跪求人类不要作死 第9节

  “是。”阿年长老浑浊的眼里划过一抹淡淡的哀伤。
  燕遥知想了想,补充说道:“我会把若木完整地带回来。”
  “只要他能派上用场,不给祖神添麻烦就好了。”阿年长老很快恢复了他慈祥的笑脸,语气轻松地说道。
  秋末的天空湛蓝,气温已经在慢慢地往下降,但依旧算不上寒冷。
  若木漫无目的地走在街道上,他承认是自己的脑子发热,才会想跑到祖庭外面去。
  可山高水险,他的天赋又只能种种草药,连最最温顺的陆行鸟都打不过......爷爷说的是对的,自己出去,怕还没走多远,就被等着屯粮过冬的野兽们给抓去吃了。
  “你怎么了,木木呆呆的。”扶翼拦住若木。
  这几天降温,习惯了打赤膊的部落民也已经穿上长袖的麻布衣服,更有怕冷的,已经披上兽皮,而扶翼依旧是干净轻巧的一身短衣短裤,手腕上带着连指套的皮甲,身后背着弓,腰侧挎着箭筒,裤筒也塞在皮制的护膝里,裤脚扎紧,护膝侧边还插着一把小石刀。
  若木回过神:“我......没什么。”
  扶翼拉住他:“你又被大长老骂了啊?”
  “关你什么事?”若木脸一红。
  有个知根知底,会揭人老底的人在身边实在是太不好受了。
  扶翼没介意他恶劣的态度:“我妈妈也经常骂我啊,哪怕我进了狩猎队,也没妨碍她,不就是挨骂吗,值得你这么沮丧?”
  若木涨红了双颊,也泄了气:“对不起,我不该吼你......”
  “没事儿,到底怎么了,你跟我说说呗。”扶翼笑着把若木拉到街边。
  若木垂头丧气地把自己脑子一热想外出,结果被阿年长老拒绝的事情告诉了她,扶翼听得皱眉:“你待在......待在部落里不好吗?”
  她原先想说待在祖神身边,但这段时间她观察下来,也发现了若木这根呆木头根本不知道燕遥知真实身份的事,虽然不jsg知道祖神是因为什么要隐瞒若木,但她也不会冒着被神厌恶的风险去主动揭发。
  “我怕还有其他部落也被抓取做了奴隶。”若木想起自己死去的朋友,想起那些奴隶脸上的烙伤,手脚上的镣铐,刚刚才被浇了一盆冷水,逐渐熄落的心又开始燃烧起来。
  他双手合十举过头顶,冲扶翼摆出祈求的姿势:“你能不能送我出去,不用走太远,只在周边转一圈就行,有你在的话,爷爷一定不会再拒绝了!”
  扶翼双唇抿着,神色复杂:“若木,或许,你应该再去跟大长老商量一下。”
  “为什么?”若木不解,“虽然你祭司考核的时候是倒数第二,但是你狩猎的成绩可是第一啊,我们两个不是去狩猎异兽,好好配合的话,一定能平安回来的。”
  “我......”扶翼被他真切的眼神弄得不知说什么好,“那燕呢,你不是他的导师吗,这么丢下他好吗?”
  若木嗫喏半晌:“我跟他说过,等我走了之后,长老肯定会给他一个新的导师的,我根本教不了他什么,换个导师对他会更好。”
  他再度哀求地看向扶翼,扶翼一时无措,她心中焦急,几次想要将真相告知若木,就在他们一人怀抱期冀,一人踌躇不安的时候,街道那头缓缓走来一个高瘦的身影,麻袍拖在地上沙沙细响。
  燕遥知走到两人身旁。
  若木见来人是他,心中的羞愧更盛:“燕,你怎么来了?”
  “去外面。”燕遥知说。
  “啊?”两人同时疑惑。
  燕遥知抬手指指部落正门的方向:“一起去。”
  这小子不会谈恋爱了吧,怎么这么呆?
  “你是说,我们一起去外面的部落?”若木张大了嘴。
  燕遥知点点头:“大长老同意了。”
  “你怎么说服他的?!”若木无比震惊。
  心里念着麻烦,燕遥知没有回答若木,而是转向扶翼:“你来么?”
  “我?”扶翼指着自己,片刻呆滞过后立马大声回应道,“当然!”
  眼看两人莫名其妙达成共识,若木更加摸不着头脑:“诶诶,等等,不是,现在是什么情况啊喂?!”
  扶翼一把扯过他:“你不是念着要去外头吗?”
  “可、可是......”
  “哎呀别想那么多啦,跟着走就行了!”扶翼双眼湛亮,觉得自己又离大长老的位置近了一步,她拖起若木就走。
  两人前方,燕遥知听着他们叽叽喳喳的吵闹声,也不禁慨叹。
  年轻真好。
  第7章 挨饿的第七天
  在祖庭外面,是连绵不绝的漆黑山川。
  巨木参天,古树环合,茂密的枝叶完全遮蔽了阳光,越往深处走,就越发地黑暗,巨大的树根起起伏伏宛若微缩的山脉,泥沼一样湿软厚实的青苔上生长着透明发光的不知名菌类。
  多脚的甲虫在菌毯上窸窣穿行。
  黑暗而潮湿的环境会让绝大多数人感觉到不适应,而对于喜阴厌阳的燕遥知而言,走在漆黑森林里的感觉就像是回到了棺材里一样,但又没有棺材里的束缚感——虽然他不愿意承认,但那口棺材躺起来其实还蛮舒服的。
  他曾有个朋友将冬天的被窝比作母亲的子宫,假如不是被一口气关在棺材里数万年的话,燕遥知或许也很愿意放下他还是人类时所建立起来的观念,对那口奇奇怪怪的棺材叫一声妈妈。
  两人一尸从祖庭出来已经走了十天,依旧没有完全穿过围绕祖庭的黑林。
  扶翼一马当先地在巨木的枝丫上轻巧穿梭,时不时停下来侧耳倾听风声:“前面有个水潭。”
  “太好了。”若木气喘吁吁地说道,“麻烦你再观察一下周边有没有野兽,我走不动了。”、
  扶翼指着他笑:“如果你真的一个人跑出来,啧啧。”
  “我知道我之前的想法很不切实际了!你能不能别总挂最边上说啊!不揭人老底你会死吗?”
  他的背篓早就到了燕遥知背上,柔弱少动的祭司在进入黑林的第一天就因为经受不住运动量而变成一条死鱼,不过经历了这几天的跋涉,他的体能也增强不少。
  只可惜还是手无缚鸡之力。
  迅疾的风声从若木耳边划过,一道白光连闪,燕遥知从他身后走出,苍白的手里抓着条鳞片深绿的长蛇。
  若木一手拄拐,一手举着火把,见到绿蛇时被结结实实地吓了一跳:“这是从哪里蹿出来的?”
  燕遥知掐着蛇的七寸:“一直跟在你后头,也许是好奇?”
  扶翼和他一前一后,把若木牢牢护在中间,这条小绿蛇钻在青苔里头,已经跟了若木一路,大概是在寻找比较好下口的位置,却不知自己早已落入更加凶猛的捕食者的眼中。
  出于好奇,燕遥知没有在发现小蛇的第一时间把它逮起来送走,而是默默观察着,直到若木停下脚步,小绿蛇盘起身子猛地跃出的时候,才伸手迅速地将其抓住。
  小绿蛇被抓,自然下意识就扭头啃在燕遥知手上,毒牙里分泌出浓稠泛黄的毒液,然后两颗牙齐齐绷断。
  若木见那蛇满嘴是血,却不担心,反而露出看了好戏的表情:“燕,你觉醒的天赋不会和黑山部落那边的人一样,可以把自己的皮肤变成石头吧?”
  类似的情景在这几天里已经出现过许多次,第一回 见的时候若木还会担心一下,而在燕遥知绷断了所有敢于对他上嘴的野兽的牙之后,若木就只剩下满心麻木,还有珍惜药材自动送上门来的喜悦之情。
  燕遥知把已经断气的小蛇丢进背篓,手上的毒液黏糊糊的。
  “奇怪。”他盯着手背。
  若木疑惑:“怎么了?”
  蛇毒干得很快,贴在他手背上变成一片透明的膜。
  燕遥知将膜揭下来:“有点痒。”
  他把手伸在眼前仔细端详。
  自他苏醒之后,就没有什么东西能突破过这一身坚皮的防御,他从前也沾过其他种类的蛇毒,甚至是异兽的毒素,都没有对自身造成过任何的伤害。
  但这条不起眼的小蛇的毒液却叫燕遥知的手背上泛起一阵细密的痒意,虽然不是很明显,但的的确确是存在着的。
  若木眉头一皱:“快用驱蛇药擦一擦,别是毒渗进去了。”
  燕遥知甩甩手:“没事。”
  他只是觉得新奇而已,这么点毒素远远达不到能要他命的程度。
  几人再度往前,走到扶翼刚刚发现的那个水潭旁边,若木第一件事就是把岸上的青苔扫开一块空地,然后捡了石头,拿出背篓里的木柴,围出一个小火堆。
  “柴不够用了啊。”若木担心地说道。
  扶翼从树上跳下来:“黑林里可没地方给你找干柴,早让你省着点用的。”
  她用箭筒垫着坐下:“我刚刚观察过了,水很平静,周遭只有两头花斑兽,剩下的都是些小家伙,暂时还算安全。”
  “水里会不会有什么东西?”若木刻意把火堆堆在了离水潭稍远的地方。
  扶翼抬手,一阵微风从她指尖吹拂向水面,泛起阵阵涟漪,伴随这阵涟漪,潭水底下显出一圈圈荧蓝色的光,迷幻静美。
  “这么多小幽鱼?”若木惊讶地看着水潭,连绵的蓝光在风中起落,这是一种用肉眼很难看见的小鱼,身体透明,只有人小指的指甲盖的一半大,活着的时候哪怕数百上千只聚在一起,也很难看清楚,死了却会通体发红,变得十分显眼。
  小幽鱼没有什么攻击性,属于人畜无害的食物链底层,通常生活在水流平缓的湖泊里,只要水被搅动,它们就会浑身散发出蓝光,很是漂亮。
  扶翼放下了手:“水里很安静啊,说不准有什么大家伙。”
  而燕遥知已经走了过去,蹲在潭边。
  手背上细微的痒意已经消失,但他总感觉不太对,于是把手放到潭水中慢慢清洗。
  一圈蓝光从他的指尖向外蔓延,而后以他的手掌为中心,水面上迅速地翻出来一片通红的颜色,燕遥知丝毫不为所动地把被蛇毒毒死的小鱼苗苗们拨开,继续仔细地清洗手掌。
  “燕......”若木的声音从他身后传来,“还是小心些吧。”
  倘若在十天以前,若木肯定是要冲过来把燕遥知拖回去的,但在见识过他非人的武力之后,若木就只敢这样怂怂地劝一两句。
  燕遥知拨着潭水,他能感知到水潭底下静静地趴伏着一个庞大的生命体,形状有点像龟,又有点像背上长了肿瘤的鳄鱼。
  他睁着那双赤红的眼望向水底的时候,似龟似鳄的庞大异兽也睁开冷血动物竖直的瞳孔,自下而上地盯紧了燕遥知。
  “燕?”若木见他久久没有应答,便上前一步。
  扶翼立马将他拽了回去。
  若木瞬间收声,轻手轻脚,连呼吸声也放得很低。
  他没什么战斗力,但可以尽所能地不给两个队友拖后腿。
  进入黑林之后燕遥知就不怎么戴兜帽了,麻布jsg长袍也入乡随俗地换成兽皮衣,他俯身贴近潭水,莹蓝的光将他惨白的面孔照亮,与赤红的双目一起倒映在水面上。
  潭水轻轻颤动。
  无数莹蓝光点剧烈激荡,连成一片绚烂的光毯,氤氲的水汽缓缓升起。
  燕遥知看见自己的倒影在水面上破碎,而一只铜灯一样泛着冷光的硕大眼珠自那碎片底下缓缓地浮了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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