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六

  三月初开,春分未至,傍晚时分,斜阳倾挂天边,晚霞紫金流结。
  城北中央军军营大门口,谢宁身上轻裘未卸,面无表情地看着简临风掀起帘子弯身进了车厢,心中哀叹,然后转身便走回了军营里。
  简临风不过比谢宁年长二岁,可是这数日未见,他鬓边竟生出了丝丝华发。
  简临风生性单纯无争,不好功名不喜利禄,不知世间险恶不晓风起云涌,手中折扇面若桃花,白净清文。
  从前在京中只知道白天与名人雅士周天采风吟对,晚间手采一束青菊送入家中。
  简中正曾经也苦口相劝,让他收心养性跟随自己步入仕场,毕竟家中独子,总不能让一本家业毁在他手上。
  可简临风却只是顾着将青菊/插入白瓷花瓶中,不以为然地笑着说:“若一辈子只为浊银虚名而在名利场里苦苦挣扎,那你我走这短短一遭岂不是白白枉费了上苍留下的繁花似锦?”
  而今日相见,简临风的脸上早已没有了曾经的一番风流自在,俗世无争。
  身上不再是从前的锦衣华服,下巴初露的胡茬更显他沧桑,他缓缓转身的时候,谢宁心里很不是滋味。
  很快,军营门外的大路上,一辆朴实无华的驴车踢踢踏踏地踩着尘土往东城驶去。
  路边一个简陋的茶水铺里,两个身穿青色粗布外衣的男子正面对面坐在一张四方木桌后,其中一个看上去体魄要稍微健壮些,只见他腰间佩戴着一把弯刀,弯刀旁还挂着一块金色牌子,牌子上小篆字体刻着一个“律”字。
  驴车从茶水铺子门前匆忙路过时,两人不约而同地转头看过去。
  恰好一阵凉风吹过,掀起了车舆边上的帘子,车厢里简临风的半张苍白的脸落到二人眼中。
  驴车刚驶过茶铺子,那健壮男子便将头转回来,低头看着手中的小茶杯,小茶杯在他手里转了个圈,他蓦地轻蔑嗤笑一声,说道:“说来也是,先前在人家王府门口跪了整整一天,弄的一副丢人现眼的,最后还是让人家郡主给赶走了。现在他唯一能求的也就剩下这小王爷了,不往这军营里来还能去哪儿?”
  坐他对面那个江湖作派的青年目光却一直跟在那驴车之后,直到那驴车终于变成了一个点,消失在长路漫漫里,他才缓缓回头,挑了两粒花生米送到嘴里,微微抬头瞥了一眼自己同伴,问道:“听说他爹在你们寺里疯了?怎么回事儿,都没听你多提起过呢。”
  “这有什么好提的。”健壮男子嗤之以鼻,放下茶杯后又撮了一把花生米扔到嘴里,余光微微瞟向坐在江湖青年身后的男子。
  那男子一席褐红长衣,手中握着茶杯,一直低着头,双唇贴在温暖的茶水面上,却一直没有喝下一口。
  健壮男子挑起眼皮觑了江湖青年一眼,冷声又道:“这一年到头送进咱们寺里的高官显贵还少吗?进去的时候谁不是哭天抢地净嚷嚷自己无辜,结果到头来也不知道是自己心里有鬼还是咱寺里真有鬼,发疯的发疯,自戕的自戕,到最后还不都把事儿给认了。你说这些人明明都知道,这要送了进来,到最后还不是一个结果,还非得要在那儿装什么清高?”
  江湖青年又问:“可这京兆尹不都进去快仨月了吗?听你说你们也是一直厚待着他的,怎么这会儿才忽然疯了?”
  “哼,这人要心里真有鬼,还用得着旁人去做些什么吗?一直屁都不多放一个,最后还不是把自己闷出个失心疯来?”
  健壮男子不屑地闷哼一声,又说,“之前大伙儿都说简中正老了,我还没觉得事儿呢,谁知这人一疯起来,还真是什么陈年旧事都给扒拉出来狗刨一顿。放着别人给咱的人搞一顿,顶多就在那儿一把鼻涕一把泪地颠三倒四的。他倒好,这一脑子不好使了,劲是往先帝那会儿的事儿上跑了,说着说着还还把前朝带上,说什么没有做过对不起前朝那傻瓜皇帝,也没对不起当年跟先帝一同打天下的老臣子之类的,瞎晃晃在那又哭又闹,天天吵着要找丞相,弄得咱何大人心烦,可奈不得上头的人说明了不给动手,整得咱现在只能天天听着他那乱嚎,说来就晦气!”
  健壮男子越说越激动,说到最后忍不住,朝店里头招招手,点了一瓶白酒。
  江湖青年见他这副模样,摇头叹息笑笑,又说:“这么说来,也难怪咱这玉面小公子又要来求人了。”
  健壮男子又不以为然地抽了抽嘴角,蔑然又道:“他也就求着吧,且不说这小王爷愿不愿意帮他,就算人家愿意,他爹现在这副模样,救出去也是白搭,请大夫也是浪费医药费了!”
  健壮男子边说着,边将碟子里最后一粒吵得金黄发亮的花生米扔到嘴里,然后顿然站起左右拍拍手,又活动活动胳膊腿脚。
  就在他正想说什么的时候,眼前猛然一亮。
  他慌忙地拍了拍身上衣服留下的碎屑,然后提脚便快步往前走去,走到那红衣男子身旁,脸上堆着笑脸,对着面前的人弯腰颔首,双手作揖道:“卑职见过小王爷。”
  江湖青年闻声,也连忙放下手中茶杯,起身便走到健壮男子身旁跟着行礼问好。
  整个茶水铺子里,就剩下那红衣男子一直垂着头坐在桌后。
  可他却一副优游自在的模样,轻轻摇头吹开手中茶杯上的白沫,眸上一直挂着的阴冷瞬间消失,嘴边也慢慢掀起一丝难察深浅的笑意。
  谢宁一手牵着缰绳站在马旁,目光一直紧紧地盯在红衣男子身后,对忽然上前恭敬行礼的二人视若无睹,不耐烦地随意挥挥手示意他们赶紧滚,那两人也不敢耽搁,转身便疾步离开。
  天朗气清,西阳携云烟,金光领晚霞。
  路上行人越来越少,一两过路的百姓也来去快步,希望能让一直翘首以待自己回家吃饭的夫人在家门前等少片刻。
  王桓脸上带着“卢演”那张丑陋干瘪的面/具,身上穿着月白色里衣,外头套着一件褐红锦缎长衣。
  待那二人消失在自己模糊视野后,他才将手中茶杯放回到桌面上,将碟子里最后半块蝴蝶酥送进嘴里后,才慢悠悠地双手撑在桌面站起。
  也不知道他是故意的还是无意的,站起来的时候竟给凳子一脚绊了绊,整个人就要往桌上扑去。
  谢宁眼疾手快,顿时一个箭步上前,一手还握住拴着马的缰绳,另一只手已经抓在王桓瘦弱的手臂上将他用力往后拉开。
  王桓重新站稳后,谢宁的手却还一直抓在王桓手臂上。
  而这时一直待在茶铺子里头的店家听到外面有凌乱的声音正往外走来,王桓立刻将谢宁的手从自己臂上抄下。
  店家还没走到二人跟前,远远见到谢宁的手从那红衣男子臂上取下,心中却想起了这些时日里坊间盛传的淮南小王爷进屋藏丑男的谣言。
  他定定地站在桌前,一时看看谢宁,一时看看王桓,好一会儿才知慌忙上前对谢宁行礼。
  王桓见此场景不由觉得滑稽,他轻轻摇摇头笑了笑,回头对着谢宁说:“小王爷,您说您一副英俊潇洒的好容颜,何苦日夜一脸严肃呢?您看,您这是把好好一人给吓成什么样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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