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苛刻的老人
此刻的国宫，夜黑漆漆的。
国宫有很多传说，尤其是关于晚上的，到了夜里国宫里面便没有人，基本上都是放狼狗进去值夜的。
可是今晚却有人，就在九龙壁对面。
没有椅子，一直站在那看，拿着手电筒和放大镜。
他身边也还有人，国宫的保卫和修复部门的负责人，两人实在没有老人家的毅力，只能办了把椅子坐下陪着。
凌东方用手电的光亮配合放大镜继续检查唐阳羽的第一幅修复作品。
其实在唐阳羽动手之前和动手之后他都没有足够的信心，他在赌博，他人生之中很少见的不理智的赌博。
当然他豪赌的理由倒是很充分，唐门唐修在他眼中算是国之重宝，一定不能就此失传，断代，那将是无法挽回的巨大损失。
他们那一代心里人亡物在的理念更加浓厚，人几十年就会死去，可是这些文物这些建筑却会一直的继续流传下去。
而流传越久就越是需要最好的工匠循环往复的进行最好的修复。
如果国宫没了唐门唐修，那么国宫还是国宫么？
至少他内心是如此认为的。
他的年纪也不小了，从白天一直检查到夜里，各种距离，各种角度，各种放大镜下的查看，吹毛求疵。
他还是发现了问题，但是不多，远比他预想的要少的多。
如今的唐阳羽手艺绝对比不了当年的唐宗放，可是却已经比国宫现今的大部分修复人员高出一个层级以外。
他什么都不能说，什么也不会说，他只会做到心中有数。
今夜的国宫看起来没什么，跟往日没有任何的区别，对于他们这些文物保护者来说，人来人往，早晨开门晚上关门，周而复始，以前这样，以后也还是会这样。
他们不是这里的主人，他们只是这里的守护者，一段时间内的守护者。
最后他拿起手机拨通了自家孙女的电话，声音威严，“把电话给唐阳羽。”
凌雨晴和唐阳羽刚到家里，可是这都夜里12点多了爷爷怎么会突然打电话？而且语气异常严肃，直接要找唐阳羽。
坏了！九龙壁的修复出问题了！
虽然她完全看不出问题，虽然她认为那家伙已经接近神之手，可是爷爷不同，在她眼里，这个世界上的任何一次修复就没有他挑不出毛病的时候！
白天可是他亲自放行让唐阳羽走的，现在又翻旧账？
难道，难道爷爷他老人家一直都盯着那条金龙找毛病？
她的心一针针发凉，看着已经开门回自己房间的唐阳羽，唐阳羽仿佛心有灵犀一般突然回头，用手势比划，有什么事么？
她顿了顿，捂住手机话筒，“回去吧，没事了。”
然后快速回到自己房间，关好房门，这才重新接起电话。那边的凌东方却以为电话已经换到唐阳羽手中了。
“你犯了三个错误，不可饶恕。”
凌雨晴深呼吸，再深呼吸，然后硬着头皮接锅，“爷爷，是我，唐阳羽已经睡了，现在很晚了。”
凌东方一愣，“去叫醒，他还有心思睡觉？做一行就要爱一行，要有最基本的职业素养！”
凌雨晴顿了顿，“爷爷，唐阳羽他不是职业的，他自己到现在从未承认过自己是唐门传人，是我们逼他，我们认为他就是。而且在动手修复前他也说了条件，我觉得我们……我们应该尊重他。”
“爷爷，我知道你对他严格是好事，也知道你是对文物负责，可是这事也得循序渐进。从国宫出来之后我给外婆打了电话，她说唐阳羽的修复暂时国宫相关修复部门的修复人员没人能够做到。”
凌东方的声音愈加不快，“凌雨晴，你什么时候学会顶嘴了？让你叫你就立刻去叫，难道你想让我亲自找上门么！”
凌雨晴也有点急了，她觉得憋屈，替唐阳羽憋屈，毕竟她真的是整个京城最了解他的那个人了。
那家伙对于文物修复对于唐门手艺真的十分保守，低调。
那家伙现在所做的一切真的都是被逼的，或者是被迫跟她做得交换。他一个毫无经验的雷州小土鳖，一出手就能把金龙修复完好，她真的很开心很知足。
爷爷何必要这样赶尽杀绝？
所以她人生第一次决定跟顽固冷血的爷爷对抗到底，“爷爷，你要来就来，但是我不会去叫他。他母亲的病情到现在还不能确诊，情况不乐观，他刚刚承受了不小的打击。金龙他已经按照约定修复完了，我不认为他还需要再接受爷爷的教训。”
凌东方直接挂了电话。
最后只骂了句，反了天了！
然后就挂断了。
凌雨晴的脑袋嗡嗡直响，有点天旋地转的样子，她现在才意识到自己办了一件蠢事。自己的确是好心，可是在电话里被爷爷骂几句总比凌晨一两点爷爷找上门要好太多啊。
但事情已经没了缓和的余地，说不定爷爷已经出门上车在过来的路上。
没办法，她只能开门向着唐阳羽的房间走去……
唐阳羽正在洗澡，顺便上药。
现在他基本已经可以自己熟练的上药了，疼，不舒服的感觉又回来了。说实话他有些担心，但是他不能让他妈知道也不能让凌雨晴知道。
他没想到凌雨晴会进来，房门并没有关，卫生间的房门也没有关。
他正坐在马桶上自己背对着门口忙活。
凌雨晴的大脑又是一阵眩晕，然后赶紧回过头，大口大口呼气，就像是离开了水的鱼，“唐阳羽，你在干什么！”
她误会了，她以为他大半夜不睡觉正坐在马桶上自娱自乐呢！
唐阳羽则因为有些累，有些疼，完全没意识到身后来人了，吓了一大跳。
人吓人吓死人！
他一阵脸红心跳，他以为凌雨晴什么都看见了。
“你……你进来干什么……”
凌雨晴双手扶着自己生疼的脑袋，“我来打扰了你的好事是吧？没关系，不用在乎我，你继续，快活完洗干净出来再见我，有事跟你说！”
唐阳羽这才知道人家女孩误会了，那也就是说她没有全都看见，他下意识重新观察了一下他的坐姿和门口的角度。
这才放心下来。
赶紧紧急处理完毕，洗干净，出来。
“我在上药。”他低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