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9章 溯流而上
中者，和也。不偏不倚，执两用中。正如玉凌的刚柔两种力量，始终要维持一个中稳的平衡，如此方能调和共存。
而中字本身也是由一个横着的0和一个竖着的1组成，0和1不仅是二进制，同时也代表了两仪阴阳，阴与阳共同组成了大道，可以说“中”是最接近于道的文字。
同时，0和1也可以是任何相对相生的概念，比如人性的善与恶。
这是玉凌在幻境中体会最深的东西，他对众人的怀疑衍生出了恶念，这恶念被进一步扩大为极端的恶，最终让他一次又一次深陷在死亡的轮回。
他之所以能从这个死循环中走出，纯粹是最后关头秉持了一分对人性之善的信任。
他相信北苒不会害他，相信人性不会阴暗到那等变态的地步，因而才摆脱了恶的螺旋。
从没有绝对的好人，也没有绝对的坏人。人之本性并无善恶，这是后天附加的概念，从一开始就并存于一个人的身上。
玉凌不知道别人的道境是什么模样，但对他来说，“中”之一字便已足够，哪怕他现在所掌握的只是最粗浅的皮毛。
原来……无比遥远的悟道境，其实就近在眼前，只要打破了心的藩篱，就能跨入这条道路。
向前看去，五大道境遥遥可期，向后望去，三气、通玄、化尊、幻神、融虚五大境界历历在目。
他所处的位置，岂不又应了一个“中”？
“原来如此……”玉凌若有所思。
“什么原来如此？”北苒一头雾水地望向他，忽然觉察到了什么，睁大眼睛道：“你你你……突破了？！”
她仿佛“看见”一层若有若无的力量在玉凌周身酝酿成形，并在极短的时间内茁壮成长，这可不就是玉凌的道韵？
北苒说不清这是一种怎样的感觉，这股道韵与她的道截然不同，透着中正平和、不偏不倚的堂皇大气，乍一看似乎极为普通，但细细品味起来，却又充满了无尽玄奥，让人望之不透。
每个人的道韵可以说代表了每个人的风格，就像北苒的道韵带着一种无可置疑的凌厉霸道，虽然她本人性格似乎很佛系，可一旦触及到她的原则，北苒根本听不进去别人的话，说她顽固不化也好，说她任性妄为也罢，北苒才不在乎其他人的看法。
正如她的心高气傲不是写在脸上，而是埋在心底，只有得到她承认的人，才能看见她比较可爱的一面。
所以北苒有时候就感觉非常纳闷，为什么她跟玉凌相处没多久就有了一种说不出的信赖，要知道她可不是喜欢卖萌的姑娘，尤其是现在还是个男孩子模样。大概见她卖萌最多的就数她老爹了，没想到玉凌这个后来认识的，现在居然位列第二，真是奇了怪了。
“好奇特的道韵，感觉什么都有，但什么都不突出，可是又很厉害的样子……”北苒忍不住抓了抓头发。
玉凌却没顾得回她的话，因为他正在梳理着自身的感悟，以巩固刚刚成形的道韵。
通天心于道韵，化气海为道基，则修成道原诀六重。
玉凌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对道的感悟终于达标了，才引起道原诀的突破，反正他现在感觉一座压在身上的大山终于土崩瓦解，浑身都透着说不出的轻松舒畅。
首先是灵力的突飞猛进。
他的玄力早就修到了金刚后期，此刻在古阳诀和道原诀的双重作用下，浸透了道韵的灵力不仅多了一丝“道之气息”，而且质量和数量都呈几何倍数递增，玉凌一口气就将灵力推入了悟道中期，而且犹有余力。
其次最夸张的是魂力的上涨，玉凌不知道在凝魄巅峰卡了多久了，这回没了功诀束缚，便一股脑地连破三重天，晋入了塑魂后期。
本来对纯魂师来说，这是很难跨越的一道坎，因为要求魂力融道，渐渐升华为道魂力，但玉凌已经孕育出自身的道韵，他的魂力便也跟着浸染了大道气息，于是相当顺利地完成了蜕变。
这一系列突破可谓一气呵成，所谓厚积薄发大概便是如此。
玉凌不知道他现在的战力如何，但至少可以轻松压制几分钟前的自己。
“喂，你连环突破有点过分了吧，我辛辛苦苦累死累活到现在也才悟道中期，你一蹦就上来了，我我我，我要举报你作弊！”北苒眼睁睁看着玉凌的气息逐渐强盛，心中那个羡慕嫉妒简直无法用言语来表达。
“你向谁举报？”玉凌心情正好，于是便顺口调侃道。
“苍天看着呢！”北苒正气凛然地往上一指。
“苍天认证过了。”
“没有证据，不算数！”
“哦，你要什么证据？我觉得没打下一道雷劈死我，就已经是最好的证据了。”
“那是苍天睡着了！”北苒奋力地垂死挣扎。
“嗯，那它大概不会醒了。”玉凌无所谓地道。
北苒险些被噎个半死，使劲地磨牙道：“你这个人！为什么还没有雷劈死你！别人修炼是爬着走的，你怕不是用了传送阵吧！”
“你冷静一点，嫉妒使你面目全非。”玉凌感觉北苒又要拔刀相向了。
“我就是嫉妒怎么了，我要代行神旨！”北苒说着便一刀砍了过来。
“……你来真的啊？”
于是稀里糊涂打了一顿架后，玉凌顿时感觉浑身暖洋洋的发热，原本还有些陌生的新境界终于一点点揭开了面纱。
他已经学会将道韵融入攻击和防御中了，这不能说是大的飞跃，但也算是小的进步。
“谢了。”玉凌看了看旁边面色涨红的北苒。
后者恹恹不乐地叹了口气：“我居然已经打不过你了……”
“没事，你之前也打不过我。”
“有你这样安慰人的吗！”北苒瞬间张牙舞爪。
玉凌赶紧摁下她的爪子：“没有没有，其实你很厉害的，在我做的那场梦里，你一刀就差点把我杀了。”
“我干嘛要杀你啊？你居然把我想得这么坏？绝交！”北苒先是愣了愣，随后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玉凌刚要开口解释一下，北苒已经冷哼一声道：“不会安慰人就别安慰了，你先自己反思三个时辰！”
“……”玉凌觉得，这种时候还是沉默最好。
两人走出了老远，终于看见了雷默成一行人的影子。
“你醒了？”
雷默成勉强挤出了一个微笑，他还沉浸在神物莫名失踪的茫然与惶惑中。
“放心，一切都会没事的。”玉凌隐隐预感到了什么。
他话音刚落，一个神殿武者便惊呼道：“神殿、神殿在融化！”
“什么？”
众人愕然地抬头望去，只见眼前这片恢弘的宫殿正以极快的速度模糊扭曲，仿佛被一点一点拆解为虚无。
“这……我们快跑！”一人焦急地道。
“可是往哪儿跑？”他的同伴苦笑道。
一切都在崩毁，所有景物飞速幻灭消失，所留下的只有空寂的黑暗。
唯一的光明就是众人脚下，不知何时，一条蜿蜒的长河从这里延伸开来，奔腾向未知的远方。
“走吧，顺着时光长河溯流而上，就会抵达一切的原初。”玉凌道。
众人呆呆地望着他，全然不知所措。
玉凌便当先迈出步伐，走向时空的另一端。
这才是真正的回到过去，不是在限定的空间和限定的时间里，而是可以抵达时间轴的任意一点。
现实中或许无法实现，但这里毕竟只是一个幻境。
终于，玉凌找到了那个他想要的节点。
于是……便跨入了一处熟悉而陌生的时空。
“这里是……那个靠海的小渔村？”北苒只觉眼前一花，便骤然置身于喧闹的人群中，让她难免有些不适应。
“其他人怎么都不见了？”北苒四下一看，不由惊愕地道。
“因果律的作用会抹消他们的所有记忆，他们在这个时空，只是一些稚嫩的小孩子罢了。”玉凌静静地道：“事实上，我们也只能作为旁观者，不能用任何外力去干扰这个世界，让一切都回到它最原本的轨道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