辞京越关山 第25节

  他险些感动得热泪盈眶,以为是王爷意识到他这个玄卫首领为了王爷的终身大事四处奔走的不易。
  啧,原来只是不想让他看见画上的顾姑娘。
  站得离那炭盆更近了些,暗卫道:“王爷,贺家的事属下查清楚了。”
  傅司简头也未抬:“说。”
  “贺辰父亲是顾老将军麾下副将,战死消息传到贺家时,贺辰的母亲悲痛欲绝,不足月产子后气血亏空,没几天就撒手人寰了。”
  “贺辰是他二叔二婶抚养大的,属下去贺家转了转,贺辰那院子比起他二叔二婶的亲儿子可差的不是一点半点。”
  “属下还打听到,贺辰身边有一嬷嬷,是他幼时发高热差点儿没命后将军府送去的人,自那之后将军府对贺辰颇多关照,才有了顾姑娘与贺辰青梅……自幼相识。”
  暗卫觉得他要是把“青梅竹马”说出口,许是会被王爷随手扔个砚台什么的。
  “不过,提亲那事是贺辰的二叔二婶趁他在军中时张罗的,将军府拒绝以后,贺辰还专程上门道了歉,回府言明对顾姑娘无意。”
  “属下觉得,贺辰那二叔二婶纯属是剃头挑子一头热,想用贺辰攀着将军府在幽州府衙往上爬一爬。”
  他们玄卫可是收集了京城各大家族的秘辛,不会连贺家这些事都看不懂。要他说,贺辰母亲去世说不准都有猫腻。
  “贺辰十四岁去了军中,提亲那事以后自请调去东线了,不在顾姑娘的主营。”
  暗卫抬眼瞧了自家王爷的神情,见他拿着笔顿在画纸上方一言不发,不知在想什么。
  他觉得贺辰实在有些惨,因为摊上那么个二叔二婶就被自家王爷当成情敌。
  出于自己的良心,他还是替贺辰说了句话:“那贺辰既是对顾姑娘没心思,王爷您不必如此……如临大敌。”
  傅司简像是被这话提醒得回过神来,笑得凉薄。
  没心思吗?呵,那可未必。
  不过,就算是贺辰对小姑娘有什么心思,他傅司简也不会对战死沙场的忠臣之后动手。
  他只是觉得紧迫。
  那样明媚美好的小姑娘,她前二十年的生命里没有他,甚至可能她情窦初开都不是为他。
  会有人早于他向她表白心意,早于他向她提亲。
  如果他再晚一些才遇见她,是不是她的名字就会与另一个男人的名字被一同写在婚书上?
  傅司简搁下笔,苦笑着扯扯唇角。他已迟来了二十年,居然还无法以真实身份与她相识。
  “凉州有消息吗?”
  暗卫不知怎么就从查贺家转到了查案,遂严肃起来:“凉州一直查不出问题,但是小四说几个主要官员的府邸守卫严密得有些不正常,他派人潜进去差点被发现打草惊蛇。”
  傅司简眉头皱起,琢磨着北疆的舆图,突然出声问道:“俞汉在凉州多少年了?”
  “十八年。”
  暗卫说完就察觉出不对,大裴朝为防止滋生地方割据,特规定地方主政官员九年一换。驻军州府则例外,九年之期由皇帝综合考量戍边需要和官员意见,通权达变。
  可北疆驻军州府是幽州,而非凉州。
  傅司简一下一下用指节敲着桌案,九年前父皇病重,皇兄刚接手朝堂三年多,确实焦头烂额过一段时日。
  “让京城的人去吏部调北疆三州二十年来官员任免黜陟档案,查清楚九年前凉州是为何没换下俞汉。”
  他想了想,又问:“姚怀雍在幽州的时间也不短吧?”
  暗卫点头:“嗯,二十年。”
  “把当年顾老将军和姚怀雍的奏折,以及父皇和皇兄的朱批,还有大臣关于这事的上疏,全部誊一份送过来。”
  “是。”
  “让小六去凉州帮忙,先查最近几年调到凉州的小官。守卫不寻常的那几家——”
  傅司简顿了下:“——从族中子弟入手,不肖子孙就是最好的突破口。”
  这法子还是他与顾灼学来的。
  不过,两年前查到卢家贩卖私盐的证据,也是他派人到青楼听卢氏长孙的墙角听到的。
  这也算是与小姑娘……心有灵犀?
  傅司简不禁笑了下,看得暗卫一阵无语。
  暗卫当然知道王爷这笑多半是想到顾姑娘,毕竟他是跟着王爷去并州看了顾姑娘忽悠孙太守全程的。
  但是王爷您知不知道,这么严肃的气氛下您突然笑一下,真的怪吓人的。
  “给凉州去信,暂时先不要派人进那几家府内打探消息了,省得被人瓮中捉鳖。”
  “让他们在凉州警惕些,若是凉州真有问题,那就是敌众我寡,万事以性命为重。”
  暗卫抱拳:“是。”见王爷半晌无话,道:“属下告退。”
  傅司简摆摆手,视线回到桌案上,一寸一寸地描摹画中佳人。
  青梅竹马不是他,两小无猜不是他,没关系。
  余生地久天长是他就好。
  他着急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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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参考《尚书·五子之歌》、《礼记·缁衣》、《孟子四章》、《荀子·哀公》
  2《论语·季氏篇》
  3黄庭坚评“韩魏公浓梅香”
  *
  傅司简:为什么青梅竹马不是我!(磨刀霍霍向作者/)
  顾灼拦住刀温温柔柔地说:想与我青梅竹马吗,被我按在地上打得起不来的那种?
  作者:女鹅就是女鹅,知道护着我呜呜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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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0章 、缠绕
  第二日恰逢衙门休沐,顾灼一早去了太守府。
  “姚叔,书院的事并州已经答应了。”
  闻言,姚太守惊疑地看向她:“顾丫头,你有两下子啊。”
  顾灼正考虑要不要适时表现得谦逊一些,便听见姚太守的声音:“你没拿刀子架孙海脖子上逼他答应吧?”
  姚叔,您不要以为一脸严肃就能掩饰语气里隐隐的想暗戳戳看热闹的期待!
  顾灼义正辞严道:“没有。”虽然,也差不多。
  姚太守吹胡子瞪眼:“哼,就该吓唬吓唬他,因为贪墨被贬还不老实。”
  “行了,不说他了,说说你今日来府上的正事。”
  顾灼摸出来之前写好的纸:“按照上回与您商议的,我拟了份告示已经送往俞太守和孙太守府上,定于孟冬初九三州一同发布。”
  见姚太守看着纸张上的内容点点头,她又道:“银钱调运之事也一并告知了凉州和并州,以后就劳您和幽州府衙受累。”
  姚太守摆摆手,转头看向墙壁,声音似历经沧桑穿透岁月而来:“能做成这件事,也算对得起我在幽州这二十年,对得起北疆百姓。”
  顾灼顺着姚太守的视线看过去,朝阳透过窗格,在那幅“为生民立命”的字上投下斑驳光影。浅淡字迹被金色笼罩,让她想到一句话:贤者以其昭昭,使人昭昭1。
  “姚叔,我爹从江南给书院找来了两位夫子,宋大儒和衡鹿书院的钟山长。您看,是在太守府设宴,还是在将军府让两位夫子与您见上一面聊聊书院事宜?”
  姚太守将目光收回来:“我去将军府吧,两位夫子愿意来北疆,我理应亲自上门拜访。”
  “那晚些时候,我派人来接您。”
  “好,你安排吧。”
  “对了,姚叔,您知不知道钟山长以前是摄政王的老师啊?”
  “嗯,知道。”
  “那您知道他为什么离开京城去江南吗?”
  姚太守眉头皱起,摇了摇头:“这倒是不晓得,钟嵘是五年前辞官的,那之后就去了衡鹿书院。”
  闻言,顾灼脑海里突然闪过一个念头:五年前,先帝遇刺、北戎来犯……发生的事还挺多,她爹娘与钟先生都去了江南,难不成还都是与此有关?
  不待她细想,便听见要姚太守出声:“许是志在衡鹿,想踏踏实实做夫子。”
  她没再细问,原本就是想起昨日在书院时傅司简问过这事,她才随口提了一句。
  顾灼要离开时瞥见书房里满面的书墙,猛然想起一事,开口道:“姚叔,书院藏书太少了,您这儿可有些古籍珍本?我着人去抄几份再给您送回来。”
  姚太守横眉竖眼瞪了下她,走到书墙前一口气抽出好几本,递给顾灼时没好气道:“怎么不知道薅一薅俞老头和孙海!”
  顾灼摸了摸鼻子,觉得自己雁过拔毛的本事被低估了:“写给他们的信里……提了。”
  言罢,便瞧见姚太守的汹汹气势满意地平静下来,神情祥和地看着她,仿佛在说“好样的”。
  顾灼拿着书离开书房时,丢下最后一句话:“姚叔,我先走了啊,以后您休沐时有空去书院讲讲学。”
  合上门时还听见姚太守声如洪钟:“你个小丫头在这儿等着我呢!”
  说到底这书院办在幽州,后续一应事宜全部都落在姚太守头上,总得有个由头让姚太守能时常去书院看看。
  一则书院夫子与州府官员及时商议能步调一致和衷共济,于书院有益;二则能教姚太守厕身其间时时上心,不至于因其他事而有所忽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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