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三章 一夜白头

  萧剑再笨也该猜得到眼前这个怪异的男子是什么人,只是却不知凌云叫老铁匠师叔是怎么回事,难道老铁匠也是器宗弟子?顾不得去理会这诸多问题,萧剑上前一步。
  “你说的可是真的?只出一刀便可了结恩怨?”
  “不。”
  凌云笑着摇了摇头。
  “我只说你们若能接下我的一刀我便与这件事情再无关系,至于后事如何却再也不管我的事情。”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萧剑沉声问道。
  “若是这件事情不会就这么完毕那我还有什么理由接下你的一刀?”
  “因为我是你们的第一个对手,若是接下了我这一刀,你们便可以安心了,器宗的高手到云州,没有半个月来不了。”
  凌云只说了这么简简单单几个字。
  “你应该知道他们两个无论如何接不下你的一刀。”
  老铁匠沉声说道。
  “那就不是我操心的事情了,他们可以选择任何办法,只要接的下,至于后续会有什么人来,或者会不会有人来,却跟我再也没有任何关系,只是一刀而已,把欠的都还上。”
  “只是一刀?”
  凌云不说话了。
  “小子,你们两个上吧,只要能接下他一刀,以后就少了一个强大的敌人,大不了挨些疼,受些皮肉之苦。”
  青冥适时说道。
  凌云从头到尾都没有看青冥一眼,倒是青冥的目光在他身上从未离开。
  “好。”
  萧剑咬了咬牙。
  “我答应你便是,不过这一刀我一个人来扛,如何?”
  秦飞前几日所受的重伤还没能全部恢复,即使萧剑送出了最后的疗伤丹药,更重要的是,他心中已经有了别的计较。
  “可以,那你可要准备好了。”
  凌云笑了笑。
  “嗯。”
  萧剑硬着头皮答道,器宗不会傻到派一个明台境以下的弟子来送死,眼前的凌云实力最少也是明台境以上,甚至还有可能是通玄境的高手。
  秦飞想说什么,萧剑给予其一个肯定的眼神,两人合作多次,一个眼神便能明白对方心中所想。
  “来吧。”
  就在萧剑已经准备好凌云的木刀会斩出一道多么强大的刀罡,甚至已经准备好万不得已的情况下将龙鳞拿出来防御的时候。
  凌云的长刀只是轻轻在萧剑的脑门儿点了一下。
  “好了,你已经接下了我的一刀,从今以后我不再欠器宗什么,也不会再对你们做什么。”
  凌云咧嘴一笑,随后看向了老铁匠。
  “师叔,我能做的只有这么多了,你的恩情我已经还了,器宗的情我也还了,接下来器宗肯定会怒不可遏,不过我不会帮你什么,也不会帮器宗什么,你们好自为之。”
  凌云说完,扛着木制长刀走出了百丈远,或许是感觉到了身后众人的注视,凌云也并未回头,只是潇洒的挥了挥手。
  “这个小子很强。”
  青冥轻声说道,能得到他这么评价的人不多。
  “他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萧剑有些回不过神。
  “还有爷爷,你到底瞒了我什么?”
  萧剑在等待老铁匠的回答。
  “事至如今,纸已经包不住火,李谆城,该说的都说了吧。”
  青冥看向了老铁匠。
  当老铁匠将面具撕下说出一切的时候已是深夜。
  一桌子酒菜已经冰凉。
  萧剑已经有些全然接受不过来。
  接受不过来的是几年朝夕相处的爷爷原来并不是自己想象中的那个样子。
  接受不过来的是原来老铁匠并不是普通的打铁匠,而是堂堂器宗的一代铸器大师。
  他竟然有些再也叫不出来爷爷两个字。
  想到这些,萧剑喉咙已经有些嘶哑。
  “也就是说白天那个小子乃是莲台灌顶而生的实验物品?”
  青冥问道。
  “不错。”
  老铁匠缓缓答到。
  “那么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天下虽大,却再无我可去之处,王重远不傻,他之所以派凌云前来就是知道若真的是我凌云便会刀下留情,如今却是已经成了板上钉钉的事实,不出三日,器宗便会有无数高手前来,便是掘地三尺也会将我挖出去。”
  取下了面具的李谆城已经不再是那个慈祥的老铁匠。
  青冥不说话了。
  众人沉默无言。
  “我不能让他们就这样把你带走。”
  良久,萧剑咬着牙说出来一句。
  “傻孩子,没办法的,若是能那么容易逃离,这二十载王重远便不会派出高手寻遍天下,他什么都可以放弃,唯独有些东西却是万万不肯丢弃。”
  “那又怎么样?我就算拼了命都会挡在你前面,来一个,杀一个。”
  萧剑红了眼眶。
  众人见此情景,纷纷退了出去,房中只剩下了李谆城和萧剑二人。
  “孩子,器宗有多大,大到你根本想象不出来,你以为论道大会所杀的器半生已是器宗一根顶梁柱,却不知器半生在器宗也只不过算是排的上号的人物而已,王重远此人最重心计,他早就在后面与人通好,器半生只不过是他的一枚棋子,可有可无的棋子,可爷爷留给你的东西不一样,那是器宗千百年来集所有千百年来精华的大成,他王重远就是再死上十个器半生,一百个器半生都会抢夺回去。”
  李谆城严肃的说道。
  “大不了咱们不要了,让他拿回去便是,只要他肯放过你。”
  萧剑大声说道。
  “混账。”
  李谆城一拍桌子。
  “你知道你说的是什么话吗?若是我愿意交出去我又何必流亡二十一载,那东西是我李家先祖呕心沥血创造出来的,如何能就这样落入他人之手?他王重远城府极深,志在天下,若是给他得到了这东西,天下唾手可得,到时候会死多少人你知道吗。”
  “我管什么天下,天下从来都不曾管过我,我流落街头,天下不见得有人给我一隅之地,我没东西吃天下不见得给我了一块窝头,我快死的时候,天下也不见得有人多看我一眼,是你,是你给了我活下去的指望,不是天下,是你啊……”
  一席话说完,少年已经趴在李谆城腿上哭的泣不成声。
  “唉,孩子。”
  李谆城长叹一口气,摸了摸萧剑的头发。
  “我李家从祖上开始到我这一辈已经是七十六代传人,七十六代,代代铸器已经有千年光景,千年成果怎可沦为别人掌控天下的工具?还好,在死之前收养了你这么一个孩子,总不至于让我李家绝技失传,如此,我李谆城也总算对祖上有了一个交代。”
  不去理会早已经哭的泣不成声的萧剑。
  李谆城缓缓站直了二十一年一直佝偻不曾挺直过的身子。
  李谆城以从未有过的一代大家口吻郑重的说道。
  “弟子萧剑听令,我李谆城以铸器一脉第七十六代弟子身份将我李家七十六代呕心沥血所著的万器成道传于你,从今日开始你便是我铸器一脉第七十七代传人,凡我铸器一脉弟子,务必心系天下,心系天下苍生,不可…………”
  李谆城花了半个时辰说完了铸器一脉的门规。
  最后留下了一句话就走了。
  别人不知那一夜李谆城到底对萧剑说了什么,只知道那一夜过后,樊城城西再无铁匠铺,再无那个长年累月不曾停歇过的瘸腿李铁匠,也再也没有了那个在冰天雪地里搀扶着老铁匠的少年萧剑。
  李谆城走了,在萧剑哭的已经流不下来眼泪的那个晚上,系着一个不大不小的葫芦,装着樊城最便宜的黄酒。
  仿佛二十一年樊城从未有过这个人一般。
  ……
  “找到了爷爷的尸体。”
  铁匠铺中,王玲玲轻声说道。
  “嗯,我知道了。”
  王玲玲唐钰看着跪在地上整整三天都不曾离开那具他亲手打造的一口棺材的这个少年,忍不住别过了头轻轻擦去了眼角的眼泪。
  萧剑还是那个萧剑,还是那张脸,那身衣裳,唯一不同的是,一头黑发已经全部变成了白发。
  萧剑站直了身子,用尽浑身力气将那口棺材扛在了肩上。
  “走吧,钰儿,师姐,秦飞,咱们……接爷爷回家。”
  ……
  萧剑想起了老铁匠走后留下的最后一句话。
  不要替爷爷报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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