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41)

  琼仁随手指了一下荷花池的方向:把你自己种下去。
  邻居的红莲化身很大,他没办法种呀,只能请邻居自己把自己种进荷花池了。
  作者有话要说:  琼仁,重新定义钓系。
  第39章
  琼仁和经纪人一起进入属于爱酷讯的综合大楼,爱遇星光夜在一楼进行彩排。
  经纪人说:王药清也会来,今年是他老师苏怀璋诞辰一百周年。容祯和李葵也是苏老的学生,到时候会有一个专题纪念活动,时长十分钟左右。
  苏怀璋是老电影人,对电影行业有很大贡献,他生前在龙城戏剧学院任教,现在影视行业里很多大拿都曾是他的学生。
  琼仁看过老先生很多年前导演的水墨电影《问剑》,水墨风格将剑仙的潇洒飘逸展现得淋漓尽致。
  这位老先生是几年前过世的,也算高寿了。
  琼仁定下的表演曲目是他即将发表的新歌《折桂令》,取自昆曲《桃花扇》的《哀江南》套曲。
  张昊邀请琼仁为电影《桃花扇》写首主题曲,本来张昊想用《离亭宴带歇指煞》这一支,但琼仁觉得不太妥当。
  这支曲虽然好,眼看他起朱楼这几句,更是任谁都听过,但歌词直抒南明灭亡之痛,激昂尖刻,不适合这部电影。
  他倒是觉得,如果硬要从《哀江南》里选,《折桂林》和《酤美酒》两支更贴切,词中写尽物非人也非,反倒和电影《桃花扇》哀伤凄婉的基调暗合。
  曲自然是新写的,但也将原曲做了一些采样,杂糅其中,凄清的萧声与稍显无机质迷幻感的电子乐器意外的很搭。
  原曲是苏昆生在南明覆灭后重游金陵,看到家国凄凉有感而发。琼仁的声音缺少岁月带来的沧桑凄怆,与其东施效颦,不如重新谱曲。
  其实《你不会有好下场》也已经做好了,但娱乐圈的人都很敏感,他怕别人以为自己在讽刺谁,还是留着到阴间唱吧。
  琼仁在休息室开了嗓,来叫他去彩排的的工作人员是个约莫四十不到的男人,琼仁一看就觉得很眼熟。
  他仔细在脑子里搜索了一下,终于想了起来,这个人叫周密,是个新锐导演,几年前拍过一部恐怖片,叫做《开灯》。
  看《开灯》可是琼仁人生中难得的观影经历。
  那是一部虽然有鬼,但是鬼没有正面出现的恐怖片。据说究极吓人,但琼仁没有感觉,鬼出现了他才怕,鬼不出现的话,他根本不关心屏幕外有没有鬼。
  只要画面里含鬼量为零,他就没有问题。
  虽然没有吓到他,不过剧情确实很有意思。他把导演所有作品都看了一遍,觉得这个导演真的很会拍。
  周密不管是恐怖片还是短片都拍得很有意思,通俗点讲,他很会讲故事,普通的故事在他手里也能讲得有滋有味,要是剧情好的话,越发能发挥优势。
  琼仁期待着导演再创佳作,结果周密就销声匿迹了。
  你好,请问你是不是周密导演?
  工作人员惊讶地点头:你居然认得我。
  琼仁笑了:当然认识啦,你拍戏很厉害。
  周密苦涩一笑,没有接话。
  琼仁见他有些颓唐,便说:我能和你合影吗?
  周密有些惊讶。
  琼仁笑着说:我很喜欢你的电影,《开灯》我看了很多遍。
  周密:你不害怕?说实话,《开灯》的成片,我看的时候也打哆嗦。
  琼仁:我在这方面比较迟钝,所以觉得还好,但故事和拍摄手法我很喜欢。
  周密本来整个人都有点丧丧的,听了琼仁的话,眼角都往上提了不少,没那么耷拉着了。
  两人就在走廊里合了一张影。
  周密和琼仁讲了一些拍摄时发生的趣事,两人边走边聊,一会儿就走到了演播厅,周密还有点意犹未尽。
  他好久没和人讲自己拍电影时的事情了。
  台上,上一个彩排的人还没好。一个女孩子走过来小声说:王导想排第二遍,很快就好,麻烦您等等。
  琼仁抬眼一看,原来是王药清。他正在抑扬顿挫的说苏老当年对他如何关照,他也把苏老当成自己异父异母的亲生父亲。
  恨不得给自己打上苏氏关门弟子六个字。
  琼仁转头道:我记得你也是龙城戏剧学院毕业的,苏老有没有教过你?
  听他说出自己母校,周密这下终于相信,琼仁真的不是因为人好所以慈悲,才施舍他这个过气导演一点关注,脸上露出笑容:是啊。苏老师对我很好。我上学的时候,按年龄他已经该退休了,后来又被学校返聘。
  我们学校的学生相对比较自由一些,但苏老师特别严格,他是不许同学随便缺课的。有段时间,学校为了遏制学生缺课的现象,苏老师经常会颤颤巍巍拿一个小本子,突然出现在大教室后门点名。
  那种感觉,就跟又回去上高中了似的。他的房子就在学校旁边,我家境和同学比起来不算好,学我们这行的又费钱,过不下去的时候,没少去他家里蹭饭。
  他毕业的时候就已经小有名气,可惜后来越来越不顺,掏光家底拍了一部恐怖片,结果却没钱做后期,又拉不到投资人。
  在爱酷讯的工作还是李葵介绍的,本来李葵想拉他一起拍综艺,但周密觉得这几年自己实在不顺利,不想带衰学长。
  何况虽然都是导演,但综艺和电影电视区别很大,万一他横插一脚,李葵的综艺收益率下降了怎么办?
  两人聊着,王药清彩排完了,听到声音停下来,琼仁随便往台上看了一眼。
  嗯?
  台上怎么站着一个老人
  琼仁已经习惯各种突发性灵异事件,他没有问你们有没有看见那个老人,也没有暗自疑惑那个老人是谁,而是立刻朝背景大屏上看去。
  果然啊,舞台上的老头和大屏上的苏老一模一样。
  他头发全白了,身板还挺得很直,住着一根雕花拐杖,正往王药清头上猛砸。
  可惜新鬼力量弱。鬼的力量等级除了看死亡年份,还要看怨恨有多重。
  苏怀璋是逝世年份浅,而且看他气质平和,一看就没有当怨灵的潜质。
  王药清看见台下有个特别打眼的小年轻,穿着虽然简单,但就是特别显眼。他视力不太好,眯着眼睛看了几秒,才后知后觉。
  这不是琼仁那个小兔崽子吗?
  这气质、这长相,活脱脱就是他那新剧里的瑞兽麒麟啊!
  仙侠山海题材的剧最要紧的就是人设,演员一定得贴角色,因为那个世界和人的生活差得太远,如果演员不贴,观众就很容易出戏。
  王药清知道没人比琼仁更适合,琼仁三番两次拒绝出演,在他眼里,这就是琼仁故意在毁他新剧。
  所以他才对琼仁恨得深沉。
  除了琼仁,哪个小偶像会拒绝他的戏约?
  不识好歹。
  他冷笑着下台阶,抬着自己高贵的头颅。
  恍惚间,他似乎看见金雪城在朝他笑,王药清脚下一滑,屁股落地,从台阶上滑了下来。
  工作人员吓得赶紧上来扶他,王药清痛得钻心,却还露出淡然的笑:没什么大事,不小心滑倒了,见笑啦。
  苏老顺着台阶下来,看见琼仁身边的周密,露出心疼的脸:哎,好孩子,你受苦了。这都是什么世道,你出不了头,王药清倒成香饽饽了。
  这时,王药清已经走到琼仁面前,露出假惺惺地笑脸:小琼,很高兴能在这个场合看到你。
  琼仁见他黑眼圈都快掉到颧骨,遮都遮不住,同情地问:王导又大晚上的在网上巡逻执法呢?不然怎么一副五天没睡的样子。您这个年纪可是熬不得,一熬两熬的,容易把人熬没。
  林大师还没回来,王药清只能忍辱负重:谢谢小琼关心。
  他转头看向周密,亲热地拍了几下周密的肩膀:小周,你在爱酷讯这儿干得怎么样?不要嫌我话多,不能因为当导演太累,就放弃这行不干,你可是很有天分的,以前苏老就老夸你。
  周密勉强提起嘴角,但这个表情很难称之为笑。
  多谢学长关心,我其实一直想要把我几年前拍的
  王药清抬头,仿佛看见了什么重要的人,今天还有事,以后再聊,小琼,再见啊。
  琼仁看着他的姿势有些怪异,提醒道:王导,记得去医院看看,别把尾椎摔断了。
  王药清心头愠怒,但还是微笑回头:好,我记住了。
  琼老师,您可以彩排了。女孩子本来还担心这俩打起来,还好,刀光剑影一通,毕竟没有当场斗殴。
  琼仁看着丧丧的周密,气得不停朝王药清的背影挥舞拐棍的苏老,说:我先排练,等我回来。
  他的目光滑过周密,又和苏老的视线对上。
  琼仁特意对苏老点了点头才上台。
  苏老一愣神,这孩子能看见我?
  他一激动,现场音响忽然爆出一阵杂音,杂音高高低低的持续了一阵子。
  所有人都捂着耳朵,不懂怎么突然爆音了。
  找不到原因的音响师忙出了一身汗。
  琼仁在台上默默盯着苏老,我知道你很激动,但还是稍微淡定一点吧。
  他做了个下压的手势。
  老头确认他的确看得见自己,激动地心情平复了一些,连忙四处张望,担心别人知道是他闹出的音响事故。
  可很快,老头就沮丧地低下头,这些人根本看不见他,自然不会怪到他身上。
  爱遇星光夜不提供乐队,琼仁也就省了合乐队这个步骤,他上台后也不怯场,拈着话筒便唱起来了。
  问秦淮旧日窗寮。
  苏老把歌词听得清楚明白,气得胡子都要飞起来了。
  好好的昆曲,好好的词,这都给改成什么样子了?
  等这个孩子彩排完,他一定要好好说道说道。
  周密倒是听得一脸惊艳,原曲他也听过,琼仁的版本和原版当然已经不是一回事了。
  但他的改编却也不像一些拿传统戏曲当噱头的歌那么轻浮,听起来凄清哀婉,发音上很明显是学的金陵话,方言演唱听起来的确更有韵味。
  歌听得入心,仿佛他也看到了旧日金陵的红叶满满、小花嫩黄,蝴蝶穿梭其中。树木花鸟欣欣向荣,反倒更衬得人世寂寥。
  苏老愤怒的表情也渐渐淡了下来,露出了伤感的样子。
  又有谁比死人更懂,什么叫物是人非呢?
  死后自然事事休。
  虽然容祯和李葵给他办了个诞辰一百周年,但到时候台下,又有几个人是真的认识他?
  哪怕是在台上讲述他与苏老师曾有趣事云云的学生们,心里也未必是真的怀念他。
  他的妻子去得早,孩子在国外,晚年常有学生陪伴,倒也不觉得晚景凄凉。
  却没想到,死前门庭若市,死后别说烧纸点香,就连去墓上献花的也不多。这才知道,那些人图的是苏世门生的名号,图的是通过他发展自己的人脉。
  将近活了一个世纪,却连这种小把戏都看不透,如同白活。
  原本他觉得王药清虽然天赋平庸,但为人努力踏实,对这个学生格外怜惜照顾。
  可他人一死,生前珍藏的书籍胶片被王药清偷的偷,卖的卖,珍贵的资料被保姆当成废纸称斤作价。
  用了一生收集来的东西,只因为死得太仓促,最后的命运就是一块钱一斤,收废纸的还要嫌弃纸太旧,想压价到八毛。
  每每想起来,苏怀璋就心如刀绞。
  周密年纪尚轻,没有和苏老相同的感触,但也忍不住想起从前意气风发的自己,那个时候他一心觉得自己能影史留名。
  后来却连连遭遇挫折,拍片极度不顺,投资方反悔撤资,演员跑路,他每天都在为自己的电影奔走努力,但却总有新的问题等着他。
  要么质疑他的拍摄手法,要么说故事不够香艳,要么说演员不够有名气,要么说恐怖片也要搞大IP,硬要他制造出一个贞子一样具有典型性的形象。
  被人拒绝多了,他难免真的疑惑起来,我这部片子是不是真的很垃圾,也许我真的是个很糟糕的导演,过去的成功只是运气好。
  李葵和容祯想帮他一把,但他已经没有信心了。
  他的妻子余薇怀孕后遭遇车祸,人还没养好就惦记着上班。她一直支持他的梦想,他却不能以成功回报妻子的付出。
  现在的工作虽然和导演没什么关系,但工作稳定,可以不让妻子为了孩子的奶粉尿布发愁。
  对比从前和现在,周密既愧疚,又难过。
  琼仁为了贴合意境,特意改了自己的唱腔,让声音圆润中藏了一点突兀地嘶哑,仿佛唱歌的人也已经快收不住自己的悲伤。
  这一点不完美,反而让周密和苏老同时心脏一紧,他们担心琼仁因为情绪过于丰满而让演唱中断,又因为那份嘶哑,让他们心中的悲伤突然爆发了出来。
  秋水长天人过少,冷清清的落照,剩一树柳弯腰。
  往昔的繁华都已经不复存在,萧瑟的景象,萧瑟的人心,冷清清的何止是夕照,更是看见夕照的人。
  这份凄清暗合苏老心境,他不知不觉落下两道浊泪。这孩子唱得好啊,唱得太好了。
  这一词一句,都唱到他这个老人的心里。
  周密眼眶红了,他抬起头,希望能用这个动作制止眼泪落下。
  伴奏低了下来,琼仁将最后两句又唱了一遍,清唱时,反而越发哀切动人,尾音渐渐低了下去,颤着听众们的心弦。
  一曲唱完,琼仁在台上站了片刻,用手捂住眼睛。
  等眼睛里的水汽干了,他放下手,朝台下鞠了个躬,声音还带着点涩意:我彩排好了,谢谢大家。
  台下没有人鼓掌,他们像一尊尊雕像,沉默地流着眼泪。
  *
  周密和苏老跟在琼仁身后,一起回到他的休息室。
  一进门,琼仁劈头就问:周导,说实话,我对你的电影很感兴趣,你想不想要投资?
  酝酿了满腔哀戚失意,正打算和琼仁一话愁肠的周密一下子转不过来,脚步一顿:你说什么?
  苏老倒是很兴奋:你这孩子有眼光,小周的东西特别要得,赚不赚钱不好说,但品质是有保障的。
  琼仁倒也不是突然圣母心发作,他的阴间视频网站目前运营不错,李葵特别剪辑版《灵异101》也在地府上线了,点击率奇高无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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