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节

  见三人答应下来,安娜觉得这事应当没问题了。
  帕里什找她说流言的事,最后却只轻飘飘地要求她澄清,甚至没有惩罚她,那这事在别人看来当然有不同寻常的意味,再加上她的“添油加醋”,旧的流言被压下去,又会产生新的。
  而即便帕里什听到了新的流言,把三人叫来询问,也不可能问出她在故意引导。
  她又没说谎,她说的所有话,都是以事实为依据,她只是在熟练地使用语言的艺术罢了。
  安娜等着流言发酵,而新的流言,会成为她家对酒馆事件应对的理由。
  因为帕里什少爷不能让领主大人知道他非常在乎她,所以酒馆事件暂时不会出面,先让安娜家自己应对,不是很合理吗?
  当然,万一对方太过分了,帕里什少爷怎么可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心爱的女人受欺负?
  ——安娜想让鲍比以及其余参与其中的人,产生这样的判断,从而有所顾忌。
  她希望,流言的传播能再快一点。
  晚上,安娜回到家后,发现正在家中养伤的埃文和盖伊都在,她连忙走过去询问:“爸爸妈妈,怎么样了?”
  盖伊皱着眉头说:“事情不太顺利,那边不肯松口,阿巴斯老爷今天就没有给出调解结果,过两天我们会再去一次。”
  虽然埃文和盖伊的情绪不太高,安娜听到这个消息却放松下来,她现在最需要的就是时间,等流言发酵,那边要是主动退缩了,就不用再调解了!
  门忽然被敲响,安娜去开门,却见门口地上躺着一束花。
  在猜到这花是小提姆送的之后,安娜后来还是一直收到花,不是每天都有,但她家花瓶里的鲜花就一直没断过。
  这次,她看到了跑远的一道身影,连忙捡起花束,飞快地追了过去。
  “小提姆!”追近些后,安娜喊了一声叫住对方。
  那身影脚步一顿停了下来,慢慢转过身来。
  果然是害羞的小提姆。
  此刻天色已晚,石榴巷没有路灯,但月光正好,朦胧月光中,安娜可以看清楚小提姆的模样,见她走近,他不自在地后退了一小步,小声说:“你怎么知道是我?”
  “起初我不知道,我还以为是马克送的,他说不是他,我才想到了你。”安娜说,“谢谢你的花,不过以后还是不用了。”
  既然已经拒绝了马克,她当然要连小提姆都拒绝了,她至少几年内都不会想结婚的事,何必耽误人家?
  听到安娜的话,小提姆脸色白了白,只是在月光下看不太清楚。
  他看着安娜,眼里流露出些许黯然:“安娜,这只是一束花而已,并不值钱,你连这个也不愿意收吗?”
  之前安娜不太愿意收他家的白面包,他不想让她太为难,就转而偷偷送花给她,没想到她连花都不愿意收。
  安娜叹了口气道:“小提姆,你也看到了我们家的情况,很抱歉,我暂时还不想考虑结婚的事。”
  “可是……”小提姆欲言又止,好一会儿才鼓起勇气继续说,“安娜,只要你嫁给我,鲍比就不能再逼迫你了!”
  安娜有些意外小提姆竟然提出这样的建议,仔细一想,他说的确实有道理。这个世界,所有的婚姻都必须由教廷见证,如此才算被光明女神祝福,要是有本事有想法,不管男女,情人都可以有很多,但合法的配偶只能有一个。
  因此,只要安娜嫁给小提姆,去教堂登记后,他们的婚姻就是神圣不可侵犯的,鲍比不可能再要求安娜嫁给他。而她家有了小提姆和他父亲的加入援助,不用怕鲍比再闹出什么来。
  理智上,安娜知道这是个解决问题的好办法,但她从麻烦找上门来时,就没有想过这个。
  她努力了那么久,难道还是要靠婚姻来解决麻烦吗?
  虽然小提姆很可爱,她不讨厌他甚至还有几分好感,但她并不愿意接受他的好意。
  还没等安娜拒绝,就见另一人走暗处走出来。
  马克。
  他也不知道听了多久,只是看着安娜,憨厚地笑:“安娜,你要结婚的话,别只考虑小提姆,还有我啊!我保证,你要是嫁给我,我肯定会对你很好的,鲍比要是再敢出现在你面前,我就揍他!”
  小提姆看着马克那健壮的身材,不禁自惭形秽。
  他忍不住想,他好像保护不了安娜……或许安娜嫁给马克更好。
  而在另一边三人都看不到的阴暗角落里,实在等得不耐烦的罗特伽尔悄然来到石榴巷,恰好看到了这一幕。
  他现在非常生气。
  本来有人替他动手逼迫安娜,免得他违背了跟巴兰的赌约,他是很高兴的,可偏偏这个安娜太过狡诈,骗了两个蠢货向她求婚。
  难道她是见在帕里什和尤利塞斯身上花的心思没用,又因那老鳏夫逼迫得紧,打算随便嫁个人解决了这麻烦?
  罗特伽尔冷眼盯着那三人,心中已起了杀意。
  第18章 解决了
  安娜看着马克和小提姆,他们都眼巴巴地看着她,在等着她的选择。
  她只觉得头疼。
  她谁也不想选好吗?
  她要是想靠婚姻来解决麻烦,还不如在帕里什身上使劲呢。当帕里什的妻子是不可能的,这阶层差距靠她想办法勾搭帕里什也跨不过去,但当他的情人,她应该没什么问题。
  自己的情人,怎么可能让别的男人欺负?帕里什看上去也不像有这种奇怪性癖。
  “非常感谢你们,但这件事我已经有办法了。”安娜说,“你们的好意我心领了,但就像我之前跟你们说的那样,我几年内都不会考虑婚姻的事。”
  “为什么……是因为鲍比吗?”马克忍不住追问,“你放心,我跟他完全不一样,我绝对不会打你的。”
  鲍比家暴打死妻子的事,对于未婚少女来说,确实称得上是个阴影。但这个世界,比这样还糟糕的事多着呢,这阴影也延续不了多久。
  绝大多数人想的都是,当下能好好地活下去就很好啦,想那么长远的事做什么呢?
  但安娜习惯于做长期规划,她不要眼前的苟且,她要光明的、自己可控的未来。
  就算被恶魔盯上性命堪忧,就算鲍比逼婚,她也不愿改变。
  安娜见听到马克的话后,小提姆似乎想说什么,大概是觉得他自己的小身板可以给她安全感吧,但她摇摇头说:“不是这个原因。”
  小提姆当即便垮下脸来。
  马克又想到一种可能,说:“安娜,我知道我不够好,你放心,你要是想跟别人结婚,我会祝福你的。”
  小提姆看了眼马克,不想输给他,也说:“我也是!”
  真是两个可爱的小伙子。
  安娜想,她要是考虑结婚的事,应该会优先考虑他们,但她现在确实不想结婚。
  ……等等,说起来,如果她现在结婚了,那恶魔还会追着她求婚吗?肯定不会了吧,对一个已婚人士求婚,对方答应的概率是0吧?
  但是,她怀疑恶魔应当有其他的缔结契约的办法,只是求婚最简单而已。
  安娜把这个不靠谱的想法丢出了脑海,笑看着二人道:“谢谢你们。时间不早了,你们都快回去休息吧。”
  二人虽失望,但安娜都这样拒绝了,他们也不好再留下死缠烂打,只能失望地离开。
  安娜手里还拿着小提姆送她的花,这应该就是小提姆最后送她的花了,她轻轻地握着它,回了家。
  依然在阴暗处待着的罗特伽尔不自觉地蹙眉。
  刚刚一瞬间,他想过要把那两个愚蠢的人类都杀了,没了他们,安娜就会失去退路,只能倒向他这边,但她却偏偏拒绝了他们。
  她说有办法了,能有什么办法?
  他天天盯着帕里什,帕里什根本不知道她遇到了什么麻烦,甚至还要她澄清流言,把她解决麻烦的希望都扼杀了。
  不是帕里什,也不是他,难道她还有别的人选?
  想到那个人类女人的本性,罗特伽尔认为非常有可能。
  尤利塞斯和帕里什的身份对她来说太高了,而那两个蠢货的身份又太低,她的所谓办法,很可能是勾引一个有钱的平民,或者最低等的贵族,或许她已经有人选了。
  若给她时间,他相信她也敢对尤利塞斯和帕里什动心思,之前她不就是那么在做的吗?只是那老鳏夫的出现打乱了她的计划,才使得她不得不向下妥协。
  罗特伽尔皱眉想了好一会儿,嗤笑了一声。
  枉他还指望着那废物老鳏夫能逼得安娜妥协,哪知反而让她倒向别人,他不知道她找的是谁,也厌倦了继续像之前一样等待。
  罗特伽尔不是个非常有耐心的人,对别人更是如此,一时兴起等那老鳏夫的逼迫效果等了数日,已经把他所剩不多的耐心都耗光了。
  那些废物都指望不上,还是得他自己来。
  既然那老鳏夫已经没用了,他不能再让对方影响他的计划。
  这个石榴巷,罗特伽尔只是第二次来,对此地并不熟悉,但尤利塞斯的家仆先前调查安娜家情况的时候非常全面,所以他知道那老鳏夫家在哪个方位。
  他此时外头套着黑色长袍,一头淡金色长发悉数裹在长袍自带的帽兜中,将他整个身影裹得严严实实。
  不一会儿,他在一户人家面前停下,一脚把木门踹开。
  屋子里,鲍比刚开始喝酒,酒是他的至爱,他可以不吃饭却不能不喝酒。门突然被人踹开,他吓得手中的酒都撒了一地,心疼地赶紧低头把撒到手背上的酒液吸入嘴里。
  然后他才瞪向门口,狠狠地说:“你是什么人!”
  只听那黑袍中传来一声嗤笑:“你是屠夫鲍比?”
  “没错,就是我!你想干什么?”鲍比一点没发觉不对劲,站起来想要以强壮的身体给对方压力,可他才往前走了一步,便听那黑袍中又传来简单的一句话,似乎带着些许笑意,语气却淡漠乃至冷酷。
  “是就好。”
  下一刻,鲍比感觉到了一丝温暖,那温暖从他的脚底升起,飞快地向上蔓延,而起初的温暖,迅速变成了令人无法忍受的灼热。
  鲍比惨叫起来,明亮的火舌将他包围,他迅速变成了火人。火焰的包围令他再也呼吸不到氧气,窒息和被火焰灼烧的痛苦令他的意识陷入疯狂,他满地打滚,火舌随着他的动作而舔上了其余地方。
  在鲍比惨叫起来的时候,罗特伽尔就转身出去了。
  他懒得看这个废物被折磨的样子,但若是惨叫的人换成安娜,他会有兴致得多。
  鲍比的惨叫迅速引起了石榴巷住户的注意,大家纷纷走出家门探头探脑,想要知道究竟是什么情况。
  然后,他们看到了屠户鲍比家透出来的火光。
  “着火啦!快救火!”众人慌忙行动起来。
  他们的房子主要是石头和木结构的,这要是烧起来,这一整块都逃不了。
  安娜刚回到自己家中没多久,就听到了隐约的惨叫,随后是外头呼喊着救火的声音,她连忙让杰姆在家里看好阿黛尔和小埃文,和埃文盖伊一起拿上陶罐就冲了出去。
  等安娜端着水过去,才知道着火的是屠户鲍比家的房子,他的儿子正站在外面哭,整个石榴巷的大人们纷纷轮着往着火的房子浇水。
  安娜跑了三趟,大家齐心协力才把火灭了。
  原先的房子,只剩下个烧了一大半的空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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