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节

  加上她娘是军属,年纪也大了,大队长会格外照顾她。
  有他们每个月的孝敬,也不用辛苦的挣工分。
  刘和之前的打算就是争取在单位分房的时候他能分到一个小间,这样可以让村里的驴车把他娘送市里,他能就近照顾他娘。
  现在他娘和他嫂子有了小矛盾,不说魏敬安,就是刘和杵在两人中间都是左右为难。
  尤其今儿见了他大嫂,刘和能明显感觉到他大嫂情绪不好,状态也不好。
  他大嫂向来是很会为人处事的,要是搁在以前,他来车站接人,他大嫂总会给他个笑脸,感谢他一句。
  刘和倒不是需要他大嫂那个笑脸,那一句道谢。
  他就是怕他大嫂对他娘产生什么心结。
  可他又不好张嘴去问,只能在心里纠结。
  最后刘和还是没忍住,拐弯抹角的说:“对了大嫂,我上回回去的时候娘说牛大夫给她换了幅药,这回这药她吃了有十多天了吧?娘有没有说感觉怎么样?”
  周寡妇说病也没什么明确的病,就是年轻的时候操劳太多,身体劳累不说,心上也受了许多委屈。
  先是世道太乱,和丈夫一起逃难到了二王县,好不容易安定下来,丈夫又过世了,留下了他们孤儿寡母的。
  俗话说寡妇门前是非多,周寡妇和他丈夫还是外地来的,不是本地人。
  他丈夫撒手走了,为了把儿子拉扯大,她不仅得一个人干两个人的活儿,还少不了听些闲言碎语。
  后来村里人见她确实是个本分人,也很能吃苦能干,这闲话才少了。
  再然后她被人撮合,和丧妻的鳏夫刘老实搭伙过日子。
  没想日子刚好一些,她也把刘老实的二儿子刘和养到三岁多懂事了,刘老实却和刘玉娟领了结婚证,还把她给撵出去了。
  这事儿她虽从不在刘家刘和两兄弟跟前抱怨,但所有人都知道她受了大委屈,天大的委屈。
  甚至后来为了刘家刘和两兄弟不要有个丢人败兴的爹,在gong.chan.dang的领导上任后,她也没有找领导给她做主,而是把这份委屈自己咽回了肚子里。
  越是长大,知道的事情越多,刘和就越是心疼他娘。
  他才不怕有个坐监狱的爹呢,他巴不得他娘直接把他爹告了。
  但是他娘守寡多年,一辈子最是看中名声,在他娘看来,要是刘老实进了监狱,别人才不会管刘家刘和两兄弟人品怎么样,只会说上梁不正下梁歪,有个进局子的爹,他们两兄弟肯定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他娘最是心疼他们兄弟,尤其是从几个月就照顾的刘和,更是得她喜爱。让她去做坏了儿子名声的事情,她是绝对不会去做的。
  他娘从不把火气发出来,一辈子与人为善,把所有的不顺心都放自己心上,放的多了,身体也就不好了。
  还好他们兄弟几个都算争气,有着他们,让他娘心里痛快,吃了大半辈子苦,终于算是苦尽甘来了。
  如今他娘没生过什么大病,但是身子虚,牛大夫就给她开了养身体的药。
  秦宁说:“娘换了药吃了几天,她说觉得这药比之前那副更好些。我虽是护士,不过也懂些医理。咱们村的牛大夫虽然只是一个乡下的大夫,但他的中医水平还是挺不错的。我看啊,这药娘可以继续吃。”
  “那就好,那就好。”听他嫂子这话对他娘还是关心的,刘和这就放下心来了。
  他推着自行车,自行车后座上是沈寒露的行李,前边坐着魏立新。
  魏立新很是喜欢自己这个小叔叔,他年纪小,无需考虑说为什么这个小叔叔姓刘,而他和他爸爸都姓魏。
  他爸爸说刘和是他的小叔叔,那刘和就是他的小叔叔。
  他坐在自行车的车杠上,刘和推着自行车的胳膊环着他,防止他不小心给摔下去。
  魏立新在沈寒露跟前害羞,是因为他之前没有见过沈寒露,他不认识这个姐姐。
  但小叔叔他是认识的,还是很亲近的,所以坐在自行车上,他就很是活泼,两只小手握着车把手,小脚还晃啊晃的,可爱极了。
  听着小叔叔和妈妈的对话,魏立新小声的嘟囔:“奶奶好可怜啊,每天都得喝药。而且奶奶的药特别难喝,比我的药还难喝。”
  “你也喝药啊?”刘和问他。
  魏立新点点小脑袋:“前两天我脑袋烫烫,妈妈就让我吃药。那药很小一颗,但是很苦。不过我一下就咽肚子里了。它就不苦了。可奶奶的药有那么那么多,一大杯子。喝完一口还有好多,得喝好多口。”
  刘和担心的问秦宁:“嫂子,立新这是发烧了么?现在怎么样?烧退下去了吧?”
  “嗯,他身体底子好,烧起来吃了药就没事了,就是辛苦娘那两天照顾他了。”
  第18章 、三合一(二)
  公交停在了市三中附近,下了车,沈寒露就凭着记忆找她二姐家。
  沈寒露的二姐沈芬去年才结的婚,她和二姐夫曾文都是三中的老师,算是双职工,他们结婚后三中就给他们分配了一间小屋子。
  沈寒露也只去过二姐家一两次。
  就是上初中的时候她和同学一起去市里的图书馆,沈寒露也向来是当天去当天回,没有在二姐家留宿过。
  倒不是说沈寒露和她二姐不亲近,而是她不想给她二姐添麻烦。
  沿着路,很快就走到了三中教职工宿舍附近。
  三中在市里也不算很大的初中,教职工宿舍只是一栋筒子楼。
  论起来,三中老师的宿舍肯定不能和电机厂,农机厂,面粉厂这些厂子里的老师们住的宿舍相比。
  厂子下头的学校是属于厂子里的,这些老师们待遇上自然和厂里的工人是一样的。
  有的厂子效益好,有钱,盖的职工楼敞亮又气派。
  不过沈寒露二姐和二姐夫现在还没有要孩子,他们两个人住二十五六平的房子也不算很拥挤。
  沈寒露二姐家在三楼,有了刘和帮忙,分担了最重的一个行李,余下的沈寒露拿着也不太吃力。
  上了楼,敲门。
  很快,沈寒露二姐沈芬开门,一见她,就先抱了抱她,笑着说:“五妹啊,你可算是来了。我就说你该到了,来,快进屋来。”
  说完沈芬帮着沈寒露提东西,入了屋子,沈芬就把沈寒露提的两个包随手放在了桌子上。
  沈寒露拆开其中一个,把里面的腌豆角拿出来:“二姐,这豆角是娘给你腌的,让我给你背过来。”
  腌豆角的坛子是个男人手掌大的陶土坛子,再加上坛子里满满的腌豆角和拿来入味儿的醋,其实真挺重的。
  而且这坛子是陶土的,其实不算很结实,沈寒露提着的时候得格外小心,生怕一个不小心磕着碰着,一坛子的腌豆角洒出来那可就麻烦了。
  沈芬一看,就说:“这东西都有五六斤了吧。娘也是的,这么重的东西怎么就让你提着过来了呢。我就是再香娘做的腌豆角,也不差这一时半刻的啊。我说帮你提包怎么这么费劲儿,还以为你包袱里装石头了呢。对了,你另一个里装的什么?感觉也是死沉死沉的。”
  沈寒露说:“另一个包里放的是课本,本子还有纸笔。对了二姐,你知道刘和吗?”
  沈芬点头:“当然知道啊,他可是咱们村儿这一代里最有出息的人了。刘和虽说比我小两岁,但是他跳级念的书。我记得他好像比我高一届吧。怎么了?你见着他了?”
  沈寒露就把车站的事儿说了:“最后刘和就说他会抽空帮我把行李送过来,我和他也说了二姐你家的地址。就是不知道他是把嫂子他们安顿到电机厂后抽着晌午的空儿过来。还是等下午他把嫂子他们送火车站后再过来。”
  沈芬抬手看了一下手表,说:“我就说怎么没见你背着铺盖卷儿啊。还想着从家里凑一套给你拿学校。”
  这个时候的铺盖可和后世不一样,后世的时候每个人家里都有好几套的被褥,春秋的,夏天的,冬天的,客人用的,替换的。
  现在这个计划经济的年月,每家每户能有两三套自己的被褥那就是很了不起的了。
  像沈寒露他们家,大姐上初中的时候有一套被褥,那个时候沈寒露年纪小,跟着爹娘住。
  余下三个姐姐盖一床被子。
  等二姐上初中了,她初一的时候大姐初三。
  沈寒露他们这儿初中住的宿舍不是和后世那样是一个屋子里放着三四张上下床,而是直接就是一条炕,炕上能挨着睡七八个人。
  沈寒露二姐就跟着大姐住在初三女生的宿舍里,等她大姐上了高中,何春香才凑着给二姐又做了一床被褥。
  等三姐四姐到了上学的时候,她们两个从初中到高中一直都是睡一个被窝的。
  在大姐还没结婚,只是分配着上了班的时候,她还是盖着她初中时娘给做的那床被褥。
  等到她出嫁,沈寒露她娘才给做了新的。大姐这套被褥盖了有八年的时间。
  至于旧的也没舍得扔,而是把被子褥子里的棉花重新弹过,缝了条厚厚的垫子给她奶用。
  她二姐结婚早,旧的那套只用了不到六年。
  等沈寒露三姐四姐也毕业住单位上了,她娘就做主让她三姐盖她们两个念书时用的那套被褥,二姐那套给了四姐用。
  就这样,沈寒露她娘还一直念叨,说等三姐四姐出嫁了,她们旧的被褥可以做个双人的大床垫,正好拿回去让沈寒露的姥姥姥爷铺。
  不是何春香小气,舍不得给自己爹娘拿新棉花做床垫。而是他们就是有钱,也买不来多少的新棉花。
  每年何春香是一定要给家里的老人做新棉鞋新棉马甲的,就只这么两件,不管是在沈寒露他们家住的三大队还是沈寒露姥姥一家住的五大队,都是顶顶孝顺的行为了。
  所以沈寒露二姐沈芬说要给沈寒露凑一床被褥那就是真‘凑’,她把自己盖的给了沈寒露,然后再想办法凑合。
  可以说沈寒露的几个姐姐对她真的是好的不得了,有这样好的家人,这是沈寒露这辈子最幸运的事情。
  沈芬又抬手看了一下手表:“哎呀,这都十一点半了快,听刘和和你说那话,我觉得他可能晌午抽着敬安哥家嫂子侄子吃午饭的空闲过来送东西。五妞,来,去洗个手,和姐一起包饺子。”
  说着沈芬把装着腌豆角的坛子放角落:“这眼看着离开学报道也就两三天的时间了。我猜你不是今儿来就是明儿来。所以早上早起去买了肉,做了馅儿,又活了面。我想着你今儿来,那咱就今儿吃饺子。你要是明儿来,那我就先把饺子包好,放明天煮。”
  她一边指使沈寒露把桌子上放着的行李放屋子里,又把案板从厨房拿出来放客厅的桌子上,拿了和好的面,调好的饺子馅儿。
  一边说:“我本来还不怎么着急,想着慢慢来,就是晌午饭吃的晚点儿也没什么。但既然刘和可能等会儿就来。他帮了你这么大的忙,咱们总得要感谢一下。所以咱先包三十个饺子,包好之后先煮熟,晾上。等刘和过来的时候你把饺子给他。”
  刘和帮了沈寒露这么大的忙,沈寒露本来也有买点东西给刘和表达感谢的想法,没想她二姐直接做了决定。
  沈寒露有些犹豫的说:“二姐,不然我还是称一斤饼干给刘和吧。肉不太好买,你每旬分到的肉票也就二两肉,攒一个月的肉票才六两。这饺子你留着和姐夫还有叔婶一起吃吧。别为了我做人情。”
  沈芬笑话她:“瞧你这小抠门儿的样儿,肉是挺不好买,但也没这么金贵。再说家里也不算缺肉,我公婆年纪大了,再加上他们本就吃的清淡,为了身体好,很少吃肉。你姐夫呢,也不是个爱吃肉的。家里啊,肉就只有我和曾武喜欢吃。可曾武呢,今年高考考到了帝都,上的还是帝都大学。他十多天前就走了,说要提前去帝都玩一玩。现在曾武不在,还好你来了,不然我做了肉只有自己一个人吃。”
  沈寒露本想和她二姐说她才不是小气呢,她是不想让姐姐拿着她的东西来替她感谢刘和。
  这肉如果是沈寒露的,她当然不会舍不得。
  可这肉票是姐姐姐夫的,拿来替她当谢礼她有些不好意思。
  不过听她二姐后头的话,沈寒露一下就把注意力转到了曾武考上帝都大学的事儿上了!那可是帝都大学啊!全国最好的大学,沈寒露的梦中情校。
  曾武是沈芬的小叔子,沈寒露知道他念书很好,但不晓得竟然这么好。她有些惊奇的问:“曾武真的考上帝都大学了啊?也太厉害了吧!”
  沈芬切面团擀皮:“是啊,厉害吧。他特别争气,高考考了咱们全市第七,羡慕不。五妞,二姐知道你是咱家姊妹几个里脑瓜最灵的。姐姐们没有一个考上大学,要说遗憾自然也是很遗憾的。所以五妞,你要好好念书,就是考不上帝都大学,那咱也能念帝都其他的学校啊。除了帝都,还有申城这些大城市。你去这些地方上大学,学习知识,还能长长见识,多好。”
  沈寒露没想她二姐一下把话题给跳到这儿了,她其实知道来二姐家,二姐肯定会说教一通的。
  毕竟她二姐是当老师的,对她突然厌学的行为,她二姐肯定是几个姐姐里最生气的。
  沈寒露还以为她二姐能坚持到下午再讨论这个问题,没想她二姐还是找到了切入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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