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12)

  这一周孙兆乐的重心由学生会的工作转移到课程上,有两回一整天都待在画室里,秦野的饭菜也无法引诱他回家。
  他还在方敛的提醒下,后知后觉想起了他有个志愿学分没修完。修这个志愿学分没什么技术含量,只要在大学四年间做满二十四个小时的志愿者服务就可以了。
  然而,孙兆乐平时带领学生会工作,做的事不少,有很多都在志愿项目内。
  偏偏,他是学生会会长,是负责人,其他人都能算进志愿时长里,唯独他,属于必须到场,义务到场。
  到场了也不算在时长里的那种。
  孙兆乐算了算,他还要做的志愿时长还剩不少,结束学生会工作之后估计忙得够呛。
  这天孙兆乐照旧踩着夜色从画室回来,现在的他已经不用靠导航地图之类的工具,就能顺利回家了。
  俗话说得好,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
  短短一周时间,他就被秦野养刁了口味,从之前为了方便在学校食堂将就午饭,到现在下午第一节 有课也要回家吃饭,完成了质的飞跃。
  俗话又说得好了,要抓住一个男人的心,要先抓住他的胃。
  孙兆乐刚搬进来时还想着要从秦野嘴里问出他再三骗人的原因,现在上课想着今天秦野会做什么菜,下课想着赶紧回家吃饭,都快忘记这回事了。
  他们的关系在秦野精湛的厨艺影响下,以不可思议的速度拉近着。
  孙兆乐想了想,倒不如等到他们关系更好一点的时候,等到他们心平气和坐在一起聊天的时候,那时候或许他们都已经释怀,能给对方一个交代。
  就算吵架了,他们还是朋友可以一起吃饭的朋友。
  今天手感不错,孙兆乐在画室待了一天,甚至还错过了午饭时间。他一两点时才想起来回家吃饭的事,连忙给秦野发了消息,不过那个时候他应该在上课,过了十几分钟才回复了一个没事。
  现在秦野还在做饭,孙兆乐去冰箱找水喝。
  不开冰箱不要紧,一开简直闪瞎眼。
  糖醋排骨、番茄虾、罗宋汤几盘精致的菜好好地摆在冷藏室最上层,孙兆乐确定昨晚冰箱里还有这几盘菜,而且看分量和摆盘秦野中午没吃饭?
  秦野中午等他吃饭,结果没等到就不吃饭了?
  秦老师的奉献是不是有点大?
  和方敛描述中那个做饭给你吃是你的荣幸轻易不下厨的舅舅似大相径庭,这分明就是霸道厨子爱上我,没我吃饭,再美味的饭菜都失去了滋味啊。
  他们现在吃饭时已经不全然是沉默的氛围,孙兆乐直接问了:你中午没吃饭?
  除非要改作业、备课,否则秦野在家里不戴眼镜,孙兆乐一说话,那双线条精致锋利的狭长眼睛就朝他看了过来。
  没了眼镜遮挡,就是□□裸的恃美行凶。
  秦野的浅色眼珠盯着人看时,经常让人有视线的焦点到底在哪里的疑惑。他的瞳色很像火口湖水色,清凌冷淡。
  火山喷发,熔岩形成深坑,没有河水污染,坑里积满了澄澈得一眼见底的雨水和融化的雪水,这就是火口湖。
  站在艺术的角度看,这是一双有故事的眼睛。
  越美丽的东西越有威慑力,孙兆乐估摸了一下,觉得这应该就是美得让人窒息吧。他对美有种天然的敬畏,稍稍屏息了几秒以示敬意。
  秦野没瞒着他,我不能一个人吃饭。
  一个人吃饭会怎么样?孙兆乐好奇地问。
  秦野掀了掀眼皮,没什么情绪道:会像今天这样。
  孙兆乐这才意识到,秦野对他中午的缺席很不满,并且没有隐藏不满的意思。
  这么,这么理直气壮吗?
  他们没有特地约定过一起吃饭,但秦野做了两个人的饭,他没提前告知,浪费了人家心意,还导致人家没吃饭,听起来真像渣男。
  我画画经常忘记时间,下次我定个闹钟,一定准时回来,不让你白等。
  果然人都有各自的毛病,他在更换贴身物品的问题上会非常龟毛,秦野则不能一个人吃饭。
  这毛病还挺有趣的。
  他来之前,秦野不和方敛一起吃饭,那at和谁吃?和朋友?和同事?
  吃完饭,孙兆乐洗了碗,没像刚搬进来那样立马回房,存着和人亲近的念头,在客厅里看电视。
  猫慢吞吞迈着优雅的步子过来闻了闻他,突然发出了非常不优雅的尖利叫声,瞬间跑得远远的。
  孙兆乐一脸懵逼:你的猫怎么了?
  秦野淡淡地看他一眼:应该是不喜欢你身上的味道吧,猫喜欢用气味标记地盘。你身上有陌生气味。
  说完,又对猫伸出了手:小狗,过来。
  猫碰到秦老师就是爱撒娇的乖宝,任秦老师一顿撸,还发出舒服的呼噜呼噜声。
  孙兆乐懵了几秒,听见秦野又说:感情上分分合合是正常的,你不要因为一时失意,就没了分寸。
  秦野抿了抿唇,神色十分冷淡地看了他一眼:要有节制。
  第18章
  孙兆乐:???
  什么分分合合,什么失意,什么节制??
  怎么这些词连成一句话,他就听不懂了?
  你,你什么意思?孙兆乐恍惚地问。
  秦野却不回答了。他自认已把提醒的义务尽完,孙兆乐听不听劝不是他的事。
  孙兆乐追问:我什么时候分分合合了?
  联想到刚才的味道问题,孙兆乐拎起衣领闻了闻自己身上的味道,靠了声,特别无语地说:是松节油,我画画用的。
  松节油是用来稀释颜料的,挥发性快,但干后会让画显得灰暗。孙兆乐之前要画的那副画得保留光泽,就没用松节油用了调色油,那个虽然干得慢,但不影响光泽。
  现在只是在画室练习,自然用回松节油了。其实松节油也有无味的,但孙兆乐喜欢这油的味道,是油画的味道,就一直用着有味的。
  我没分分合合。这话有点歧义,孙兆乐又说:也没Omega,而且一直很节制!
  他嘶了一声,感觉解释得怪怪的,索性转移了话题,猫不能闻这个味道?
  秦野脸色似乎回暖了一点,说:不一定不能闻,猫也有喜欢的味道和不喜欢的味道,可能就是不喜欢。
  孙兆乐于是恍然大悟,难怪这猫比之前更嫌弃他了。
  原来是在闹脾气。
  也是秦老师给惯的。
  孙兆乐想到刚见这猫时的黏糊劲,顿时涌上一阵沧桑感。
  要完。
  狗派的城墙岌岌可危了。
  睡前,秦野给他拿了个眼罩,说:你房间的窗帘是透光的,现在天亮得早,早上可以戴个眼罩。
  孙兆乐对光相当敏感,环境有亮光根本睡不着,才买了不透光的床帘。用惯了这个,这两天又刚好都要早起,搬家的时候没想到这一茬。
  他接过眼罩,道了声谢。
  谈话就该结束了,秦野又说:现在天气还冷,晚上出门多穿点,别像上次一样,胳膊冻得这么冷没感觉?
  孙兆乐眉头跳了跳,觉得他说话的语气特别像一个父亲如果他有爸的话。
  孙兆乐两个妈,两个妈带孩子风格非常相似,都十分关注他的一举一动,他小时候观察过别人家的爸,爸爸们似乎更喜欢散养孩子。
  现在他幻想中那个爸的角色,开始代入秦野的脸。
  疯了。
  先把人家幻想成甜甜软软的Omega,现在又把人幻想成父亲。
  真是疯了。
  孙兆乐面无表情地说:知道了,晚安。
  在摄影大赛和歌手比赛开始之前,孙兆乐又忙了起来。
  D大的校考到了。
  他们学校校考比其他学校晚点,工作安排就比较紧张,因为后面还要进行成绩公示和上报,都是掐着时间的。
  志愿者引导考生的事情有志愿部的人在负责,孙兆乐安排好前面的环节交接,完成该做的流程,到了校考的那天报名了志愿者服务。
  他那点志愿时长真是惨不忍睹。
  D大不只是美术类院校,其他比较出名的专业还有书法类、广编类和播音主持类。因此就算考试放在周末,校园里还是人来人往,人头攒动,甚至比平时更热闹。
  D大每逢大活动或者重要考试必定会下雨,这天也不例外。天空阴沉,乌云聚拢,呈现一种暗灰色。空气非常潮湿,孙兆乐昨晚洗的头发软趴趴的。
  雨是十点开始下的,孙兆乐出门没带伞,跑志愿的时候只能蹭着搭档的伞跑来跑去。
  几十个志愿者被分成好几组,分成完成给校考学生做引导、替老师传递文件、检查考场这些任务。孙兆乐被分在引导组,专门给不认路、找不到路的学弟学妹们带路。
  只是天有不测风云,他不仅没带伞,今天穿的还是没拿出来过几次的新鞋,上午在雨里走了这么几趟,早被玷污了。
  再低头看了眼,雨天路滑,走在路上溅起的脏水都泼裤脚上了。
  还有手上这把蕾丝伞,真叫猛男落泪。
  孙兆乐被自己嫌弃得够呛,做完一次引导回志愿点,远远就看见有家长围在那里吵嚷。
  他皱了皱眉,脸色更臭了。雨天路堵,道路情况已经非常糟糕了,竟然还有人在这吵架。
  这就是你们志愿者服务的态度吗?啊!我儿子今天考试要是受影响了,你们就给我等着!
  几个志愿者注意到他走近,立刻投来的求助的目光,会长。
  围着志愿点的家长转了个身,你是什么会长?能做主吗?这几个学生刚才碰瓷我儿子,把我儿子画袋都撞地上了!
  家长把滴着脏水的画袋怼到孙兆乐面前,愤怒地说:你们就是这么做接待的?!艺校的学生成绩这么差,果然就是没素质!
  过往这么多艺术生,这对家长能毫无顾忌地喊出这种话,也算得上是奇葩。但毕竟是家长,孙兆乐皱着眉听完,脸沉得能立马滴下黑水,问志愿者:这样?
  嗯,但小罗不是故意的,他急着送文件,路滑,就崴了一下。我们已经道过歉了,也愿意赔偿,但他们不愿意接受。几个穿红马甲的志愿者衣服湿了大半,一脸烦躁,这么糟糕的天气碰上这么糟心的事情,真够倒霉的。
  道歉赔钱就能完事了?你们想得也太简单了!
  孙兆乐看向一边沉默不语的男生:画笔工具检查过了吗?有损坏的要尽快换掉。
  男生抬头看他一眼,动作迅速地从父母手里拿过画袋检查起来。
  孙兆乐转向两位家长,两位要是对我们志愿者服务不满意的话,可以去投诉平台投诉。
  小雨伞不太遮人,雨丝打在他眉眼上,汇成细细的水流,从颊边滴下,他抹了一把继续说:现在最重要的是你们孩子的考试,错过报到的话就要等到明年了,以考试为重的话,你们在这里只是耽误时间。
  他面色冷肃,让本就湿冷的空气更低了几度,还有,你们孩子也算得上是艺术生,有没有素质作为家长应该是最清楚的。
  他们儿子也是艺术生,骂艺术生素质不行,被他一说就成了他们自己素质差。一句骂人的话被他这么婉转说出来,家长脸一阵青一阵白,竟然不知道该怎么反驳了。
  怎么反驳,都像是承认了自己没素质一样。
  孙兆乐在学生会中有威信,他开了口,众人和一直在旁边看戏的学生都像有了主心骨似的,你一言我一语地开口了。
  家长正要发作,男生检查完画具,说:东西没坏。
  就想着没坏没坏!几只破笔长得都一样,买这么多有什么用!丢死人了!
  孙兆乐冷眼旁观。男生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
  局面即将陷入僵局之时,他身后传来个轻柔的女声:林明?好巧啊,你的画袋掉地上了吗?我刚好有个备用的,你拿去吧。
  谢,谢谢你,小双。
  有人给了台阶下,那对家长见讨不到好,撂了两句狠话,就恨铁不成钢地拉着儿子走了。
  这什么家长啊,骂人连自己儿子也骂进去了。
  估计也是看不惯孩子读艺术的呗,真会讲话,也不怕被围殴。
  好无语啊。
  刚才解围的女生笑盈盈地说:我们是高中同学,他爸妈就那个性格,其实也不会真去投诉。请问,休息室要怎么走呀?
  去往休息室的路上。
  学长,你的伞好可爱。
  孙兆乐面无表情地撑着一把粉红蕾丝伞,带人往休息室走,不是我的。
  那也很可爱,女生扯了扯笨重的画袋,好奇地看向孙兆乐,说话慢声细语的,学长你是什么专业的啊?
  油画的。
  我哥哥也是油画的,女生笑了笑,我也想考油画。我听说今年考素描会用真人模特,这是真的吗?
  绘画类校要考两样,色彩和素描。
  色彩的一般以水粉或水彩为形式,让考生完成一幅有色彩的静物图。素描是人像素描,但因为职业模特现在不好找,加上考生太多,所以一般操作是使用人物照片。
  孙兆乐不怎么关注校考变革,也没关注考试内容,因此直接说了不知道。
  女生并不失望,甩了甩马尾,走到接待楼屋檐下,休息室就在接待楼里,孙兆乐在台阶前停住脚步。
  学长再见,希望有机会当你学妹。
  孙兆乐嗯了声,任务完成,毫不留恋地往回走。
  没走几步,遇上了董夏宁。阴雨天降温降得厉害,室内温度不到十度,这人穿着一条惹眼的红裙,卷发红唇,踩着小高跟,一路走过来不知道吸引了多少视线。
  她走到面前来时扑来一阵浓郁的香水味,孙兆乐眉头皱得死紧,整张脸都黑了。
  孙兆乐,你这伞挺好看的啊。
  孙兆乐捏着鼻子:离远点。
  董夏宁轻笑一声,顺便抛了个媚眼给路过的男生,怎么着?你告诉我刚才那个女生的名字,我就立马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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