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的是人话吗？”

  隔天清晨，倪薇醒的时候叔叔已经上班去了，家里只剩吓眼睛微红，说话嗓音沙哑的阿姨。
  倪薇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埋头装作不知道昨晚的事情。
  吃完早饭她送江怀英出门，纠结了半天也没说出一个字，回来看到陈澍已经洗过头，穿着黑色风衣，内搭一件白色高领。
  薄唇自由关合，高挺的直鼻显得两眼深凹有神，严肃的装束给了他几分太子爷的味道。
  “你去哪儿？”
  “医院”
  原来昨晚他都知道。
  “那你等我，我换个衣服给你一起去。”
  她用最快速度把衣服换好，小跑着坐进副驾驶，余光瞥到陈澍不苟言笑的侧颜。
  不知何时五官已经彻底褪去稚嫩气，模糊的骨相已经棱角分明，变得成熟又凌厉。
  倪薇对着车里镜子把头发拢了拢，在后脑勺扎了个松散的小揪揪，清秀的包子脸露出来，然后系上红围脖。
  “你打算怎么跟叔叔说？”
  “不知道。”
  她嫌弃道：“你怎么什么都不知道？”
  “你知道？”他轻飘飘反问。
  “我...我要是知道昨晚就说了。而且，我的立场也不太适合说这个。”
  “这回知道自己是外人了？”
  声音透着几分轻浮又掺着点不明厌烦情绪，倪薇一下被怼的无话可说。
  国际医院外。
  “那我进去吗？”
  陈澍回眸，一股暖暖的春风扫过眼睫，倪薇的秀发轻轻晃动，“在车里等我也行。”
  倪薇想了想，“我还是进去吧，在大厅等你。”
  外科诊室在二楼，一楼是药房，倪薇看着陈澍上去，在志愿者站台前来回踱步。
  大厅人来人往，形形色色的人从眼前路过，倪薇正无聊的时候忽然听到扶梯上传来一番对话。
  “慢点，小点心。”
  “哎呦，我没事，你不用这么紧张。”
  “能不紧张吗？你这是第一胎。”
  倪薇想着给让道，刚到旁边就发现扶着大肚女人的男人很眼熟。
  这不是麦麦的男朋友高瑜吗？
  倪薇紧忙掏出手机，咔嚓咔嚓拍了几张，然后躲在扶梯另一侧。
  竟然有老婆还出来乱搞，倪薇越想越替麦麦不值，跟上去，发现女人坐进高瑜的车，两人有说有笑，扬长而去。
  要不要告诉麦麦呢？她好像还挺喜欢这个渣男的。
  倪薇脑子里正义与友情在打架。
  “你干嘛去了？”
  “陈澍，你怎么说这么快？”
  陈澍大步流星往停车场走，“我再留下吃顿饭？”
  “不是，你跟叔叔说清楚了？他怎么说的？”
  “嘭”，车门关闭，陈澍开出医院，“我过两天开学了。”
  听到这消息倪薇愣了一秒，不知不觉都已经四月。
  “你放心去上学，家里你不用操心，包在我身上。”
  大不了，她可以不住校，每天都回来，反正天也暖和了。
  陈澍手搭在方向盘上，微微斜眸看她自信满满的脸蛋，醉人的暖风好似穿过玻璃吹进他深邃的眼眸中。
  “我的意思是，你该还钱了。”
  倪薇表情急转直下，怒着脸，“你就不能别张口钱钱钱的。”
  看她凶巴巴的模样，陈澍云淡风轻地说：“欠钱你还有理了。”
  倪薇立刻英雄气短，换上一副讨好的笑眼，“澍哥，我这刚开学没多久，预算都快花光了，你就可怜可怜我吧。”
  “你什么时候有预算。”
  “毕业吧，等毕业有工作了，我就还。”
  陈澍冷声，“你说的是人话吗？”
  “呃....”
  叁千块欠叁年确实有点不合理。
  “要不，分期付款吧，我每月给你一百块，毕业前肯定能还完。”
  “你要是毕不了业，我的钱不久等同于打水漂？”
  “呸呸呸，你咒谁呢。”
  -
  陈澍搭机那天是星期叁，倪薇送完他就直接去了学校，夏瑶瑶和他男生蜜里调油，坐教室里全程低头发消息。
  倪薇坐在麦麦后面，想到上次在医院看到的场景，之前心里的别扭不知怎么就冲淡了。
  就剩下不想看她被伤害的纠结。
  下了课，麦麦先走，倪薇拿着书就跟上去。
  听到脚步声后，麦麦回眸，看她抿着嘴，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
  “干嘛，不生气了？”
  倪薇小声嘀咕，“我生什么气？”
  麦麦哼一声，继续往前走，“我哪知道你生什么气，学校也不住了，上课也不跟我坐一起，这种情况，不是谈男朋友了，就是想绝交。”
  猜的还是挺准的，不过谁还没有个犯糊涂的时候，再说，胡杨喜欢麦麦，跟麦麦也没关系。
  她主动挽住麦麦的手臂，“你就当我抽风，现在已经好了。”
  倪薇会心一笑，胳膊夹紧她的手，又重修旧好般携手出去。
  刚过走廊，夏瑶瑶就“哎”地叫住她俩。
  扬了扬手机说：“你们去吃饭吧，我有约了。”
  不用想也知道是谁，倪薇朝她摆摆手，跟倪薇一起去食堂。
  四月中旬北京已经有了热感，茂密的树叶在校道上撑开一片绿荫。
  倪薇忍不住八卦，旁敲侧击地问麦麦怎么跟男朋友认识的。
  她说：“就是上次北京有个画展，他是主要嘉宾，敬酒认识的，留了手机号，联系几次，觉得挺合适，就在一起了。”
  听着好随意。
  不过麦麦一直都这样的，从大一军训的时候她就知道。
  记得是去食堂吃饭，每个人都饿得前胸贴后背，忽然有个同学插队，她说了几次对方都故作听不到，后来麦麦换到她前面来，一把抓着女生耳朵，大喊：“你插队了，听不见是吗？”
  当时，周围人全都静了。
  倪薇也胆寒，觉得这个彪悍队友有点虎。
  不过事实证明，虎的是她自己。
  “那你知道他什么情况吗？”
  麦麦睨她一眼，笑了，“干嘛？怕我当小叁啊。”
  “当然不是。”她知道麦麦不会的，她这种人眼里揉不了沙子，当然也不会当沙子。
  食堂今天人不少，好不容易买完饭还没有座位。
  倪薇叹口气，早知道就打包带回去了。
  “倪薇”
  熟悉的声音，倪薇看过去，胡杨从人群中站出来跟她招手，让她过去坐。
  倪薇忽然明白暗恋的痛苦了，就像现在胡杨明明更想喊麦麦，但却只能迂回叫她的名字。
  走过去，胡杨旁边还有个男生，倪薇坐下就开始埋头吃饭。
  “听说漫画社又有漫画出版了，恭喜。”
  这是在故意找话题。
  倪薇看了眼正点手机屏幕的麦麦，怕他太尴尬，小小点了下头。
  之后胡杨又说了几句，倪薇不是嗯就是啊，反正没想继续下去的意思。
  而旁边的麦麦更不走心，吃了两口就把筷子放下了，在她眼中胡杨比空气还不如。
  胡杨也尴尬，吃完饭就跟朋友走了。
  “你觉得胡杨怎么样？”倪薇小心翼翼地问。
  “挺好的。”就随口评价一下。
  “要他喜欢你呢？”
  麦麦补妆的手顿住，看她一眼，有点疑惑，“那是人家的事。”
  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