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七一章 哈瓦那棕猫

  一辆白色的豪华奔驰停在鬼村画廊门前。
  尤尼斯小姐一身洁白的短裙走进来,顿时,为画廊里增辉添色,主人不在客厅,没有如往常那样一脸谦恭地站在门边迎接。
  她面色白皙,身材细挑,一幅冰玉美人的酷艳气质,与画廊里杂乱的陈设和被烧灼得昏黄不堪的墙壁形成鲜明的对比。她迈着轻松的步子,水一般的目光流淌在《茅屋暮色图》上足足有五分钟,相对于一个如此冷艳的女子来说,这已经足够认真了,美女除非看到了令自己心仪的男生才会有如此另类的耐心。
  她几乎没有向画廊的里间多看一眼,或者她已经把自己当作这里的主人。
  伸手握住挑杆,蝎子夹一般的挑杆y形叉托住画作的绛色丝带,刚刚悠悠脱离墙面!
  嗖——正在她转念的瞬间,不知从哪里飞出一把锋利的剪刀,啪地一声,扎在墙上——《茅屋暮色图》天杆上的绛色丝带重新拉紧,又稳稳地挂在墙面上。
  “啊!好身手——”尤尼斯小姐的手一动不动,握着挑杆愣住。墙上插着一把剪刀,稳稳地挂住画作,这功夫考验的不仅仅是眼疾手快,还有一个奇绝的“准”字。
  尤尼斯小姐此时的样子很像个台球爱好者,她没乱动,“高手”不知身在何处,再说这样就可以了,已经试探出对方的真实功夫。
  “将一千元钱放在画案上,把画取下来,离开画廊,如果想多待一会儿的话,将院子里的开水灌进暖瓶里……”卧室里传来楚江童懒懒地话音。
  尤尼斯小姐闭着眼调皮地笑起来:“楚江童,你以为自己是蓝胖子啊?滚出来吧!我可没带钱”。
  “那你就不用付钱了,先当我的茶姑,我有点渴了。”
  楚江童仍然在卧室里,语气傲慢,一股浓烈呛人的旱烟气味儿冲出来,尤尼斯小姐挥挥手,对这呛人的烟草气味没有足够的迎接准备,但并不讨厌。
  “楚江童,你功力没了,心理没问题吧?飞刀耍得跟玩具似的,除了剪刀还会掷什么?难道是筷子叉子之类的……”
  卧室里沉默着,看得出他正在忙着。
  尤尼斯将半掩着得卧室门一脚踹开,向里边望去——楚江童正光着膀子在地板上趴着作画,从床上到地下,一张张作品,灵感来了挡也挡不住。
  尤尼斯盯着楚江童的后背:“楚江童,我猜你对三只猫不会不感兴趣吧?”
  她得意的卖了个关子。
  “噢?倒不如说你对他更感兴趣,他对于我,有半毛钱的意义?”楚江童专心致志地画着,“尤尼斯,我的茶该泡好了吧?”
  “噢——真忘了!”尤尼斯竟然真像个茶姑一般提着沉重的铁壶到屋里倒水,沏好茶后,放在画案一角,交叉着双臂站在画案边的样子,既富有挑衅又有些淳朴。楚江童不喜欢边干活边说话,有时大半个下午,没人会以为他在屋子里。
  尤尼斯将茶放在楚江童的身边,目光一直离不开这个年轻人的宽阔后背,他每动一下,身上的肌肉便会排列出一种美妙迷人的图形。
  “我喜欢欣赏男生投入地做一件事,包括作画……”尤尼斯总是用一种好奇的眼神看待身边所有事物,包括楚江童丢在墙角的一只破画板。
  楚江童点上一支烟,打火机随手丢在画案上,烟灰却落在画中,他好像并没有觉察到,懒懒地说道:“尤尼斯小姐,你今天来并没打算带走这画作,我猜你的车里有个秘密!”
  “我对这幅画并没有取舍权,当然,更不感兴趣,我车里的确有个秘密,只是没人猜得透,包括一向不知天高地厚的你!”尤尼斯手一扬,遥控器叽地一声,像打了个嗝。这一次尤尼斯开来了一辆更加高档的轿车,白色象征浪漫,也是她永远喜欢的色彩,玻璃无声的轻轻降下。
  车内空空的,什么也没有,楚江童抬头盯着黑黑的车里,突然,尤尼斯啁着嘴吹了一声口哨——几乎就在同时,车窗上同时探出三只棕色的的猫。
  它们并排摆着,如同一张画。
  三只猫像一母同胞,分不出彼此,区别太小了,蓝黄色的眼珠,充满冷酷与不屑,仿佛对画廊主人并没有什么好感。
  这是英国的哈瓦那棕猫,20世纪50年代初,由英国畜牧学家培养出来,是巧克力色点暹罗与英国土著的短毛猫杂交品种,体毛,胡须,鼻子均为褐色,有古巴著名的哈瓦那雪茄烟颜色,因此叫它们哈瓦那棕猫。
  楚江童默默地望着它们说道:“我只所以不喜欢你的三只猫,是因为有的人和猫一样自视其高,从而养成了一种特殊的习性就是从来都不捉老鼠,当然,如果猫若以捉鼠为业,身价肯定就下来了,正好比一个画家,如果以艺术为追求目标,就等着饿肚子吧!”
  “楚江童,我倒是挺欣赏你的心态,苦苦坚守,快乐在追求中,你离饿肚子也越来越近,恭喜啊!”
  “为什么让我看这几只破猫?听着,我不喜欢猫,尤其是三只一起出现,不过,我最恨虐猫者,你将它们搞成一个组合,本身就是一种虐杀……”
  “没听说过?流浪猫才更可怜!”
  “我只能怀疑你的思想有问题而不是你的文凭真伪,你给我记住,所有生物的快乐是它们自己的王国,而不是人类为它们圈篱出的所谓高贵!”
  楚江童光着脚丫子在地上乱踩,一幅刚刚完成不久的画作粘在脚上,怎么也扯不下来,他气急败坏地用另一只脚趾踩住,往上一跳。
  尤尼斯瞪大“好奇”的眼睛揪心地沉默着,她不明白,这样的作品是否也要装裱起来堂而皇之地挂在某位客户那雪白的墙上,装点出几分典雅。
  “不会吧?你的臭脚丫子不会一视同仁吧?”尤尼斯眼睛一闭,想到自己送来的《茅屋暮色图》,“你的艺术组成元素太恐怖了……”
  “该把车玻璃降下来了,我讨厌它们欣赏我的眼神,和你一样。”楚江童将画作一张张收起,往床头一扔。一只垃圾桶就在旁边,里边有个几个方便袋,分装着各种品类的垃圾,其中有一双挺新的皮鞋,也准备扔掉,故意用一个盒子装着。
  猛一看,刚刚收起的画作好像也要扔掉似的。
  接着,他长长地打呵欠伸懒腰,眼泪汪汪的,红眼球瞪着尤尼斯的前胸,再低头看看自己的胸肌。
  “坏男生!你内心的空白如饥饿一般……”尤尼斯的眼神突然由好奇变得火热起来。她可不会轻易主动,但在这个男生面前彻底脑瘫——
  楚江童在尤尼斯的火辣烈焰中,突然闭上眼睛,心底滚过一阵热浪,砰砰狂跳的心脏,即将爆裂一般。尤尼斯彻底而放松地闭上双眼,仿佛置身于熊熊燃烧的火山口。
  她隐隐感觉到,一只粗壮有力的大手搂住自己的腰,一团烈焰向自己袭来……
  睁开眼时,三只猫正在车窗内盯着这边,而楚江童已经不知去向。
  尤尼斯轻轻地摇摇头,托着下巴,手指一摁遥控器,车玻璃升上去,三只猫重又进入另一个隐蔽空间,或者另一种世界。
  楚江童静静地坐在自己的破吉普车里,他刚刚从另一个世界中回来,目光宁静而略带忧伤,长发有些乱,手中捏着一只铅笔,速写本上有个一身古装的女子——眉月儿。
  尤尼斯走过来,轻轻地从他手中拿过速写本,看了看说道:“但愿这不是个虚幻人物,不过,我可以喊她眉月儿姐姐——”
  “你到底来做什么?包括将这幅《茅屋暮色图》送来!”
  “裱画,单纯的裱画!”尤尼斯好奇的望着楚江童有些冷的眼睛,她恰恰喜欢这样的眼神。
  楚江童原本以为她这次来,车里会坐着那个红衣少女,自己错了,却是三只真实的哈瓦那棕猫。
  “这画你可以放在这里,期限是三年,若逾期不取,将视为放弃,这时间期限绝无先例!”楚江童手指轻叩手机屏说道。
  “别以为故意为难你,这是我老板的吩咐,只要他说放在这里,就必须……”
  楚江童从吉普车里下来,脚一抬,将车门弹上。这时手机突然从兜里滑出,向地上落下——尤尼斯手一伸,手机拈在手里。楚江童心里一惊:果然好身手,自己判断地没错,只是她没有外露而已。
  尤尼斯回到车上,一会儿抱下一个老麻坛,羊皮纸扎口,沉甸甸的,肯定是好酒无疑,放在画案上,转身告辞。
  “我不喝酒,拿走!”楚江童扫一眼酒坛。
  “没让你自己喝——”尤尼斯浪浪一笑,然后头也不回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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