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醋吗?

  在谢玥和蒲潇之间,赵曜选择了后者。
  谢玥踩灭了烟头,不太明白祁休那个烟枪为什么喜欢抽烟。他上了车静坐了几秒,蒲潇的宾利早就已经消失在街口,街上来来往往的人很多,而他等待的人已经走了。
  谢玥说不清楚自己有什么感觉,有点堵得慌,他失去心脏太久,有些难以适应这种变化。
  可他当时剖去心脏就是厌恶情绪,七情六欲让他变得很矫情。
  他神经质地跟上银色宾利后,并不在意对方是否会发现他。
  看样子目的地是赵曜家,三阴府衙过去的距离并不短,一个小时的车程,谢玥开车一直很稳,今天却暴露了自己的急躁,他有六次想要逼停前面的宾利,想把赵曜从蒲潇的车里拽出来。
  他想问对方为什么不过来找我。
  又想到赵曜说以后我们还是朋友。
  去他妈的朋友。
  银色宾利在赵曜家门口停下,绿色的捷豹停在他后面十米的方位,谢玥这个人从不遮遮掩掩,连跟踪都这么嚣张,完全不忌惮会被人发现。
  如他所愿,赵曜回头看了他一眼,对方的表情很冷淡,他的双眼里已经很难产生慌张的情绪,望过一眼之后便带着蒲潇进了自己家门。他眼睁睁地看着赵曜进门,一群之前从未见过的佣人过来迎接他。
  谢玥看到了自己握在方向盘的手,完全不明白自己到底在干什么,赵曜选择了自己的生活,生活如他所料的那样顺利,赵曜被三阴府承认,赵付舟答应忙完这次就回家,再过段时间赵曜就能去正常的上学。
  他的前途一片光明。
  是谢玥希望赵曜能拥有的生活,只不过其中没有自己。
  谢玥讨厌这样。
  他像是变态跟踪狂一样望着赵曜家,二楼的灯光亮起,赵曜和蒲潇的身影穿梭在走廊,他们大概是在参观房间。
  谢玥记得他家每一个方位,通过人影的移动甚至能大概猜测到他们在干什么。
  他又点了根烟,车里没有开空调,晚秋初冬已经有些冷了,但妖怪感觉不到寒冷。点燃的香烟成了车内唯一的热源,谢玥很少抽,他只是找件事来消磨自己的时间。他一无所有,只剩下可供无限消遣的时间。
  大概过了一个小时,热情好客的赵曜结束了带客人参观,他把蒲潇送到走廊尽头的房间。
  挺不错的房间,距离赵曜的卧室很远,谢玥心想。
  谢玥像是一个观看哑剧的剧迷在内心体贴地为他们搭配好台词,“晚安。”赵曜大概这么说。
  赵曜的身体向前走了两步,今夜本来应该这样结束了,等赵曜回了自己的卧室然后他们就能第二天再见。
  可是赵曜向前走了两步身影突然停下,蒲潇把他叫住了。
  赵曜回到蒲潇的房门口,没有进卧室,这本来是个好兆头,可蒲潇的上本身前倾,俩人的剪影在玻璃窗上重合,谢玥捏紧烟头,手指碾过烟头感觉不到疼痛,光影太过暧昧,谢玥分辨不出他们到底在干什么。
  为什么重合了?
  为什么距离这么近?
  在接吻吗?
  谢玥想到了赵曜留在他家的日记本,那个被他擦掉的我爱你。
  这种爱是可复制的,赵曜会爱上一个比自己强大的妖怪,只要强大、体贴,现在蒲潇出现了,他代替了谢玥的位置,同样的一品大妖,绝对有资格站在赵曜身边。
  他的胸口有点钝痛,有什么东西猛地收缩了一阵,他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那是什么意思,就像是一个古老的、做旧的、荒废的机器突然有一天要重新启动,锈迹斑斑的齿轮零件被迫运转,他们接收到了一个新的指令,费尽心思的想要分析其中的意义。
  吃醋吗?
  占有欲作怪吗?
  还是……爱?
  谢玥因为这个字眼皱了下眉,很难想象自己为什么会突然冒出这个想法,他现在相信三阴府对自己的评价了,他已经濒临失控,正处于危险的另一端,随时随地会被三阴府提高危险等级像垃圾一样被清扫出城市。
  作为身体的主人,他失去了其他部分的指挥权,他们不再听从他的命令,谢玥难以保证自己会产生什么情绪,更难预测接下来的行动。
  他残缺的心脏正在叛逃了自己的意志。
  ·
  赵曜下车的时候看到绿色的捷豹整个人都绷直了,关车门的动作顿了一下,做贼心虚一样偏移了视线,生怕多看一眼就会暴露什么。
  谢玥过来干什么?他满脑子都是这个问题。
  好在很快就有人给他解围,蒲潇从车上拿下了一个行李箱,说:“你家房子好漂亮。”
  然后里面的佣人就涌上来,拥簇着他们往里走,赵曜像是挤早高峰一样被人推着走进家门。
  赵付舟被祁休搞出来地烂摊子不得不再出国一次,但他走之前把主宅的佣人和保姆都调到这栋别墅,原本冷冷清清的家里突然变得热闹,让他有些不适应。
  蒲潇一直在跟家里的管家说话,赵曜的心思没有在那上面,他很久没回家了,脑子里总是不由自主地想些别的东西。
  他进玄关的地方会想到自己曾在这里捅了谢玥一刀。
  路过书房的时候会想到他们曾在这里争锋相对,又想到他被谢玥逼着读书。
  以前赵曜一直不理解谢玥为什么一定要逼他学习,现在想想,谢玥是唯一一个根本不在乎他到底是不是混种的人,他就想让自己当个普通的高三小屁孩,每天为了分数拼死拼活,上一个理想的大学,然后在大学生涯继续造作。
  蒲潇站在他身后,问:“可以参观吗?”
  赵曜一把把书房关上,里面的一切都被尘封,他说:“我带你去客卧。”他的声音礼貌而疏离,没有一点多余的感情。
  蒲潇一挑眉头,对此毫无异议。
  赵曜把他安排到走廊尽头的卧室,跟他的房间相隔甚远。
  赵曜有点疲惫,懒得跟蒲潇交际,对方一直很礼貌,把他家三百六十度夸了个遍,从家具夸到赵付舟私藏的酒,跟谢玥一点都不一样,谢玥从不在乎这些,他天生自带一股傲气,任何物质的修饰都不如他一根毛金贵。
  赵曜强迫自己不去看窗外,他很害怕在看到谢玥的车,又害怕看不到谢玥的车。他应付着陪了蒲潇一个小时,笑到最后脸都僵了,互道晚安之后蒲潇突然说了一句,“你知道你可以信任我的吧?”
  “知道。”和担保人之间的关系其实很亲密,因为你的考核在对方手上,相反你所做的一切恶最后都会算在担保人头上。他们之间的关系应该类似于伙伴,或者是间谍和他的联络人。虽然赵曜并不排斥蒲潇,甚至天然地就信任他,但实在是一时间很难跟蒲潇建立起感情。
  “我不会给你惹麻烦的。”赵曜补了一句,他不是那种性格的人,最讨厌欠人人情。
  “可以麻烦的。”蒲潇笑着说。
  赵曜多看了他一眼,赵曜当时站在门口,蒲潇站在门内,这本来不是一个亲密的姿势,甚至有点疏远,连坐下来说话都不愿意。但蒲潇并不在意,他的一个笑让他们的关系产生了些微妙的变化。
  蒲潇凑近了赵曜,现在他们的脸只相隔十厘米,说:“你可以信任我,也可以依赖我,我永远不会伤害你。”蒲潇的眼睛笑起来弯弯的,搭配这样的话像是蛊惑人的狐狸精。
  本身就是狐狸精。
  如果是个不谙世事的小年轻很容易被被他勾走魂,赵曜交锋过一次,知道他不是什么纯良的好狐狸,冷笑道:“你知道我想惹什么麻烦吗?”
  蒲潇在引导他,说:“可以说来听听。”
  对付蒲潇这样复杂的人,越简单越直接的效果更好,赵曜从不跟他整什么弯弯绕绕,他像是故意刁难他,说:“我想要谢笙,你给得了吗?”他想要找到谢笙拿回他母亲的遗物,那是谢伶留给他的钥匙。
  就赵曜这几天看的历史书来说,谢家跟历代当权者的关系都十分亲密,谢家的权力已经漫入这个国家的方方面面,除了三阴府这种本身就跟谢家有千丝万缕的机构,甚至还有当局高官。对于他们来说,清场一个游乐园这么复杂的事情只需要一个电话。
  赵曜的对手就是这么庞大的一个家族。
  蒲潇没有因为这句话而惊讶半分,他好像永远都不会露出什么过分的表情,永远端着那副优雅的派头,说:“可以的,只要你想,什么都可以。”
  这回轮到赵曜产生兴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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