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节

  陈岭在丁骏远的招呼下落座,紧跟着面前被放下一杯白水。握着温热的水杯道了声谢谢,他问:“丁先生以前不怎么信鬼神吧,那又为什么会将雕刻室的生意归结到风水问题上?”
  “我以前的确不怎么信。”丁骏远没想到被看穿,略微尴尬的解释道:“我想陈先生在来这里之前,一定对我的雕刻室有做过一些简单的了解,知道我的生意出了问题。”
  陈岭点头:“一般来说,如果生意做不下去,都会选择转让。”
  “我试过了。”丁骏远说,“但每一个对雕刻室有意愿的人,都会在一天,或者两三天后提出拒绝。”
  陈岭眉头皱了起来:“他们有告诉你原因吗?”
  丁骏远:“没有,但其中一个说过……说是进了这地方阴森森的,估计是风水有问题,让我找人来看看。”
  陈岭在办公室里绕了一圈,然后出门,将雕刻室内的所有教室和杂物间都逛了一遍。
  不可否认,这里的确很阴,外面爆裂的阳光无法弥漫进来丝毫。
  尤其是某些墙角,看上去脏兮兮的,泛着墨绿的霉菌。霉菌在底部聚成一团,随着渐渐往上,越来越少,最后消失在雪白的墙壁上。
  陈岭走近,半蹲下来,刚要伸手去碰一下墙角内淤积的污垢,背后不远的走廊突然传来叫喊。
  前台的小姑娘受了惊吓,“啊”的尖叫一声,随后阻拦道:“你不能进去!”
  “我凭什么不能进去!”蛮横的回答来自于一个中年妇女。
  妇女衣着普通,头发乱蓬蓬的绑在脑后,她两眼通红,布满血丝,手指正死死抓着前台的纤细的胳膊不放。
  陈岭距离最近,先抵达接待台:“出什么事了?”
  小姑娘连忙解释道:“我们还没正式开始营业呢,可这位大姐非要说他女儿在我们雕刻室里,还说什么女儿被老师拐跑了。”
  “我女儿昨天来了你们雕刻室一直没回家,不是在这里还能在哪里!”中年妇女用力推开小姑娘,直冲冲的走到陈岭面前,“你就是丁老师?正好,你把我女儿交出来!”
  “我才是丁老师。”丁骏远沿着声音一路跑出来,将陈岭拽到自己身后,语气温和的安抚道:“大姐,咱们有话到办公室去坐下来慢慢说。”
  逮到了要找的人,妇女叫喊得更加厉害:“你个不要脸的,是你拐跑了我们家慧慧,你让她出来,我要带她回家!”
  听见慧慧两个字,丁骏远有印象了:“你是周文慧的妈妈?可周文慧昨天下课以后就回去了。”
  “不可能!她根本没有回家!”周妈妈指着丁骏远的鼻子骂道,“我们家慧慧一直很乖,平时除了去上班,就是周末来你的画室,从来不去其他地方晃悠,不是你藏起她还能是谁。”
  “大姐,我真的没有。”丁骏远无奈,知道对方不肯罢休,侧身让开一条道,“不信你自己进去找找。”
  周妈妈气势汹汹的冲了进去。
  因为教授的类别较多,雕刻室面积很大,楼上楼下共三层楼,装修全是木地板,墙上贴着可擦拭墙纸,可见装修时一定花了不少钱。
  亮堂堂的教室被推开了一间又一间,别说是周文慧了,连只苍蝇都没有,清冷得可怕。
  周妈妈失魂落魄的下楼,在看见丁骏远的那一刻,一把抓住他的胳膊,狰狞的问:“不在这里,那一定在你家里,带我去你家里找!”
  丁骏远无奈,正想妥协,忽然听见画室背后的巷子里传来一声惊恐的尖叫,紧跟着就见一个女孩儿苍白着脸,踉跄着从雕刻室门口经过。
  女孩儿嘴里喊着:“死人,死人了!”
  周妈妈的心头一空,恐慌汹涌地弥漫到脸上,那种可怕的直觉紧紧包裹着她,让她浑身颤抖,跑出门的时候差点摔一跤。
  因为那声叫喊,附近已经开门的店铺,已经有人出来看了,他们围堵在巷口,谁都进不去。
  “让一让。”周妈妈拼命挤进去,看见那双搭在地上的小腿,瞳孔猛地一缩。
  她死死揪住胸口的衣服,剧烈的喘息,双脚如同被灌了水泥,怎么也挪不动。
  陈岭也跟了过来,见周妈妈一动不动,脚下一转从她身后绕了出去,走向前方的垃圾桶。
  垃圾桶很大,四四方方的摆在巷子里,附近小饭馆、花店、手机店,包括雕刻室的垃圾,全都丢在这里。他们堆积成一座小山,正好挡住了躺在内里的人。
  “慧慧……”听见身后哽咽的呢喃,陈岭往前一步,也不嫌脏,伸手拎开遮挡住的垃圾袋。
  躺在地上的那具身体渐渐显露出来,距离较近的人只看了一眼,就捂住嘴巴拼命后退。
  “报警,快报警!”有人在人群中低喊。
  为了保护现场,陈岭也从中退回到巷口,眼睛一瞬不瞬的盯着那双露在外面的腿上。
  死掉的是一个女人,嘴巴和眼睛睁得很大,浑身发胀浮肿,头发湿哒哒的覆盖在脸上。她的指甲里,黑漆漆的一团,不知道是什么。
  警察来得很快,他们迅速将现场封锁起来,并由法医进行初步的尸检。
  “死者应该是溺水而亡的,并且从尸体的浮肿程度来看,至少已经死了有一周了……”法医将结果告知队长。
  队长听后“嘶”了一声,叫来对周妈妈和丁骏远刚刚结束问话的下属:“你说,丁骏远和前台都说,昨天亲眼看见周文慧到雕刻室学习,并且于下午六点半离开。”
  下属是个新来的,正在实习,闻言还以为自己哪里出了纰漏,小心翼翼的问领导:“是的,领导我有哪里做的不对吗?”
  队长没说话,快步走回尸体旁边看了看,又去到法医处仔细询问,能否确定真的已经死亡七天以上。
  得到肯定的答复后,他陷入了短暂的沉默,随后掏出手机走到一边,打了个电话。
  下属们面面相觑,以为上司是在寻求支援,结果等对方收线回来,他们却得到一句:“这件案子不归我们管,收拾东西,另一组人马上就到。”
  上面有上面的安排,底下的只能服从命令,不能叽叽喳喳有疑问。
  大概过了二十分钟,一辆气派的黑色商务车停靠在巷外的马路边。
  一名衣着考究的男人走下车,他单肩挂着包,手里拿着一个罗盘,眉眼锋利,径直走到警察正营面前。
  队长俨然跟对方认识,礼貌问候:“李先生。”
  陈岭身旁的吴伟伟突然卧槽一声,看向那位李先生的眼神,如同在看什么稀奇怪物。
  “你认识?”陈岭问他。
  “我认识他,他不认识我。”吴伟伟摸出手机,找出一张照片点开。
  陈岭接过来一看,觉得应该是某单位工作人员的网页简介。
  因为像素和原网页相片尺寸的缘故,每个人的五官都有些模糊,只隐约可辨认,正数下来第三个,正是被警察打电话叫来的这人,名为李鸿羽。
  至于其他相关介绍,字体实在太小,根本看不出个所以然。
  “所以他到底是什么人?”
  陈岭把手机还回去,就听见不远处的李鸿羽冲着警察队长微微颔首,派头很足:“剩下的交给我就行。”
  队长连连点头,又问:“那尸体……”
  “带走。”李鸿羽挥了挥手,低头看了眼罗盘,抬脚往繁星雕刻室走去。
  “这架子端的,比我还能装逼。”吴伟伟“啧”一声,对他陈哥说,“这人是特殊调查部一组的副队长。”
  “特殊调查部?”陈岭头一次听说这个部门。
  “你竟然不知道!”吴伟伟差点破音,引来不少视线瞩目。
  陈岭老实的摇头。
  “特调部不是常规部门,是从各个术法门派中选拔人员入内,专门应对灵异事件。当然,肯定也有人走关系进去想混铁饭碗的。”吴伟伟说完又朝着李鸿羽看了一眼,“一组的副组长亲自出马,这次的事情恐怕不简单。”
  陈岭斜睨着他:“你怎么会知道这些。”
  吴伟伟挑挑眉,得意道:“当然是从群里知道的,我们那个群里的消息虽然都是小道消息,但准确度高,我准备把它发展成为我们昱和陵园的消息网。”
  陈岭由衷感叹道:“你真敬业。”
  吴伟伟:“哪里哪里,应该的。”
  那头,丁骏远看见直直走向自己雕刻室的陌生人,警惕地跨过去,把门口堵得严严实实。
  “这位先生,请问你有什么事。”
  “你是老板?”李鸿羽锐利的目光越过,直直落在丁骏远背后的走廊,“你的雕刻室不干净。”
  丁骏远脸色一变,下意识看向还站在巷口外的陈岭。
  陈岭走上前去,目光垂落,瞅了眼对方手里的罗盘,指针胡乱转动,始终不停,越是靠近雕刻室转得越厉害。
  丁骏远顺着青年的目光看过去,惊讶道:“怎么回事?”
  陈岭解释:“说明内有恶阴,或冤死,或横死。”
  “这一圈一圈的转是指那东西就在我们身边?”吴伟伟下意识看向四周,估计是心理作用,他忽然觉得冷嗖嗖的。
  陈岭摇了摇头:“不是,指针旋转不停,说明阴恶就在这个空间内,但无法确定具体方位。”
  李鸿羽眼底闪过一丝诧异,偏头看了说话的青年一眼,之前见这人带着另一个人站在路边嘀嘀咕咕,以为是围观的群众,眼下看来,难道是同道中人?
  皱了皱眉,不过三秒就把陈岭打量了个透彻,没有法器,没有工作证,应该是外面的野鸡天师。
  陈岭大大方方的看回去:“有事?”
  李鸿羽冷冷的把头偏回去,连个正眼都不想给:“闲杂人等马上离开。”
  第24章 雕刻室06
  陈岭和吴伟伟是丁骏远请来的, 他这个当主人都还没发话,这个突然冒出来的人却开口赶客,也太不把他放在眼里了。
  他冷了下脸来:“李先生, 这两位是我请来的帮忙看风水的。”
  “这里的事情跟风水无关。”李鸿羽说完头也不回的往前走,轻飘飘地又丢来一句, “不过腿长在你们身上, 要走要留都随便,不过出了事情可别怪我没提醒过你们。”
  吴伟伟:“……”这句话好耳熟。
  陈岭撇了吴伟伟一眼, 吴大师, 没错, 不久前你刚对我说过。
  吴伟伟率先移开跟他陈哥对视的眼睛,尴尬道:“陈哥咱们也进去看看吧。”
  丁骏远对李鸿羽的观感不太好,年纪轻轻过于傲气, 相比之下,陈岭虽然更年轻,但人家态度好啊, 相处起来很舒服。
  他也跟着说:“陈先生,里面请吧。”
  一行三人坠在后面, 跟着李鸿羽将楼上楼下逛了遍, 最后再次回到了一楼丁骏远的办公室里。
  罗盘指针不知疲惫的继续转动,而持盘人的眉头却越皱越紧, 似是困惑。
  陈岭想到什么,隔着布料按了按裤兜, 三清铃没有震动, 说明罗盘检测出的阴气根本还构不成威胁。
  如果雕刻室真的有所谓的恶阴,那此时他要么藏了起来,要么就是将自己的阴气分散开了, 否则当罗盘接触到阴气最重的地方时,一定会停止转动,颤动的指向某处。
  李鸿羽收起罗盘,正色道:“丁先生,我今晚要留宿在雕刻室内,有劳帮忙安排一下。”
  雕刻室内本就没有床被,总不能让人变戏法变出来吧,丁骏远无奈道:“李先生,我们雕刻室没有休息室,也不向学生提供住宿,真的没办法留宿。”
  “那就从你家里抱一床被子过来,我打地铺。”李鸿羽颐指气使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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