没有分流, 该堵的一样堵。”
  “你看右边这个饭店,上周曝出食品安全问题,可别光顾啊。”
  “g,后边那辆车你认识吗?有意思啊,一直跟着我。”
  佟辛从车窗往后看, 霍礼鸣的那辆大切,始终跟出租车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风往车里灌,佟辛觉得眼睛酸,她拿手背印了印,就听出租车司机问:“哎?你怎么坐我的车还哭啊?”
  佟辛哽着声音, “没有, 沙子进眼睛了。”
  昨晚一夜没睡,回到宿舍, 佟辛往床上一躺,觉得自己要死了。她面朝天花板,甚至不敢翻身,怕角度一倾斜,眼泪就会掉出来。
  没多久,手机铃声响。
  佟辛急速跳动,慢吞吞地拿起一看,竟是佟斯年。
  “辛辛,什么时候放暑假?时间是不是差不多了,钱还够花吗?待会哥哥给你再转一点,你用来买机票。”佟斯年的声音一贯的温柔。
  佟辛哑着嗓子,“嗯”了声。
  安静两秒,佟斯年说:“辛辛,你在哭。”
  佟辛终于忍不住了,情绪崩塌溃堤,“我没有,我,我……”她抽噎得上气不接下气,终于失声痛哭。
  佟斯年声音冷了几度,“是不是臭小子欺负你?”
  佟辛哽咽得说不出话来,只一个劲地点头又摇头。可惜佟斯年看不见,把沉默当默认。
  没再多说什么,佟斯年就挂了电话。
  情绪发泄倒也不是难过,就是到了这个临界点,这么多事儿掺杂在一起,让佟辛有点无所适从。或许是委屈,或许是不知所措。哭了一顿后,她状态便稳定了许多。
  福子她们回来了,你看我,我看你,最后还是陈澄开的口,“辛辛,我们在外面看见18哥了。”
  佟辛不为所动,低着头继续洗衣服。
  姑娘们围上来,关心问:“吵架了啊?”
  “没有。”佟辛笑了下,“我没事儿。”
  大家都知趣,不再多问。
  霍礼鸣在f大门口等了她一整晚。他知道佟辛不会出来,也没想过让她知道自己上演这出苦情戏。他的的确确在害怕,怕分手,更怕分手的理由,是这么的难堪。
  难堪到,足矣磨灭之前的所有美好。
  让她后悔自己十八岁的选择。
  一想到这,霍礼鸣就心如刀割。
  程序和周嘉正干着急,铁了心说:“我们去帮你解释。”
  霍礼鸣摁熄烟蒂,站起身:“我自己来说。”
  他没抱任何希望地给佟辛打电话,却不料,佟辛竟然接了。
  沉默里,彼此的呼吸声都清晰可闻。
  霍礼鸣喉结微滚,沉声说:“能出来吗,我在学校门口。”
  十分钟后,佟辛背着夕阳,穿了件白色t恤走了过来。一晚不见而已,她好像瘦了。霍礼鸣双手插兜,静静地看着她。然后垂下眼睑,平静坦白:“那个新闻里的男人,确实是我。”
  佟辛没吭声,表情亦平静。
  这是前年秋天发生的事。
  霍礼鸣在朋友开的纹身馆里小聚,叫嚷着还要在大腿内侧纹个身,朋友笑他骚,专往敏感的地方折腾。那天喝酒聊天,晚上十一点才散局。
  霍礼鸣开车绕的小道儿,撞见一女孩儿被两个成年男人调戏。那女生不过十六七岁模样,懵懵懂懂进退两难。霍礼鸣探头出车窗,吼了一嗓子:“干吗呢?”
  那俩男的喝了酒,骂了他一句:“关你屁事臭小子!”
  霍礼鸣叼着烟,戴了顶鸭舌帽,左耳软骨上的碎钻耳钉一瞬闪光。他没废话,挂了档,一脚油门轰声震鸣,叫嚣着箭在弦上,震慑力十足。那俩男的真以为他要开车撞人,连滚带爬地吓跑了。
  霍礼鸣吹了声口哨,没事人一般对那女孩说:“行了,赶紧回家去。”
  本是一次热心相助,却成了麻烦的开始。
  那女孩儿记住了他的车牌号,没两天,连他家住哪都知道得一清二楚。霍礼鸣走哪儿都能看见她,准确的说,是她一直跟踪他。
  霍礼鸣不是没被主动追过,不管什么方式,他都能处理得很好,不吊着对方,也不故意玩暧昧。但这个女生,对他近乎病态的迷恋和打扰让他备受困扰。
  霍礼鸣是好话说尽,对方不为所动。狠话也撂过,结果,女孩冰冷的一句:“你别刺激我,我会跳楼的。”
  霍礼鸣留了个心眼,没再过多刺激。后来查到她的家,愣了愣,竟然是付光明的远房堂妹。这姑娘言行状态不正常,霍礼鸣虽与付光明不对付,但还是主动找了他。
  付光明没当回事儿,甚至对这号亲戚压根没点印象。相反,他还觉得,能让霍礼鸣烦恼,就是件好事儿。于是找到这个妹妹,鼓励她大胆追求爱情。
  这女生的精神不正常,对霍礼鸣的纠缠愈发过分。
  而同时,圈子里起了不少谣言,说小霍爷搞了一个女孩儿,怀孕了,逼人去堕胎死活不肯负责。
  霍礼鸣无从追溯这些流言的起始点,但忍耐到了极限。他把那个女孩儿约出来,诚诚恳恳地谈了一次。如果说唯一的错,就是在对方态度油盐不进时,霍礼鸣善意克制地提醒了一句:“如果你家人不管你,我可以给你介绍一个很好的姐姐,你可以跟她谈谈心。”
  那女孩顿时激动,“是心理医生对不对?”
  未等回答,她捶桌站起来朝他语无伦次地嘶吼:“我没病!!我没吃饭!!我我,我什么都不知道!”
  霍礼鸣言尽于此,拎着车钥匙走人。他想,这是他能做到的最大让步。如果对方仍一意孤行,他就把车换了、再搬家,让她找不到,躲两个月应该差不多了。
  去车库取车,十来分钟的时间,当霍礼鸣驶上地面时,商场右边聚拢了一大波人以及惊悚的尖叫――
  “有人跳楼了!!”
  霍礼鸣宛如一桶冰水从头浇下,不敢置信。
  女生的父母找上霍礼鸣大声吵闹,指控他是杀人凶手。然而接受正常调查后,警方判定,霍礼鸣无罪。或者说,某种意义上,他也是名受害者。
  但平日不管女儿的这对父母,撒泼打滚,不依不饶。
  那段时间,霍礼鸣过得相当痛苦。
  后来,连付光明都出动了,四处编排他的谣言,把霍礼鸣塑造成一个没人性的渣男。
  霍礼鸣深受其苦,愤怒得几次想提刀相见。
  他情绪濒临失控之际,是唐其琛拦了他一把。以强大的人脉关系网,悄然平息了大部分流言蜚语,并且决定,让他离开上海,暂别是非场。
  一席话,轻描淡写,语气平平。
  说完后,霍礼鸣站得笔直而沉默,听候发落。
  佟辛低头看脚尖,始终没说话。
  霍礼鸣扯了下嘴角,佯装轻松却掩不住落寞,他好像知道答案了。
  “你进去吧,我走了。”
  他转身上车,多待一秒,便要承受多一分的无望。车子转弯时,霍礼鸣鼓起勇气看了眼后视镜,早已不见了佟辛的身影。
  ―
  这一夜之后,程序和周嘉正不敢掉以轻心,关键时候还是很讲义气,时时刻刻陪着霍礼鸣,连他上厕所都跟着,就是怕他做傻事儿。
  程序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现在连我的电话,佟妹妹都不接了。”
  周嘉正:“我的都没接,还能接你的?”
  “你什么意思?”
  “我就比你高贵,奴隶!”
  霍礼鸣在沙发上坐没坐相,架着腿,烟一根接一根地抽,“你俩别去找她。”
  ――语气是平静的,但仍然下意识的,直接用指腹碾熄了烟蒂。
  周嘉正无奈问:“真这么算了?你舍得吗?”
  霍礼鸣低了低头,眼眶胀得发酸,诚实说:“舍不得。但我觉得,她好像完全不能接受。”
  “哎,我觉得吧,这事儿你也挺无辜。”周嘉正叹息:“就像在路上走得好好的,忽然冒出个精神病患者,一砖头罩着脑门儿下去,死了废了,上哪儿说理去?”
  默了默,霍礼鸣轻声:“道理是一回事,但不能强求每个人都理解。”
  刚说完,一旁刷手机的程序忽然大叫:“我去!霍爷你赶紧过来看!那个青年新闻大赛的直播!到佟辛了!不是,我怎么听着,她像是站在你这一边儿的呢?!”
  佟辛完全推翻了她参选论文的中心观点,不以被害者共情为切入点,少了悲愤的渲染,排除掉隐晦的争议点。她的演讲与论文主旨完全相悖。
  佟辛一身职业装,稚嫩面容里,坚定破卷而出。
  她声音清亮,不卑不亢,引申的法律资料有理有据。她说:“我们要关注事件本身,也要关心背后构成。我们报道结果,也要阐明真相。死者固然惋惜,但生者所遭受的非议和流言,是否更需要澄清。我们以为的施暴者,不过是世俗积累的偏见与自以为是的联想。我们见到结果,却鲜少有人看到真相。鲜血和生命的终止是人生莫大遗憾,但,出言无状,也不该成为剥夺他人鸣冤昭雪的理由。”
  这是佟辛最后的陈述总结。
  全场静默许久,一位评委教授问:“你为什么会选择在这个时候,说出与你论文结论全然相反的观点?”
  光亮打在佟辛脸上,让她像一轮太阳,是光源,是中心,是让人无法挪眼的存在。
  她自信一笑,目光诚挚:“真实,是新闻工作者的铁律。而报道真实,没有早与晚,而是,在这一秒、每一秒。”
  宁默而生。
  不鸣而死。
  台下的胡仪教授安静看着台上的学生,无以言语此刻的感受。她以为自己会生气,会愤怒,会气恼佟辛的任性和倔强。
  事实上,在比赛前两个小时,佟辛找到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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