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四十章 轨迹

  三个时辰后,齐晨那佝偻衰老的身躯,飘浮在广阔无垠的的虚无中。
  纵使身体千疮百孔,所有力量都几乎陷入了停顿状态,齐晨还是一丝未断的气息。
  这丝气息,是布满裂缝的永恒石碑努力维持的。不熄永恒体到了现在,还是像之前一样,在任何危难时候,成为齐晨最为可靠的助力。
  又是半个时辰过去,他的眼皮忽然颤抖,而且幅度越来越大,最终以接近百息的时间,从一丝到完全地睁开。
  眼睛带着迷惘扫视四周后,他回想起昏迷前的事情,内心透出一抹开怀,“我做到了呢,保护了我所在乎的人。”
  踏出护罩一刻,他就从未想过能安然回到雨珊他们的身边。
  从一开始,他就设想过自己会落得这般田地。即便是将紫月天帝成功过放逐在这片虚无,作为这个结局的铺垫,他也要付出接近身陨的代价。
  但齐晨还是禁不住地从内心笑了,他没有让那副可怕的未来成真,他做到了自修炼后许下的心愿,保护他所珍视之人。
  在这份满意中,他故意不去想雨珊他们失去自己会是怎么样,只要得知他们能安全,能如以往一样生活下去,他便没有过多的追求。
  想到这里,齐晨眼前出现了以往二十年的人生,从伴随异象出生,到被齐楚骄等人算计而陷入侠境桎梏,遇烽银雨珊,回幕国踏入皇境,于逸云海韬光养晦,再回幕国结束十来年来的恩怨,与复生的亲人团聚。
  这一幕幕如走马观灯地从齐晨的双眼以及脑海中闪过,却令他心中的满意隐隐散去,多了一分不舍。
  他突然很想回去,看着小珑珑长大成人;
  他突然很想回去,与齐扬一起辅助齐门双雄,然后与齐扬一起成为齐家的正副家主;
  他突然很想回去,着手准备他第二次也是最后一次的六院际会,再与员木森他们并肩作战;
  他突然很想回去,看看烽银接下来如何在七宗中继续其辉煌事迹,一步步地成为大陆首富。
  他也在大战之后,才敢想起,他与雨珊约定了要在超新星大赛之后成亲。
  直到惊变发生前,他除了观战之外,就是构想那副画面是怎么样。
  他记起了娘亲为雨珊订做的新婚衣衫,那是一件有金丝点缀的红色长裙,既充满了大婚的喜意,也不过度浮夸。
  他也记得娘亲提过,当新婚之日时,雨珊穿着这件长裙,小珑珑和小昇昇两只小家伙就拖起裙尾,那个情景必定吸引眼球。
  “不知道,她见到我这个苍老的样子,还会喜欢我吗?应该会吧。”齐晨内心笑着自问自答,那抹不舍悄然转为为强烈的不甘。
  在这股不甘下,他还是因为身体仍持续传来的虚弱以及死意,不可逆转地缓缓闭上眼睛,气息开始转弱,生命之火逐渐走向熄灭。
  他丹田中的永恒石碑崩裂,象征着不熄永恒体的根基已然碎掉。
  永恒石碑崩碎而散落的细沙,却像是继承了齐晨失去意识时的强烈不甘,没有就此完全消散。
  因当初多余的永恒玄气而形成的一小块石碑,此刻一同随着主碑崩碎,细沙彼此交融,不断地融入齐晨那千疮百孔的身体中。
  这丝毫不能为其修复半点伤势,也无法令齐晨再次拥有意识。但却吊住了齐晨的最后一丝生机,没有让其彻底消散。
  同时,在迂光回阴山融入不熄永恒体中的寂灭之意,充斥着齐晨周身,令他的一切体征归于死寂,也相当于将常人的生理需求减到最少。
  而这种少,在此刻的齐晨身上,接近于无,也相当于这丝生机若无外力干扰,能维持极长一段时间!
  更令齐晨命不该绝的是,他的储物袋中一道流光闪出,为一块玉牌。
  此块玉牌,乃两年前,他遇到传授他空间之法的神秘高人所委托他寻人的必须之物,同时也是这位神秘高人的散缘之人象征。
  齐晨曾经因为储物袋破损,内部之物全部流放于虚无中,但唯独这块玉牌又重新破开虚无,出现在他的面前。
  玉牌如呼吸般的闪烁,令失去意识后的齐晨,依旧没有被虚无中的混乱气流搅碎身体。甚至在数十息后,又再无规则袭来的空间潮汐冲击下,依旧没有改变位置。
  甚至,玉牌与不熄永恒体似乎相互协商一番,共同作为领航员和护航者,推使他向某个特定的方向飘浮而去。
  那个地方,或许就是走出混乱虚无,通向外界的奇点,或许也是齐晨的生机所在!
  ..................
  超新星大赛的空间中,自齐晨离去后已经过去了半柱香时间,护罩中的人确定安全后,也陆续走出。
  七宗十二名帝境在场的情况下,没有人敢有过多的举动,生怕会被敏感许多的他们,抬手击毙。
  或许哭累了,小珑珑脸上挂着泪痕,小脑袋靠在雨珊身上,睡了过去。只是她的小拳头还是握实,身子并不时地微颤。
  众人沉默中,又是数十息过去。这时,虚空突然出现一个拳头大小的窟窿,并不断地放大着。
  一直保持警觉的七宗十二名帝境,立即迸发修为,取出与紫月天帝交手时的姿态,气机死死地锁定着窟窿。
  直到确定从中逐渐透出的气息,都是他们相识之人时,才缓缓敛入修为。
  三十五人从窟窿中飞速踏出,旋即将神魂散出,扫视这片空间之余,其身形也靠向护罩。
  七宗十二名帝境立即迎上,同样散出神魂,将他们所见的一切反馈于三十五人。
  三十五名同样是帝境的存在,于这个过程中不断色变,带着复杂的情感望向齐晨的亲朋。
  这时,窟窿再次扩大,成千上万道身影从其内走出,皆是身穿七宗服饰的弟子。他们的脸上,都残留着一丝疲惫以及惊色。
  三十五人中走出了七人,从七宗十二名帝境以及其余七宗弟子都对他们透出一丝敬畏来看,他们可能是七宗中地位最高之人,也即是宗主级别的人物。
  或许经历了震撼之事,他们的眉宇间也堆积着与七宗弟子一样的情感,只是因为阅历以及实力不同,淡化了许多。
  这七人走出的同时,已经了解超新星的结果,与其之后发生的一切,内心皆是轻叹中,向齐晨的亲朋走去。
  突然,烽银向他们伸出手掌,如要止住他们接下来要进行的事情,“解释什么的就不必了,出去之后早晚我都会知道前前后后发生了什么,而且凭我去亲自寻来的情报线索,也必定要比你们所说的要准确那么一丝。”
  “大胆!你可知你现在是跟谁说话!这可是七宗宗主!他们没有开口前,可轮不到你说话!”
  一名玄清宗弟子冷斥道,同时也在宣泄之前的憋屈。
  然而,他不知为何在脱口而出一瞬,同时招来了七宗帝境的瞪眼,内心不禁慌张起来。
  同样的,烽银也将目光放在了他的身上,脸上爬满了冷笑,“七宗,就很强,很了不起吗?你知道,这十二位高贵的帝境,是靠什么还站在这里的。这片空间的人,又是靠什么安然无恙的。指望你们七宗,真不知我还有没有那个可能跟你说话呢?”
  烽银的语气透着尖酸刻薄,透着轻蔑鄙夷,更多地透着无边怒火。
  此话落下后,被点名的十二名帝境在众人的目光中非但没有反斥烽银的无礼,反而透着浓浓的羞愧,拳头紧握中,将头颅微垂。
  出言冷斥烽银的玄清弟子,内心咯噔一声时,七名宗主竟抱拳向烽银一拜,“是我七宗无能,才会无法在第一时间来援。更是我七宗昏了心眼,才无法识别奸诈之徒。我等代表七宗,向你们送上歉意。”
  除了七宗的帝境外,所有在场之人几乎都对这一幕皆是感到无边的震撼,七宗宗主这种巨擘般的存在,竟然弯腰对他人道歉!?
  而烽银对这一幕却不以为然,语气不改尖酸刻薄,不改轻蔑鄙夷,也不改无边怒火,继续说道:“七宗宗主的歉意我们可收到了,赶紧起来,把路让开。那个把你们七宗分内事做了的家伙,我想他没有那么快挂掉。赶紧让我去把他找回来!”
  没人从这语气中觉得这是请求,这是充斥了挑衅之意的要求,而且是冲着七宗宗主而去的。
  烽银身上散出的皇境七重天气息,让他这番话语落在任何时候,都像是一个失心疯之人所为。
  可就在众人眼中,窟窿突然放开,七宗宗主也主动把路让开,似是对烽银妥协了!
  冷笑更盛中,烽银化作一道雷光,没入窟窿中,成为这片空间第一个返回外界之人。
  看着烽银离去,同是作为齐晨帝侍的雨珊没有跟去。
  除了侍印的联系外,她还与齐晨的神魂相融,凭借两者都变得极其微弱,甚至正在接近消失,她已经隐约知道齐晨离开后的结果。
  她也知道,烽银或许比她更为清楚这一点。
  而她,也不像烽银那么激动,心中早已对接下来的事情落下了盘算与计划。
  紧随烽银离开,雨珊她踏出一步,与七宗宗主对视,“接下来,我也并不那么想听这事的来龙去脉。只是我想问问,单凭救下十二名帝境,值不值得七宗用三个人情来回报。”
  话落,雅雀无声。
  如果说烽银是冒犯的话,那么雨珊现在所为的就是赤裸裸的勒索。
  再次出乎七宗弟子意料的事情发生了,大概只是一息左右的思考时间,七名宗主便向雨珊点头,这意味着他们答应了接下来会兑现雨珊提出的三个要求。
  雨珊没有立即道出三个要求,回头轻抚小珑珑的脸蛋,并将一块传讯用的玉简递给沧焉后,便如同烽银一样,越过了七宗宗主,越过了七宗弟子,走入通向外界的窟窿中。
  自此,他们两人真正地与齐晨分开了。
  或许,他们会再次变为曾经的独行者,恢复往昔的刺人性格。又或者,迈出另一道轨迹,走出不同的人生。
  但至少,烽银与雨珊都奔着相同的目的而去,将此事件的人或是势力,彻底地从暗地中揪出!
  这个,也是知道齐晨踪迹的最有效方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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