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三章 枭雄
颛子不知面前的齐晨是因将生机耗尽，还是其他缘故变成这幅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但他对此时齐晨的戒备却上升至一种前所未有的高度。
看似只要再承受他一指之力就会形神俱灭的齐晨，体内隐隐透出一股毁灭波动，只要吐出他亦会有生命危险。
颛子的腿部肌肉抽了抽，想要暂时远离此刻的齐晨，但他的傲骨却不容许他这样做。
他颛子自显于幕国以来，一直被冠上无敌之名，只有他的对手退让，他从没有在战斗中后退丝毫。特别是面对齐晨，他颛子有一定不能退让的理由。
本能与傲骨如两道身影不断在他体内争斗，哪一方都不肯相让，让颛子的心境出现前所未有的波动。
齐晨僵硬地动了动脖子，将头挪下一点，但这个动作对他来说吃力无比。他的眼睛扫了一眼颛子的腿部，讥讽道：“想不到，堂堂颛子此刻心中也会产生退意，并深陷与自尊的旋涡中无法自拔。你可不像你爹，并不能成为枭雄。”
颛子脸色涨红，紧紧握拳。他的心境被齐晨一语道破，强烈的耻辱感涌上心头。但越是这样，他的纠结越盛。神魂倾泻而出，与五行界相融后他越发感到此刻齐晨看似油尽灯枯的身体内所蕴含的恐怖波动。似乎其一动，将会山岳崩塌，海水枯竭，日月无光。
察觉这点后，颛子的作为生灵趋利避凶的本能更是要扑灭他的自尊和傲气，催赶他立即离开齐晨，告诉着他以五行界为屏障隔离齐晨，静观其变，这才是最正确的方式。
“臭虫，遵循你的本能走吧，你也清楚凭你的驱罡手也是无法反弹我这一击的。”齐晨用挑衅轻蔑的口吻说道，身上皮肤开始崩裂，毁灭般的波动无法再藏匿于体内，即将如山洪一般倾吐。
颛子的额头上暴起一条青筋，一道宝光从储物袋飞闪而出，掠过自身腿部，溅起血花。火热的鲜血洒在了齐晨的身上时，令颛子的嘴角弯上了一个邪魅的弧度。
那道灵光的真身是一柄飞剑，此刻正贯穿了颛子的大腿，令其鲜血直流。颛子收回了飞到后，往大腿的窟窿上涂抹上一层药粉，伤口随即愈合。除了血迹和破损的长袍外，再也没有留下伤势的痕迹。
他大腿上的肌肉不再抽动，内心逃生的本能被他的尊严以及先前的剧痛狠狠压下。他知道这是齐晨的阳谋，若他遵循本能逃走，不敢直面对方，那么他颛子的自尊和傲骨将会从此蒙上一层阴影。即便融了齐晨，将其的一切夺走，他此后的无敌斗路也寸步难行了。
他得到齐晨的资质后，注定了他要取代对方，在斗路上走出一条无敌之路。因此，任何困难险境他都只能迎面而上，不能后退。此刻一旦逃走，他的心境会崩，从此世间再无无敌颛子。
这个阳谋的出现也是因为他颛子的自傲，他非但不能逃走，而且必须以肉身之力挡下齐晨接下来的一击。借助斗灵器或是修为，他的心境一样会崩。因为他颛子曾说过，这是与齐晨之间的肉身相战！
想到这点，颛子噗嗤一笑，笑声越来越大。因其意志与五行界相融，整个空间都回荡着颛子的笑声。
大笑过后，颛子与齐晨对视，眼中再无轻视之意，把齐晨当做了真正的对手，“不知你是一开始便算计于我，还是因我的自负而急中生智。但你能将我逼上一条可能令我战死的绝路，那你就绝对有资格作为我颛子颛复源的对手。”
想清了这一切后，颛子脑海豁然开朗，接下来的对拼，对他可能是一条绝路，也有可能是一场大造化。
只要他在齐晨这一击能撑住，那他就证了自己的本心，于无敌之路上烙下一个极深的印记，或许对他的修为并无增长，可对他以后的成长却是非常重要。冷静下来的他对自己的驱罡手以及肉身功法感到自信，并不觉得自己无法挡下对方的毁灭一击。
颛子此刻眼中满是凝重，走到齐晨的面前，视线没有分开过，语气回复如常：“出招吧，你的出现真是一个美妙的事情，我要用你证我的本心，也要融了你成为无敌之路的基石。两者结合，皇境于我唾手可得。”
此刻的颛子显露出一种无形的气势，如霸王之意刚正凛然，令齐晨不禁觉得自己此刻的步步算计，极像是阴险小人所为。
不过齐晨没有对此感到丝毫的愧疚，凡事皆有因果，若非颛家和大长老联手，生生斩断他的修为之路，令他一家受苦，那又怎会出现这种事。
齐晨原本一开始也认为那时候颛子只有三岁，或许对方也绝对不想借助他自身的力量拥有这原本不属于他颛子的辉煌。
随着这不足半个时辰的接触，齐晨发现自己的想法是有多么的天真烂漫，颛子对现在的一切接受得心安理得，还对他念念不忘，要彻底融了自己，将一切都夺走。
自己的父亲战死，齐晨不用多想必定是颛家和大长老所为。这都是因，才有了现在的果。当齐晨想到自己那或许已经出生的妹妹永远都无法得到与他一样的父爱时，心中不断立誓，只要能将这些怨恨宣泄在颛家和大长老身上，哪怕他要对其做出再恶毒的事情都可以。
“貌似再也抑制不住了。”齐晨的身体开始不由自主的颤抖，皮肤上崩裂的速度已经远远超过了生生玄气的修复速度。不仅是皮肤，他自身的骨头开始出现黑点，逐渐脆化。
他的心神再一次沉浸于体内，那股令颛子也毛骨悚然的毁灭就藏于四肢百骸中。
这是他所兽魂族所得，大牛传授的肉身之法的功劳。一开始齐晨只是以为其能压缩气血及肉身之力，随后一股作气爆发，震动虚空从而提升攻击范围和破坏力。
到了与汤啸林一战，他证明它还能不断吸收外来力量，以肉身作为容器储蓄，爆发出比自身更强大的力量。
这和颛子的驱罡手本质看似一致，实质上后者是即时反弹，而齐晨则是能以肉身为上限不断储蓄。
两者都有异曲同工之妙，实质上只要齐晨的肉身无限强大，反击之力便越强，这种强大或许驱罡手也无法完全承受，那就没有了后来的反弹。
齐晨先前疯狂出手，硬撼可以将攻击反震的颛子，看似勇猛无谋，但实质是要借其力不断吸收反震，积于体内。
这种累积是以齐晨的肉身强度作为上限，若是超过那么齐晨就会先支撑不了自爆而亡。但他有可以不断修复伤体的生生玄气，一次又一次地突破了肉身的上限，将这股力量累积到骇人的地步。
他这幅不成人样的模样也是因为血肉筋骨不断在崩离和重生中造成，而现在他难以再将将这股力量继续留在体内。
“生生玄气，只剩下不到百缕了吗。”齐晨喃喃道，先前他还因吸了颛子的化身，从而将生生玄气回复到四千多缕而暗喜一会儿呢，想不到如今却几乎消耗殆尽。
齐晨对此无惜无悔，或许此战过后他体内还会出现无可挽救的后患，不断消耗气血寿元的他也可能时日无多。但这相比解救在大长老手中的娘亲妹妹，还有大伯他们，这一切又能算得上什么！
“我这些年所修，就如我幼年所说一样，只为保护我所珍惜之人！”齐晨眼中没有半点迷惘，迈出了沉稳的脚步，体内的毁灭波动悉数涌向双拳猛地挥出，迎向那争取主动，率先挥动双掌的颛子。
后者如他所说，将只有一击之力的齐晨当做了真正的对手，因此使出了肉身的全部力量。
颛子全身兽化，显露于柔光外的部位皆覆上一层冰冷的鳞甲，四角于头上钻出，如同皇冠。眼中又出现了一轮紫色瞳孔，与黑色瞳孔重叠。没有眸光射出，却有一股无与伦比的威压降临于五行界中。
“天麟狻猊吗？”齐晨扫了一眼颛子，一眼就识破其显化的妖兽为大陆上也相当有名气的一种。
可现在容不得他多想，颛子为证本心，索性争取主动，无惧从齐晨身上散出、足以令五行界不断崩裂黑色裂缝的恐怖波动，手指每一息变幻不同形状，击在齐晨的双拳上！
“以你计谋证吾本心！”颛子声音高亢道。
“一只以吸取他人养分为生的臭虫，何有本心可言！”齐晨反呛。
这是五行界中最后一句声音传出，两人相撞一刹，金木水火土五行竟然主动避让对撞的中心，不断巩固此界。
即便这样仍是于事无补，齐晨颛子拳掌相抵的中心一条巨大的裂缝瞬间形成，不断向外延伸，直至延伸至天空时，一块块组成了五行界的碎片剥落，化为光点消散。
这种情况越演越烈，当最后一块碎片溃散时，整个五行界只剩下一片漆黑，真剩下齐晨与颛子仍在拳掌相抵。
齐晨仍然是一副皮包骨的形象，似乎已经油尽灯枯，可轰出的拳头不曾倒退半分。
对立的颛子则是双瞳旋转，激发出重重力量涌向双臂，令柔光大作，抵消毁灭波动的同时，欲反弹至齐晨体内。
哪怕这样会令对方形神俱灭，无法夺去令他垂涎不已的帝印和立即修复伤体的功法，他也必须这样做。不持着杀死齐晨的想法，他就得面临败阵。
在自身融了齐晨后臻至完美，与证了本心而此后永远屹立不倒之间，颛子他选择了后者！
漆黑无比的空间中，时间似乎变得凝滞。这是颛子的感觉，齐晨不断传出的毁灭之力似乎无穷无尽，不断涌出。
颛子结合了齐晨的变化和与这股力量的接触后，知晓对方应该是掌握了一种与驱罡手相似的肉身之法，能储蓄反震之力再催发，可其短板就是肉身强度。
从齐晨手中倾泻出的力量已经足以将齐晨他自身的霸境一重天肉身摧毁至灰烬数十次，可现在还是没完没了地传出，令颛子心惊的同时，心中不安愈剧。
“你是怪物吗！？”颛子开口，声线不经意一颤。
察觉这个事实后他颛子无法不震惊，即便齐晨拥有海量生机，能将伤体迅速修复，可肌体不断崩裂的感觉是真实存在的，哪怕只有一瞬，如惊涛般的强烈痛楚亦足以让人发狂。
齐晨在酝酿这股毁灭力量时必定每时每刻都在承受着剧烈痛楚的煎熬，可他却表现得与常人无异，唯有其微皱的眉心才能看出他的确被撕心裂肺的痛苦包围。
齐晨没有立即答话，重温着往昔记忆时，那发酵的苦涩，悲叹，无奈，怨恨已经超越了生理上的痛楚，化作一根根尖刺每时每刻都在刺痛他的心神。
沉默间，齐晨将体内的阀门完全打开，将毁灭之力彻底释放！
这些都是颛子反弹的攻击，也是他十几年的的苦涩和怨恨所在，此刻全部释放，回到了它们的源头上！
作为导出毁灭之力媒介的双臂瞬间碎裂，但齐晨没有惋惜之意，那股力量确确实实地传导到了颛子的手中！
以柔克刚，刚亦断柔。此刻的驱罡手散出的柔光已然达到了临界点，无法在如以往一样发挥出一指移山，一臂断海的奇迹。
颛子的双瞳疯狂转动，亦无法阻止柔光被那汹涌而来的毁灭力量逐渐蚕食。被柔光包裹的鳞甲双臂逐渐显露，却从指甲开始，不断化为劫灰。覆盖着颛子的鳞甲隐隐闪出亮点，这是他的冷汗渗出所致。
颛子茫然地看着一点点消散的手臂，脑海空白一片，身子止不住地颤动。
“我败了？我败了？”这个恐怖的事实不断在颛子的脑海在生成回荡，占据了他的神志。
虽然这不是他的全部力量，只是肉身之力的拼搏，但他的自傲却也不容许失败，要是败了，就是真的是败了！
颛子与齐晨最终交轰时都未曾假设过的事情还是发生了：他颛子，败给了他曾经认定的食粮——齐晨！
尤其齐晨的肉身境界比他还弱这一点，更是化作一把尖刀插在颛子的心中。
齐晨看到颛子的手臂不断消散，气血更是不断流失，再过不久对方就会和自己一样变成无臂”人棍”后，心中微微松了一口气。
重创对方这一点他齐晨终于做到了，接下来该证实他在回溯记忆中想出的方法是否正确了。若是正确，那么就此解开他的桎梏也绝非难事。
只是有一点是齐晨没有料到，战败这一事实对颛子的打击居然会如此巨大，令对方失神呆滞，失去了自主意识。
可齐晨却不敢放松，纵使颛子失去双臂，但若是施展全力还是有轻易捏死他的力量。
齐晨至今都无法忘却于颛城中，与颛子的练气境投影一战中，可以消融一切的混沌决的恐怖。尤其现在对方真身在此，威力恐怕是到达一种骇人地步。
突然，颛子痛笑，狰狞笑颜中带着一点泪花。他的双瞳重叠，以似笑亦哭的瘆人表情看向齐晨，“你毁了我的无敌之路，哈哈，毁了，居然被毁了。哈哈。”他瞧了一眼仍在消散中的手臂，意念一动，斗气随至，化为两柄利刃果断地砍掉了残余的双臂。
接着，颛子左脚轻踏，这片漆黑的空间再次变为了五行界，似乎之前的碎裂都是虚像。
地上窜出两支树根，与颛子光滑断口接触后化为木质手臂。
颛子摊开双臂，飘浮于半空中，一如开始那般如君王俯视齐晨。但身上的气质却是剧变，由先前为求证自己本心的刚正凛然变为邪气滔天。
他用看待蝼蚁的目光凝视齐晨，俊脸狰狞，邪异笑道：“既然无敌之路被断，那我就顺了家族的意，成为他们一直所希望的枭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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