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坑来坑去有意思吗

  泼墨挥毫间,洋洋洒洒一篇文章便记在宣纸上,观其色,其形,其浓淡枯湿,其断连辗转,粗细藏露皆变数无穷,气象万千,其间蕴有法则之力,循着笔墨,天地间法则隐隐多了一条,天地乌云盖日,风流与枯枝间,忽然,金光骤然从云间射出,阴森森的地府天空上循着女子的挥毫,一行行来如雷霆收震怒的行书大字在天上足足待了三日不去。
  “察以阳间冤屈难伸,检以阴界鬼差难束,以致法度无力,恶人纵行,故接阴阳,去隐治。设阴阳判官欲断阴阳,匡法度,断阳法不断之事,行鬼差逾矩之行……”
  笔落,法则成,崔珏左手抓起身边的西瓜片一边吃,一边准备给阴天子发过去彻底写细致了的阴律,没想到西瓜汁不慎落在纸上,吓得她连忙用印章遮掩了那痕迹。
  饿死她了,再不吃饭她就要凉凉了。还未等她点的菜上来,肖石便急急忙忙的冲入包厢,好像后面有一万只草泥马在追赶。
  “崔府君……”肖石泪都快出来了,阴天子那边火烧眉毛的,她还在这里吃烧烤。“您麻溜儿去一趟地府中央电视台吧,这个例行祝福您可不能忘……”
  地府有个老规矩,就是每逢大年三十,清明节,中元节,寒衣节啊什么的,地府阴司都要与民同乐,说白了就是要录一个祝福视频然后等着上热搜。每次崔珏都容易忘记,每次所有人都到齐还要让肖石着急忙慌的来饭店寻她。
  崔珏心道不妙,吩咐他替她结账并打包后火急火燎的赶了过去。果不其然,她被魏征等人没好气的怼了一顿。
  最后成片的效果惨不忍睹,镜头被白无常的大舌头挡了个结结实实,正当他们庆幸不是直播时,一道魔鬼般的声音从崔珏身后响起。“对了,我之前不小心把这个调直播了。”
  后来的后来,众人直播了一遍白无常如何以下犯上联手十大鬼帅群殴秦广王的全过程,这个彩蛋可以说是十分给力了,登时,蒋子文鬼博账号下便涌入了一群人幸灾乐祸。
  笑过之后,众人纷纷赶往天子殿内吃年夜饭。这也算得上地府的一个习俗吧,反正来参加天子殿的宴会又不是不可以和家人团圆,反正这样还能多收点红包,跟冥玄要个年终奖金什么的。
  每次年终奖拿最多的崔珏平日里是极爱参加这种宴会的,没想到都落座后才发现冥玄不回来过年,坐在主座上的是冥琏。
  她是崔珏徒弟,冥玄女儿,二人与地府众元老是平辈论交,所以,她是众人的小辈。这就说明,他们不仅不能跟她要钱,还得给她包白包。
  每逢过年,家里有子女的收白包收的手软,像崔珏这种万年单身狗或者不孕不育的,送钱送的肉疼。
  宴会日常情节送白包过去后,崔珏摸着没剩下多少的工资,暗暗决定要找冥玄要改阴律的幸苦费。于是她化悲愤为食量,励志吃穷冥玄。
  平时工作累死累活不讨好的谢必安点着钱包里的钱坐在靠近大门的位置,本身鬼帅工资就不高,包白包又送出去了一部分,可不是肉疼。
  未等广大单身鬼们松了一口气,大殿的门吱呀一声响起来,站在门口守门的鬼差行了个礼,一个青年走进来。
  能进这里的人不是地府元老级官员就是他们的家室,看他这面有怂色的模样,一看就像是谁家没见过世面的傻儿子。谢必安登时心悬了起来,他可没多余的钱或者东西了,剩下的工资还不够他一年吃住的。
  虽然如此,他还是在那男子懵逼的往前走时塞给他一个白包,周围的鬼看见了也纷纷效仿,有的还拉住他说几句客套话。
  等他慢悠悠走到崔珏面前时,已经捧了一堆钱了。崔珏下意识的也塞出去一个白包。“找你爹娘去。”
  听到熟悉的声音,看见熟悉的那张惊艳容颜,崔生泪目了,扯住崔珏的袖子声泪俱下。
  “教授!你是我的亲导师!”
  崔珏一惊,手中筷子嘎嘣一声折了,一蹦三尺高。
  “我擦你咋死了!”
  崔生看了眼周围的古装帅哥美女,声泪俱下的缓缓讲述他的倒霉史。
  当初,他退出古墓后,在山里走了一两个小时的山路,其中头顶上滚下来了三次落石,砸下来了无数次树枝。回长安城区后出门被花盆砸,走路摔倒刚好磕石头上,喝水喝出虫子,吃饭吃出石子,上厕所险些掉茅坑里,出门总是有各种各样的飞来横祸。身为一名身残(倒霉短命)志坚的上进学霸,他当然这个时候也不忘读书(一本言情小说),没想到,他突然栽倒在了宾馆里(过劳死),从此就没在醒来。
  没想到那么多意外都没能弄死他,他居然死在了一本言情小说前。
  后来,他到了地府,莫名其妙的被一个看起来像是阴差头领的人带到这里,然后就看见了崔珏还收了一堆白包。
  “就是这样了教授,你还活着吗?怎么也在这个地方?我祖宗到底是干啥的?”他用两个问句收了尾,长吁了一口气。
  崔珏目光闪烁不定,莫名其妙的有点心虚,下意识的又塞了个白包。
  “这个……”她的声音显而易见的小了下去。
  坐在旁边的魏征走到崔珏席前,拍拍崔生肩膀。“小伙子,这是一个非常长的故事,容老夫为你讲一讲。”?“话说,隋朝末年有一名好汉,惊才绝艳,为民伸冤。年轻气盛时杀了一名邪修,那邪修死前以灵魂诅咒他子孙活不过三十岁。”
  崔生了然,正当他忏悔之际。“原来我不应该怪我祖宗……”
  魏征又继续说道。“但是邪修没想到,他根本没有子孙。后来,他救了一个貌若天仙的美女……”
  崔生兴奋的问。“然后他们幸福快乐的生活在了一起,却因为子女早逝而悲痛,最后双双隐居?”
  “不,那个傻逼根本不知道那个美女喜欢他,当美女以身相许都甘为妾室,人家还傻叉的保持着君子风度,认为只是为了保全妹子的名声才这么做的。要知道当时妻子在丈夫死后是可以随便发卖妾侍的,人家美人为此卑微至此,他特么就是个傻逼。
  那妹子大胆表白后二人好不容易成就了好事,结果没过多久你祖宗就挂了,留下个遗腹子取名崔君,产子后那妹子也不知所踪,而你祖宗还在地府加班根本不知道这码子事……所以,崔君不幸中枪,没活过三十,后续子孙也都一样。现在你懂了吗?如果说你是崔珏后人,倒不如说你是被崔珏坑惨了的人,是吧子玉。”
  魏征怨念满满的揭短崔珏,凭什么他就有温柔小意能歌善舞的画仙,而他只有一个苦追n年的暴力妹子。
  她额头青筋跳了一跳,转过头温文尔雅的对裴明霖说道。“仙雴……”
  仙雴是裴明霖的字,这一声可叫的幽怨无度,让人恨不得抹去那绝色美人脸上的忧愁。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当真是绝色。
  裴明霖会意,拎起魏征道歉后出了门,门外响起了不绝的噼里啪啦声。
  崔珏凝视了他一刻,长叹一声揉上崔生的脑袋。“好吧,虽然我不想承认,但是坑你的是我没错。死就死了,要不在地府读研吧?我那一世弄死的人太多,实在想不起来到底是谁了,所以,这诅咒也解不开。乖。”
  手感貌似不错?崔珏一时没克制住,直到把人小伙子的头揉成草窝才悻悻的收回手去。
  “教授……你特么是个坑吧?”崔生忍不住再次泪目了。
  “崔生,骂自己祖宗是十分不道德的,尤其是说我坑!老子学富五车才高八斗,什么时候坑过人。”崔珏怒火中烧,再多的糕点也平息不了她的怨气。
  “压岁钱我先给你拿着,等你什么时候修炼有成就还给你。”
  半晌,她好像想起了什么,拿走了崔生手中的一堆白包,还就势上手捏脸摸头。
  “下一句崔叔你是不是要说在祖宗眼里他永远是个弱鸡,所以压岁钱就不用给了?”魏叔玉笑着问,问的崔珏极为尴尬。
  “或者,您坑的人都被你坑成了鬼?譬如说我?”崔生继续泪目,顿时感到死无可恋。
  “呵呵……”崔珏气的脸色发黑,不满的盘坐回席子上,化悲愤为食量。
  这时候崔生才好象明白了什么似的,登时手软脚麻险些吓晕。
  “等等!你刚刚说,你是我祖宗?那我怎么会姓崔!古代不是不能同姓结婚吗!”他一脸惊诧的指着崔珏,手指不断的哆嗦。
  崔生的思维跑偏了,想到崔珏是个女人,而孩子随父姓所以他不应该姓崔上了。
  “不要告诉我你现在才知道。魏征那老杠头没告诉你?说句实话老子当初也是玉树临风一帅哥,可惜被坑成这幅模样。公务员不好做,地府公务员更不好做,一不小心就会有鬼身危险呐。”
  崔珏叹息道,在说话间便已经扫荡完了一桌饭菜吩咐鬼侍再上。
  不等崔生的大脑消化如此大量的信息,坐在堂上的冥琏已经让人给他加了一席在崔珏身后,当他正准备动筷的时候忽然想起一件事来,他,貌似是生魂。
  生魂入地府万不可吃地府的东西,不然大罗金仙来了也回天无术,君不见陆判还在角落里咬着毛巾瑟瑟发抖。
  “教授……我貌似是生魂。”他迟疑着想起来路上鬼差对他说的话,毫不犹豫的告诉了崔珏。
  没办法,他在地府认识的只有崔珏一个鬼。
  这时候,她才发觉崔生身上还有几分生气,想来应该是命不该绝,要是还阳的话要趁早,晚了,怕是他只能在地府读研了。
  虽说她嘴上说着不关她事,事实上还是蛮关心自家后人的,能多活几年至少比呆在人生地不熟的地府陪她强。发现这件事情后向众人道个歉,扯着人就往鬼门关赶,生怕晚了他尸体被火化。
  可惜,崔珏还是迷路了。此时此刻,她坐在背阴山的山石上眺望着十八层地狱。她绝对不会告诉崔生,她是路痴。(虽然就她这路痴劲是个人都能看出来)
  “话说当初朱太尉踹太宗的那条河呢?”崔珏一边找河一边拉着崔生满地府乱飘,还飘超速给鬼差罚了五百块钱。
  正所谓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当崔珏已经连回去的路都找不到时,竟然意外遇见了那遍寻不到的河。
  她让崔生站到河边,自己右脚暗暗蓄力。崔生忍不住转过头,看她这架势隐隐有一种不祥的预感。没等他说,崔珏便飞起一脚踹中他脑袋,登时,他一阵头晕眼花跌进河里。
  崔珏:哎呀,不小心踢高了。
  河中翻滚的浪花间露出一个人头,只听他用英文喊道。“事实上,我不会游泳!”话音很快的被浪花遮掩而去了,崔生的魂魄消失在地府。
  正当他心中mmp的同时又庆幸自己与明君李世民有同等待遇时,眼前一把明晃晃的刀子在自己胸腹部比划着,吓的他尖叫一声才意识到自己回阳间了。
  “诈尸了!”李胤检查尸体时都看见尸斑了,没想到这尸体居然还睁开了那浑浊死气沉沉的眼睛,并且伸手抓住了解刨刀。如此之景象吓到他助手失声尖叫了一声便倒在地上不省人事。
  身为法医,天师,李胤的专业素养还是很不错的。虽说他只是来长安旅游碰上案子顺手帮忙,但是身为男人就不能说不行,不行也要上!他当即一张定身符就按了上去,定住面色青白的尸体后,他拖着助手跌跌撞撞的往门口去。
  未等他走到门口,他画的半成品符咒便已经不起作用了,身后响起窸窸窣窣的声音。
  只见解刨台上的尸体僵硬的转过身,将青白可怖的脸对准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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