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她有病
今年的夏天似乎来的格外早。
五月刚到，某日一场豪雨之后天气突然就热了起来。
昨天晚上还有一丝南方春季特有的湿润凉意，今天早上已经是艳阳高照，不过八九点钟光景就已经开始热的不行。
刘护士一边埋怨着这鬼天气，一边带着新来的小护士巡房。
说是巡房，其实整个疗养院统共不到十个病人。五层高的建筑里病房只有不过十几间，每间房都隔的相当远，五楼更是只有一间特殊病房，这让偌大的一栋楼显得有些空空荡荡。
“以后每天早上八点和八点半都要跟今天早上这样检查各个房间病人的情况，还有隔几天去检查一下301房刘首长房间右边的书柜，看看他是不是又偷偷藏烟了，记住了吗？”刘护士一边按电梯一边交代道。
她是这里的护士长，资历相当老，人却很和善亲切，让小护士第一天上班的紧张感消弭不少。
“3a01的王夫人下周出院，这两天还是要多注意她的情况，有什么事情立刻找医生。然后就是五楼……”
原本一直忙着拿小本本把前辈说的话记录起来的小护士疑惑的抬起头，奇怪刘护士为什么突然止住了话头。
“五楼的顾先生你不用管，每天会有医生和护士长过去。”
小护士“哦”了一声，有些懵懂的问道：“那其他时候呢？这个病人也自己请了护工吗？我需要去跟他的护工打声招呼，认识一下吗？”
听到小护士的话，刘护士神情有些微妙的古怪。
“不是护工，是他的……你问这个干什么？”刘护士及时收住话题，瞪了小护士一眼，一改刚才的温声细语，近乎严厉的警告道：“在这里工作的第一条，就是不该问的别问。怎么交代你，你怎么做就好了，不要问为什么。”
小护士缩缩肩膀，怯怯的回了句：“好的。”
她去年才刚刚从护理学校毕业，原本按照她的资历和能力是不够格被这间疗养院给录取的，只是她亲叔叔在这里做医生，替她走了不少关系才开了后门把她安排进来了。
小护士被护士长的疾言厉色给吓住了，立刻点头如捣蒜的说道：“我知道了，我不会问的。”
刘护士最后果然没有带她去五楼，看完3a楼后就带着她下楼了。
小护士第一天上班，跟刘护士巡完房之后被打发穿过花园去另一边的大楼拿资料。
去的时候还好，回来时小护士就有些晕头转向了。
这里虽然说是疗养院，但是其实里面不仅有全华国最完善最先进的医疗设施，还有占地广阔的花园，背后还有室外游泳池，网球场和一个小型高尔夫球场，与其说它是疗养院，不如说更像是度假村。
她的方向感一直都不好，属于去到一个新地方就一定要迷路几次的那种人。而偏偏疗养院的花园实在太大，还分了好几个不同区域，与其说花园不如说更像是园林。
小护士左转转右转转，很快就成功的把自己转晕了。
偏偏此时她的手机又没有带在身上，想刘护士求救都不行。
小护士瞎转悠了好长时间，五月天光中流了一身的汗。
就在她以为自己可能得转悠到天黑时，偶然一回头就看到在不远的拐角处闪过一道人影。她也顾不上许多，拔脚就追了过去。
“那个，等等，不好意思，麻烦你等一等。”
她快速跑过两边种满了淡黄色小花的鹅卵石小道，在拐过一个假山之后终于成功看到了对方。
“那个，不好意思……”小护士接下来的话被卡在了喉咙里，她呆呆的看着前面这个少女，眼里是毫无掩饰的惊艳。
在这种信息爆炸娱乐至上的现代社会里，各种明星脸网红脸都已经看的太多，当中有些人固然是真的美丽，但是眼前的这个少女却比小护士所见过的任何明星或者是网红等都要更加好看。
小护士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自己的感觉，只知道当对方的剪剪秋瞳就这么看着她时，她脑中只有一句因为昨天帮小堂妹辅导语文作业而不经意背下来的句子。
美目碧长眉翠浅，消魂正值回头看。
对于小护士的怔愣对方似乎并没有觉得不耐烦，她转过身，声音如出谷黄莺般清脆悦耳：“何事？”
小护士如梦初醒一般的“啊”了一声，然后在对方的注视下有些局促的说道：“不，不好意思，我迷路了……”
眼前的人看起来年龄不大，似乎只有十五六岁上下，完全是个少女。但是那一身沉静淡然的气质和优雅的举止却让比她大好几岁的小护士不由自主的低下头去，莫名有些紧张。
“我今天第一天上班，还，还不太熟悉……对不起，能麻烦你帮我指指路吗？”
“你可是要去杏春园？”对方温声问道。
小护士又愣了一下，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对方口中的“杏春园”指的就是住院部。
这间疗养院不仅占地广阔，风景优美，医疗设施先进完善，同时它还有一个跟它的本质非常不符合的名字。
雁鸣院。
小护士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时还真以为是个度假村，比如刚才说的杏春园，还有什么映辉楼，远芳楼之类的。
其实分别就是住院部，治疗部和行政大楼。
明明在早上来时小护士心里还吐槽过这些名字，此刻被眼前这个美貌少女口中说出时，她又觉得再合适不过。
似乎就是只有这些意境优雅古典的名字才能当的起被眼前的少女提起。
对方见她久久不说话只是看着自己发愣，脸上快速的闪过一丝羞窘和尴尬。
她不动声色的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服，又有些不安的摸摸头发，确定应该没有任何不妥后才又好脾气的问了一次。
“姑娘，你可是要去杏春园？若是去杏春园的话可随我走，若不是，你告诉我想去何地，我亦可为你带路。”
小护士回过神后连忙说道：“我就是要去杏春园，麻烦你了。”
对方颔首，微微侧了侧脸，五月的艳阳透过园中繁密的枝叶落在她脸上，雪白细腻的肌肤在阳光下仿佛会发光一般，再加上她出尘淡然的气质，越发显得她美若天仙，气质出尘。
“无事，你随我来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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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护士跟在美貌少女身后，晕乎乎的左拐右拐，终于在片刻后走出了花园。
两人刚到杏春园门口就遇到从里面出来的张护士，她看到小护士跟美貌少女走在一起时愣了一下。
“苏小姐。”
美貌少女微一颔首。
“这位姑娘方才迷路了，我便将她领了过来。”
张护士看了眼小护士，笑着说道：“谢谢苏小姐。”
小护士也连忙跟着道：“谢谢你。”
美貌少女嘴角含笑的摇头，然后转身往楼梯方向走去。
“苏小姐，电梯在这边。”小护士刚把话说出口就后悔了，刚才就是苏小姐把自己带回来的，她又怎么会不知道电梯在什么地方呢。
果然，对方回头冲她笑笑，然后摇了摇头，径自走了。
小护士猝不及防又被对方的笑容给闪了一下，就听见张护士感慨的说道：“唉，这么好的一个小姑娘，又那么好看，气质好的不行，可惜，太可惜了啊。”
小护士好奇的顺嘴问道：“她怎么了？也生病了吗？”
话刚说完她就想起早上刘护士长警告过她的话，连忙捂住嘴想要假装什么都没发生，还好张护士并没有在意，反而见四周没人，还神神秘秘的凑了过来。
“生病的不是她，是她老公。”
“她老公？！”小护士惊讶的瞪圆了眼睛：“她看起来还没成年吧？”
而且除了五楼之外，其他的病人她可是都见了的，不是老头就是老太太或者中年妇女，哪里有像是她老公的人？
“难道是……”小护士指了指天花板，然后又用手指比了个“5”字。
张护士一脸“你猜对了”的点点头。“那位，可昏迷了快三年了，医生都说了，能不能醒全靠命。这么小又这么好看的一个小姑娘下半辈子就这么毁了，造孽哦。”
“这是犯法的吧？”小护士对苏小姐非常有好感，闻言着急的说道：“她家里人都不管吗？”
“她家里人大概反而很开心吧。”张护士撇撇嘴，表情带着四分不满三分可怜三分幸灾乐祸。“不过也是，毕竟她脑子不好，能嫁给像顾先生这种身份地位的人，哪怕是植物人呢，也算是祖上烧了高香吧。”
张护士的话里信息量太大，小护士有些转不过来。“她脑子有病？”
张护士说道：“你没发现她跟普通人很不一样吗？”
小护士茫然摇头。
张护士说：“你不觉她说话神神叨叨的吗？就跟拍古装剧似的。”
屈服于盛世美颜之下的小护士下意识反驳道：“我觉得她说的很自然啊！而且也不能因为一个人说话习惯跟平常人不一样就说她有病吧？”
小护士是真的不觉得苏小姐奇怪。
尽管她的言谈举止的确跟常人很不一样。
按理来说像她这种年纪的少女应该最是天真活泼的时候，就算是有些人天生喜静，也绝对不是像她那样充满了优雅娴静，端庄知礼的气质。
简直就像是古装剧里那些深宫公主，大家闺秀。
可是古装剧那些都演的，和苏小姐的完全不能比。
不是东施效颦的模仿，而更像是她与生俱来。
仿佛她原本就当是大家闺秀，千金之躯。
被一个新来的这么反驳似乎让张护士很不高兴，她说道：“她连看电视都能吓的脸发白，到现在都不肯坐电梯，我们给顾先生打针，做检查，又说我们是在害他，还有平时说话也是奇奇怪怪的，这不是脑子有病是什么？”
小护士毕竟不了解，竟然有些无言以对。
索性张护士说完后也不再搭理她，扭过脸做自己的事情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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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云卿走进病房时客厅里正坐着护工小蒋和小刘。
这两个人正在看电视，小刘先看到她，然后用膝盖撞了撞小蒋的腿。
小蒋跟他无声交换了一个眼神。
苏云卿没看到他们的小动作，事实上她根本就视二人如透明。
等她从沙发背后走过去，绕到做隔断的屏风后面去之后，小刘冲着小蒋意味深长的笑了下，朝屏风方向扬了扬下巴。
屏风后面有两个房间，一间是属于苏云卿的，而另一间则躺着这间病房真正的主人。
苏云卿开门的动作很小心，明明里面躺着的人现在对外界根本毫无知觉，但是苏云卿仍旧像是担心吵到他轻手轻脚的。
她先是到浴室里仔细洗完手，然后又把毛巾用温水打湿，接着一如既往的坐在病床边上，拉过床上人的手用温毛巾轻柔的给他擦拭手心手背。
“我今日在花园里见到一位姑娘，似乎是新来的护士，在花园里迷了路，着急的都要哭了。”苏云卿低着头一边仔细的给病床上的人擦拭着手掌一边轻声说着话。
“也不知为何，她总是看着我不说话，也不知是不是我又哪里穿的不得体，或者是说错了什么话，不过幸好她也未曾说我什么，倒让我松了口气。”
苏云卿擦完一只手后又绕到床的另一边去给他擦另一只手。
其实对方虽然昏迷不醒，可是日常都有互攻小蒋和小刘在悉心照料，干净整洁的很。
但是苏云卿仍旧像是坚持的日复一日的替他擦拭手脚，待他温柔体贴至极。
对她来说，做这些事情的真正意义早就并不在于清洁了。
等擦完了手脚之后，苏云卿去浴室又换了一条温毛巾出来，开始仔细的帮他擦脸。
温热柔软的毛巾轻轻抚过他俊朗的眉目，高挺的鼻梁，苍白瘦削的脸颊和紧抿的薄唇。
她的手慢了下来，喃喃自语。
“你若是能睁开眼，想必会比现在更加好看罢……”
“呵呵，小刘你快听听，这里有人又在发浪了。”
听见这个声音，苏云卿的脸色迅速冷了下来，绝美的容颜仿佛度上了一层厚厚的坚冰。
她转身回头，冷冰冰的看着不知道什么时候进来，此时正靠在门边的小蒋和小刘。
“出去。”
小蒋嗤笑一声，流里流气的表情让他原本还算端正的样貌显得猥琐恶心。
“哟哟哟，我都没‘进去’呢，怎么就能‘出去’呢。”他舔舔嘴唇，下流的说道：“再说了，有进有出才舒服嘛。”
苏云卿虽然听不懂他话里的意思，但是也知道这必定极为下流恶心。
她站在病床前没有让开一步，一手轻扶在床栏上，另一只一手背在身后，将手中的捏的死紧。她脸上没有流露出一丝软弱和怯意，而是挺直背脊，下颚绷的紧紧，脸上表情不怒自威。
“我再说一遍，”她压低声音，眼神凌厉冰冷，充满了对小蒋和小刘二人的鄙夷和轻蔑。“给本小姐滚。”
明明面前只是一个十几岁的少女，小蒋和小刘却莫名的感到了压迫感。
这种感觉就像是对方是高高在上的皇孙贵族，公主千金，而他们只是这些人脚底下的臭虫蝼蚁。
“哟，这还真以为自己是什么千金大小姐了。”小蒋心中荒唐，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想到那种莫名其妙的东西。
不过是个神经病，脑子不正常的人，有什么好怕的！
“不过是个替身，是个神经病，哥哥们看的上你是你的福气。”小刘淫笑道：“我劝你还是过来跟哥哥快活快活，保证你食髓知味，到时候可别离不开我……。”
苏云卿猛地从床边桌子的抽屉里抽出一把水果刀，刀尖向着他们，厉声道：“放肆！你这淫贼休得猖狂，否则别怪我对你不客气！”
小蒋和小刘脚步顿了一下，都没想到苏云卿竟然事先藏了一把刀在房里。
不过那又如何？
难道他们两个大男人还制服不了一个十六岁的小女孩不成？
两个人互相对视一眼，就在他们准备扑上去夺刀时，就见苏云卿手腕一转，出人意料的把刀尖对准了自己。
“你们敢上前一步，我苏云卿今日就自裁于此！他日顾老爷子过来的时候见我不在夫君身边，到时候你们连同你们背后的那个人就都要替我偿命！”
她的话终于让小蒋小刘脸上出现了犹豫和迟疑。
好色是一回事，闹出人命来又是一回事了。
尤其是他们虽知道对方纵然不是正牌苏小姐，可确实是在顾老爷子面前过了明路的。
这么一想，两个人就更犹豫了，但是就这么退出去又觉得不甘心，就在三人僵持不已的时候，没人发现，在床上毫无知觉的躺了三年的人，手指轻轻动了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