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节

  这条传闻出现之后，星网上突然有人开始回忆宁家曾经对联邦做出的种种贡献，还有人以看似中立实则偏向性严重的言论分析宁家这几个月来一直负面消息缠身的原因，暗指背后有人在搞宁家。
  舆论渐渐变了味道，宁家以退为进，居然诡异地挽回了一点民心，从施害者变成了受害者。之后舆论朝着阴谋论的方向一路狂奔，最后居然扯到了项家，说这些事都是项家弄的，目的是让宁家和褚家争斗起来，项家好渔翁得利。
  褚言目瞪口呆地翻着八卦，无语说道：“这些人还真敢想啊，我突然有些同情项家了，宁家明显是不敢再和咱们家硬怼，所以准备搅混水拉垫背了。”
  乔治亚拧着眉头，听到宁家这两个字就觉得心情糟糕，看一眼手里找庄雨要来的宁家现有的药剂专利名单，眼神越发坚定，起身朝实验室走去。
  他还记得褚言对四大家的分析，知道只是舆论根本毁不掉一个真正的大家族，他不会什么弯弯绕绕，也没什么滔天权力，做不出什么威武霸气的事情来，他的想法很简单，既然宁家是靠药剂立足的，那他就想办法在药剂这块把宁家狠狠扯下来！
  第83章 药剂课堂
  宁家能在联邦稳坐医药第一家的位置，在药剂这块的成就确实无人可比。当年药剂能脱离医学单独作为一个学科存在，并演化出药剂师这个职业，也全靠宁家推动。
  可以说，在药剂学这一块，宁家的地位没人可以撼动。
  乔治亚翻着手里长长的专利单，突然明白了宁家如此干脆利落道歉的原因。有这些专利在，只是关停一些店面进行整顿又算得了什么，宁家真正赚钱的大头根本就不在那里，这些专利才是他们立身的根本。
  而这些专利，又有多少是靠人体实验弄出来的。
  握着专利的手忍不住收紧，他摇摇头甩开这些思绪，直接从专利第一条的药剂开始看起，同时打开光脑，从政府的药剂提供专区把这种药剂买了一套下来。
  买完之后他的表情更沉郁了——果然，那些关停的店铺都只是小点心，宁家和政府合作的药剂出售渠道这个正餐根本没受影响，依然在正常营业，且民众根本不知道政府的医药专区其实是被宁家把控的。
  多么可怕，每天都有无数人从这个专区里买药剂回去服用，并对买回去的药剂效果深信不疑，宁家如果想使坏实在是太方便太简单了。
  低落一会后他再次振作起来，甚至比之前干劲更足了——没关系！这个专区就在这，里面这么多药剂，他就不信一个有问题的都没有！而只要有一个出现问题，褚容应该就有办法把这个专区给关掉进行整顿！
  当务之急是先要改变民众对药剂盲信的局面。
  想到就做，他干脆对照着专利单把这个专区里上千种药剂全部下单买了一套回来，准备这段时间什么都不做，就专心研究这些，誓要让宁家没有渠道再使坏！
  一箱箱药剂被运到了乔治亚的实验室，管家忧心地把这件事汇报给褚容，褚容得知后点了点桌面，摆了摆手表示随他去，甚至还让人不要太过打扰，让乔治亚专心去忙这些。
  他的想法很简单，忙碌一点，乔治亚或许就没空再去难过伤心了。
  第一批药剂送货过来后，乔治亚掏出了球球，然后把自己制作的一堆净化药剂放在了旁边——之前他接触的所有药剂都是庄雨制作提供的，宁家的药剂他没真正接触过，现在，他要把宁家的药剂“从里到外”的好好接触一下。
  一个星期的时间匆匆过去，网上的舆论在经过一边倒地骂宁家、一边倒的阴谋论、一边倒地骂项家这几个阶段后，终于发展到了群魔乱舞的阶段，骂宁家的有、为宁家争辩的有、说阴谋论的有、聊其他的也有，总之民众的重点已经偏离事件本身很远了。
  而在那些其他里，乔治亚疑似参加了四年一届的机甲驾驶比赛的新闻稍微冒了下头，只是受宁家八卦的影响，这新闻激起的水花不太大，只小范围传播了一下热度就降下去了。
  又到了周末，褚言回家准备比赛，乔治亚也终于在白天从实验室里出来了。
  “我跟你说，学校现在的气氛特别特别诡异，大部分人对宁家人敬而远之，少部分人跟疯了一样处处维护宁家，活像那些什么脑残粉，对，就这个词，脑残粉！特别是药剂专业那波人，跳得像是吃错了药一样，我怀疑有宁家的势力在药剂专业搞怪，鼓动学生。”
  褚言一见到乔治亚就八卦开了，说话间表情语气十分古怪嫌弃，说完像是想到什么，又说道：“不过他们蹦不了多久了，学校上层已经准备要整顿风气了，由尚大师带头，所以说还是尚大师好啊，偷偷向着咱们褚家。”
  乔治亚眼下挂着浓重的黑眼圈，没应他的话，坐到他身边头一低肩膀一垮，小声问道：“小言，星网直播账号怎么开？或者社交账号，我想开一个。”
  “嗯？这很简单，在系统页面设定一下就行了，等等，你要开这个干什么？”褚言侧头，这才看清他眼下仿佛十天半个月没睡觉的黑眼圈，心里一惊，问道：“你这是怎么搞的，多久没睡了，二哥居然允许你熬夜？”
  “没熬夜。”乔治亚摇头，没有多谈这个，低头从储物环里掏出一个电子本，说道：“我想开直播说下这个，现在政府的药剂专区里面，有问题的药剂总共有二百三十八种，实际药效与标签不符的有五十二种，偷换概念误导民众的有一百七十八种，副作用严重的有七种，药效特殊不适合普及的有两种……问题药剂多集中在这些年宁家新推出的药剂上。另外，宁家在当年大战中免费提供给军队的药剂也有问题，这个需要单独解释，我好困，先睡会，褚容开完会或者比赛要开始了喊我。”
  他说完就把电子本往褚言怀里一塞，歪在沙发上睡着了。
  这些天他确实没熬夜，但昨天他趁着褚容和凡向南等人去彻夜开会时偷偷从房间溜出来跑到实验室完成了最后一点对宁家药剂的研究，所以他不是熬夜，只是熬了个凌晨。
  褚言保持着目瞪口呆的表情听完了他这一番话，然后低头看看手里的电子本，又看看他几乎陷在抱枕里昏死过去的模样，心里一惊，哪管褚容现在是不是还在开会，嚎叫着就朝褚容的书房冲去。
  乔治亚在里又模模糊糊听到了母亲的声音，想回应，却因为太疲惫，意识不受控制地陷入了黑暗深处。
  醒来时他发现自己已经回到了房间，身上的衣服被换成了睡衣，旁边还躺着一个熟悉的人，房间里很暗。他一愣，想起下午的比赛，惊得一下子坐了起来。
  褚容察觉到动静立刻从浅眠中醒来，睁开眼看一眼时间，也坐起身，先伸手按住他的后脑勺在他额头亲了一下，然后才皱眉说道：“先吃午饭，昨晚偷偷不睡觉的事我一会再跟你算。”
  他们苏醒后房间里设定的夜晚模式立刻解除，阳光一点点洒了进来，乔治亚回神，仰头看着面前最近同样忙碌得很少安稳睡觉的褚容，嘴唇动了动，没说什么，伸臂抱住了他。
  “怎么了？”褚容回抱住他，安抚地摸了摸他的后脑勺，皱眉压下心软的欲望，继续训道：“其他的事情你撒撒娇我可以依你，但熬夜这件事绝对不行，不许有下次。”
  可你也熬夜了，还是断断续续好多天……乔治亚把这句话咽下去，歪头蹭了蹭他的脖颈，小心释放出魔力围着他转了转，帮他缓解疲劳。
  两人无声腻歪了一会，然后起床洗漱吃了午餐，这期间褚容没有提药剂的事情，也不许乔治亚提，气氛久违地温馨安逸。
  “一切等下午比赛结束再说。”褚容把乔治亚送到星网舱前，弯腰亲吻一下他的额头，说道：“比赛尽力就行，抱歉，没时间上去观赛。”
  乔治亚摇摇头，抱了抱他，躺入了星网舱。
  褚言已经提前上星网溜达了好一会，见他上线立刻传送过来，先手把手地教他开了星网社交账号，告诉他可以直接在社交账号上直播，然后难得安静乖巧地陪在他身边，和他一起等待比赛开始。
  平时咋呼个不停的人突然安静下来，乔治亚有些疑惑，问道：“小言，你……”
  “嘘嘘嘘，不许说些有的没的。”褚言打断他的话，抬臂搭住他的肩膀，说道：“我知道你和二哥最近在忙正事，我帮不上什么忙，所以就只好懂事一点了，比赛加油。”
  乔治亚一愣，嘴角翘了起来，用力点头：“嗯！加油！”
  有了第一轮比赛的经验，第二轮比赛乔治亚终于不再紧张，战斗节奏变得更加灵活自然。
  这一轮他遇到的选手实力都要强一些，不再像上一轮那样可以速战速决，有好几场都是缠斗了很久才赢，当然，也有缠斗了很久最后输掉了的。
  而输掉的原因……他完全把机甲对战当成了肉搏战在打，把机甲身体当成了自己的身体，但因为机甲的身体不是按照他的身材比例定制的，所以手脚长度身体比例都有些不一样，这使他在攻击时有好多次都没能准确把握住攻击角度，最后被人钻了空子反制了。
  总之，即使按照比例把他的身高拉到和机甲一样，他的胳膊和腿似乎也要比机甲短上那么一点点，再延伸一下，也就是说他的胳膊和腿比褚容的要短那么一点点。
  更仔细一点说，那就是成年男性和矮人男性、也就是少年男性在身材比例上存在着十分明显的差异，即使他们胳膊腿都是黄金比例，等比例拉伸后一样长，但因为肩宽及上身长短这些因素，手脚比例仍会出现差距。
  虽然最后成功晋级了下一轮比赛，但乔治亚不开心，虽然他不会承认这一点。
  默默在小本本上记下“手动驾驶对机甲体型有着严格要求”这一条，他拿着装着容天的机甲空间钮，塌着耳朵沉默了好一会，选择了下线。
  褚言那组进度快一些，已经先他半小时下线休息了，此时见他终于从星网舱里出来，忙跑过去递给他一杯水，然后问道：“你上午说宁家当年在大战里提供的药剂有问题，到底是什么问题，那药剂大哥二哥他们可都喝过。”
  为了不影响乔的比赛，他一直把这个疑问憋着，现在终于忍不住问了出来。
  乔治亚的思绪从关于机甲的改动中抽出，侧头见庄雨和褚容都坐在一边等他，庄雨手里还拿着他的电子本，因为比赛而稍微高昂一点的情绪又沉了下来。
  褚容皱眉看一眼猴急的褚言，起身过去把乔治亚引到沙发上坐下，安抚地揉了把他的耳朵，问道：“比赛怎么样？”
  “晋级了。”乔治亚整理好情绪回答，把水杯放到茶几上，见庄雨侧头看了过来，也不再耽误，立刻回道：“当年大战中宁家提供的药剂现在已经没有再卖了，但我想办法弄到了它的配方，自己做了一套出来。”
  庄雨闻言皱眉，问道：“你从哪里弄到的配方？我给你的专利单上并没有这一种。”
  乔治亚手指抠了一下裤子，回道：“是宁空然给我的，他让我的室友桑布转寄的。”
  又是宁空然。
  褚容眯眼，握住乔治亚还在不自觉抠裤子的手，沉声说道：“当年的大战延续了很久，宁家是在后期开始向军队免费提供药剂的，药剂最主要的接受者就是褚家，因为褚家当年在最前线，药剂的消耗最大。”
  乔治亚闻言手一僵，抬眼看他，眼神有些难过，还有些迟疑。
  “直接说，没关系。”褚容摸了摸他的头，眼中幽光闪过：“大战结束后我查过药剂这一块，但宁家动作太快，提前找理由断了药剂供给，还对外宣称药剂配方在战中被毁，研究出药剂的人也战死了，所以我没查出什么有用的东西。当年我就觉得这件事宁家做得有些奇怪，但没怀疑是药剂有问题，只以为是宁家想藏着这个药剂筹谋其他的事情。”
  而后来宁家也果然推出了那个药剂的改良版，大赚国难财，所以他便把这件事放下了。
  乔治亚闻言反握了一下他的手，然后从储物坏里掏出了一支药剂，说道：“这是我按照空然给我的配方制作出的药剂，当年你们称它为补充剂，现在的营养剂就是它的改良版。”
  补充剂，太过遥远的称呼。
  在没有营养剂的当年，军队在战中的饮食补给成了很大一个问题。为了保全大部分星球和星球上的居民，人虫之战的战线大多在太空中，补给需要定时送上去，但当时虫族有可能从各个角落冒出来，所有的运输路线都是不安全的，军队时常要面对食物补给不及时的情况。
  补充剂的出现完美解决了这个问题，当年的补充剂和现在的营养剂不同，不止可以提供人体日常所需的基本能量，让人不必花时间做饭吃饭，还能补充人体消耗掉的精神力，迅速恢复体力。
  在当时那种情况下，这个药剂的出现大大减轻了战斗负担，使民众对宁家的感激和拥戴瞬间拔高到了狂热的地步，为后来宁家的好名声打下了一个十分坚实的基础。
  “这个药剂有什么问题？”庄雨忍不住询问。
  乔治亚把药剂打开，取出一点植物粉末丢了进去，然后药剂的颜色迅速变得浑浊，一股刺鼻的气味飘了出来，众人在闻到这个气味的瞬间精神力便开始了不安躁动。
  “就像你们闻到的这样。”见他们都露出了不适的模样，乔治亚立刻把药剂盖上了，回道：“这个药剂确实可以在短时间内补充人体所需的能量，但副作用也很大，且这个副作用是有潜伏期的，也就是说，喝完这个药剂后，身体会在过了一段时间后才会反映出不适。”
  褚容回忆了一下自己当年的情况，问道：“潜伏期多久？”
  “三个月到五年，看各人的体质。另外，这个药剂会影响人的生育系统，在残留药效被代谢掉之前，喝过药剂的人生下的孩子有一定几率会没有精神力，或者精神力很低、无法增涨、不稳定，更甚至不定期狂暴。”
  庄雨闻言表情一变，看向褚容说道：“长官您五年前那次莫名其妙的精神力狂暴……”
  “还有大哥当年有次突然精神力不稳……天呐，幸亏大哥大嫂这些年没要孩子，不然……”褚言也是满脸震惊的样子，看桌上那瓶药剂的眼神像在看什么毒药。
  褚容皱眉，表情很沉，说道：“战后出生的那一批孩子确实不健康率很高，但大家都以为是被虫族的辐射影响的，并没有往药剂上想。”
  为此宁家还特地针对婴儿推出了一款安抚剂，再次赚了把民众的好感，宁天亚的主席位置就是靠着补充剂和婴儿安抚剂得来的，也是从那个时候开始，联邦政府的药剂专区开始由宁家接管，在这之前政府的药剂专区一直是由官方的医药协会管理的，宁家只是顾问。
  “还有一件事。”
  现在谈论的这个话题让乔治亚心情沉得有些喘不过气来，他强迫自己打起精神，用通讯器投影出两份配方，说道：“与其说现在普及的营养剂是补充剂的改良版，倒不如说补充剂才是营养剂的改良版。这是空然给我的配方，这是现有营养剂的配方，两种配方几乎一模一样，只补充剂多加了几种偏门的刺激性草药进去，补充剂比营养剂多的一些神奇作用和可怕副作用都是这多加的几种草药给的。另外，药剂里加入了现在的禁药北语草。”
  北语草，一种可以扰乱药剂检测的神奇药草，阴谋害人的利器。
  庄雨皱眉，同时对他的笃定有些疑惑，问道：“乔，你为什么这么肯定？”
  “因为营养剂其实是空然的母族研究出来的，在大战爆发之初。”乔治亚回答，又从储物环里拿出一张手写的纸条递给褚容，说道：“这是桑布连同配方一起寄给我的，上面是一个通讯号码，我拨不通，所以我猜测这个号码应该是给你的。”
  褚容低头看向那张写着通讯号的纸条，直接当着他的面用自己的通讯器试着拨了一下，然后很快，通讯拨通的声音传来，铃声只响了一秒通讯就被人接了。
  “褚元帅。”宁空然的声音从那边传来，带着丝与往日完全不同的严肃和老练，说道：“不知云家送你的那份礼物，足不足够表现我合作的诚意。”
  听到他声音的瞬间乔治亚耳朵动了动，然后更加萎靡了下去——果然，这个通讯号码是给褚容的。
  褚容伸臂把他圈在怀里，对着通讯器回道：“足够，你想做什么？”
  “要联邦再也没有宁家。”宁空然的回答简单又干脆，顿了顿，声音又低缓下来，恢复了往日的温和，说道：“乔，谢谢你，抱歉，你是我永远的朋友。”
  褚容直接挂掉了通讯，把听到这句话后情绪开始不对劲的乔治亚按在怀里，用力揉了揉他的脑袋，皱眉训道：“没出息，又偷偷胡思乱想了些什么。”
  “对不起。”乔治亚抬手揪住他的衣服，想控制住突然崩溃的情绪却没办法，只含含糊糊地道着歉。
  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明明心里明白宁空然和他认识的过程只是偶然，两人的友情是真的，宁空然好多次的帮忙也全是真的，但在发现配方和那个号码纸条后，他心里仍难免冒出了一点“这个人是不是一直在利用我”这种糟糕的想法。
  他知道这种想法不对，并为此觉得愧疚自责，但他却控制不了自己。
  太巧合了，他才刚开始研究宁家的药剂，这个配方就适时地送了过来，就像是宁空然一直在盯着他的动向一样，这种被认为是朋友的人监视的感觉实在太糟糕。
  如今宁空然这句不算解释的解释就像是一个引线，直接点燃了他这段时间沉沉压在心里的情绪。
  褚言和庄雨脸上都露出了担心的模样，从利克死亡开始乔治亚的情绪就一直不太对，没想到现在突然爆发了。
  “都去休息吧。”褚容把乔治亚抱起来，示意褚言和庄雨各自散了，然后大步抱着乔治亚回了房间。
  庄雨和褚言对视一眼，一个叹气一个抹脸，默契地散了。
  回房后褚容抱着乔治亚靠在床上，任由他好好哭了一场，然后把他抱到浴室给他洗了个热水澡，守着他吃了晚餐，最后哄着他睡了。
  调暗房间里的灯，褚容看着乔治亚哭得发红的眼角，皱眉自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