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8章 方智羽（三）
方智羽继续说：“我慢慢站起来，前后一看，前面车厢也是一团漆黑，后面隔着两节车厢，还有灯泡一闪一灭，黑暗之中，那灯光显得深邃无比。”
“我定了定神，想哼哼歌儿给自己壮胆，但声音发出来，沙哑得像是磨刀石在擦玻璃，自己听起来都胆战心惊，只好闭嘴。”
“然后打开手机，也不敢开手机灯，怕被前后两节车厢的丧尸看见，只靠着微弱的屏幕光，寻找什么硬点的家伙，好砸碎车窗玻璃逃出去。”
“我到处寻找，在头顶安全盒里找到了安全锤，又谨慎地前后看了看，开始砸车窗玻璃，但我身子瘦弱，平时又不锻炼，接连砸了十几下也没有砸开。反倒引得一只丧尸扑到车门上不断嚎叫。”
“我连忙停止了砸窗，坐下来呼呼呼喘气，只觉口干舌燥，喉咙里如同塞了把沙子，又干又涩，好不难耐。”
“过了一会儿，那只丧尸不拍车门了，我就在车厢里面找水喝，没什么人乘地铁，地板上光洁溜溜的。一瓶水也没有找到。”
“我只好继续砸车窗，终于砸碎了，但也惊动了一只丧尸，丧尸撞开车门直冲过来，我一步跳出窗，撒丫子狂奔。”
高珊听到这儿，笑着说：“瞎说，地铁隧道肯定黑乎乎的，你看也看不清楚，怎么狂奔？”
方智羽说：“诡异的就是这儿了，我好像有了奇怪的功能，脚下的路看得清清楚楚，再跑一会儿，轨道也没有了，就看见前方很是明亮，但又不刺眼睛，柔和得很。”
高珊说：“天亮了？”
方智羽摇摇头：“天没有亮，我跑到亮光里面，一下迷失了方向，周围都是炫目的白，其他什么也没有，身边突然冒出一人，也穿着一身白色的衣服，他对我说：‘你还不属于这儿，回去吧。’”
“我就往回走，走着走着突然反应过来，刚才和我说话的人，不就是我去世了的父亲吗？”
安怡和陈七忍不住笑了起来，陈七说：“哈哈，你是跳车的时候摔昏了脑袋吧？”
方智羽说：“你说对了一半，我跳车的时候太着急，脑袋先着的地，我走回来，看见自己躺在地上，脑袋上破了个洞，还在往出冒血。”
肖梦婷说：“你自己看见自己，这个太不可思议了。”
林志说：“这应该就是濒死的体验。”
方智羽说：“我那时候呆在一边，不知道怎么地，一点也不害怕，也不难过，而且还感觉这样很好，身体轻飘飘的，好像充满了活力。”
他叹口气：“那时候我就想，我们是不是都生活在虚拟的世界，只是自己不知道，死去不是结束，而是另一种开始。所以呀，我后来对死亡一点也不恐惧，反而有些向往呢。”
陈七嘲笑说：“那你又不去死？”
方智羽说：“唉，这就是矛盾的地方了，能活着还是活着吧，生命只有一次，死亡总有一天会来临，又着什么急呢？”
林志有些感触，点了点头。
方智羽笑了笑：“再接着，我就苏醒过来了，脑袋钻心的疼，全身难受，那只吓得我摔破脑袋的丧尸也不知道去了哪儿，我看了看手机，吓了一跳，从昏迷到苏醒，竟然已经过去了整整一天。”
“我都不知道自己就是来回跑了一趟，时间怎么就过得这么快。”
“我站起来，一步步朝前走，走出能有两三公里吧，就看见了一团微弱的亮光，再接着走，原来是个站台，地上到处是丢弃的手机和钱包，还有跑掉的鞋，站台上空荡荡的，一个人也没有。”
“我翻上站台，猛地吓得一抖，垃圾箱旁边有只断手，四个手指握着，就只有第二个指头伸开，那指头，直直地指着我。”
“我把目光转开，就看到了半瓶矿泉水，又饥又渴，也顾不得是别人喝过的了，扭开瓶盖，骨碌碌地全部喝光，又捡起一瓶冰红茶，拿在手里，一步步走向台阶。”
“我爬到马路上的时候是半夜，天上的月亮圆圆的，就像一只死人眼睛盯着人，一眨不眨。月光惨白，把不管什么都罩上了一层灰白。”
“站前小广场上冷清清的，远远近近都看不见一点灯火，我壮起胆子，一步步往前走，四下里不见一个人，可我老是觉的背心上趴有一只眼睛，安安静静的一动不动。”
“我走出一段距离，发现自己走回来了，我本想去的是陈家坝，晕头转向的，竟然走了回头路。”
“将错就错吧，我走着走着，突然看见树下站着一个人，就那样硬撅撅地站着，好像一个吊死鬼。”
“我心想，他是人还是丧尸？又不敢走得太近，从地上捡起一只高跟鞋，呼一下扔过去，那人呃一声叫，朝我冲过来了。”
林志插口说：“你也太冒失了。”
方智羽接着说：“我吓得魂飞魄散，连滚带爬逃进路边一栋大厦，冲进防火门，顺着楼梯往上爬，也不知道疲惫，一口气爬到了顶楼。一看楼层数，居然是五十三层。我都不知道怎么突然间那么有力。可也意识过来，突然间就没有了力气，躺在地上爬不起来。”
“这时候，也听不到丧尸嚎叫的声音了，整栋大厦静悄悄的，好像全世界的人都死了，只剩我一个人还活着。”
“我瘫软在楼梯上，他妈好想痛哭一场，眼睛一湿，真的流下泪了。”
方智羽黯然一笑：“不管怎么说，我也是一个男人，我哭了，你们是不是觉得我很没有种？”
高珊、肖梦婷、安怡互相看了看，缓缓摇头，陈七本要笑出来，转而想着尸变发生的时候，自己不见得比方智羽强到哪儿。
林志说：“正常得很，谁又会笑你没种？”
方智羽点了点头，说道：“也给我一根烟吧。”
陈七递给他一根，方智羽凑在蜡烛上点了，用力吸了一大口，继续说：“我在楼道口躺了半天，慢慢恢复了一点儿力气，爬起来走到防火门前，轻轻推开一道门缝，只听里面静悄悄的，好像没有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