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做它的主人

  意识到方才踹我的那个“人”是它,照顾了它这么多天,终于看见它有了力气的我不知是哭还是该笑。
  小东西以居高临下的姿态,黑溜溜的小眼睛斜睥了一下洞外,然后举起毛绒绒的小爪子,用力一指。
  ???
  我一脸茫然,不知道它什么意思。
  有些不耐烦地看了我一眼,小东西走过来,拽着我的裙角就向洞口走去。
  “干嘛呀!”明白了它的意思,我狡黠一笑,装傻道。反正它也不会说人话,受了委屈也是哑巴吃黄连——我这个大块头没理由怕一个兔子大的小动物,何况这里也不是它的家,而且我对它还有救命之恩,它凭什么赶我啊?
  它恍若未闻,自顾自地将我向洞口拽去。但可能是身体刚刚好转的缘故,体力不支的它拽了半天都没有让我移动半分,倒是自己因为用力过大,摔了几个跟头。
  “哎呀,我说你是何苦呢!”这回轮到我不耐烦了。我伸手架着它的两条小胳膊,将它举到眼前,柔声道:“这个山洞这么大,住我们两个人绰绰有余,何况你现在能活着,全靠我无微不至的照顾,你怎么能撵我出去呢?”
  见被我架起来,小东西又惊又气地挣扎了半晌,发现没有任何用处后,方才泄了气似地看了我一眼。
  “怎么不挣扎了?是不是被我卓尔不群的个人魅力征服了?”我挑了挑眉,打趣儿道。
  和小东西在一起后,不,确切地说应该是和那个村子彻底一刀两断后,我才发现原来自己是个很健谈的人。有了这个小东西,虽然它不会说话,但至少是个同伴,所以我就更爱说话了。
  见它不为所动,只是安静地垂下了眸子,我才发觉自己犯傻了——它是野兽,我跟它说人话,它怎么能听得懂?
  思及此,我不无无奈地叹了口气:“唉,如果我会兽语就好了。”
  不过这也不能全怪我,这个小东西除了长得和人不一样,动作表情、神态心理和人类如出一辙。尤其是它的表情,随便动一动五官中的任何一样,那小心思就像写在脸上似的,让人一目了然。
  这个小东西该不是人变得吧?
  我皱起眉头,把手中的小东西往自己面前送了送,上下左右认真地端详起来。不过这小东西就是没没力气的时候老实,在我看到它下边的时候,立即抬起小爪子来摁我的眼睛,幸亏我躲得快,否则可能就被它指尖尖利的指甲抓伤了。
  “切,也不是没看过,早就知道你是公的了……”我不屑地撇了撇嘴,道。
  虽然知道它听不懂,但我还是愿意跟它说话——不和人类交往,这说话的本事咱也不能荒废了不是?
  !!!
  闻言,它一愣,像听到了什么离经叛道的事,紧盯着我的眼睛波澜起伏,几乎能喷出火来。
  “哎呀,别生气嘛,看都看了,我又不能还回去!虽然你是公的,我是母的,但我们不是同类,不需要避讳什么……”嘿嘿一笑,我忙道。管它听不听得懂,先解释了再说,否则看它那气鼓鼓的模样,我实在不忍心。而且它这个动物长得太另类了,说兔子不像兔子,说熊不像熊的,以前从来没见过。
  不过不知道为什么,看到它那严肃到深沉的眼神,我的心里没来由的一阵慌乱,明明没做错什么啊……
  闻言,它却好像听懂了似的,打量了我一眼,若有所思地低下头,不再有其它动作。
  “这就对了嘛!乖乖听话,主人会好好对待你哒!”我满意地勾了勾唇,把小东西放回了地上。闻言,那小东西又抬起头,一脸不屑地将我望着,好像做我的宠物有多么屈尊降贵似的。
  “哼,要不是我,你早死了,”对它的态度,我嗤之以鼻,“我可是你的救命恩人~~”它又看了我一眼,不待我看清它脸上是什么表情,它已转过身,在洞里唯一的一张床上,张开双臂双腿,做“大”字状躺倒,一副要霸占整张床铺的样子。
  看了眼它身旁空出来的,足够一个半我躺的空地,我不屑地撇了撇嘴,宣示最终主权似的往床上一扑,它那渺小地身影就立即就变成了微不足道的“点缀者”。
  “……”它抬起头,气愤而嫌弃地看了我一眼,然后挣扎着站起来,跑到离我一丈远的角落里去了。
  它刚清醒过来,走起路来都有些吃力,还非要这么“不辞劳苦”地“远离”我,我有那么讨人厌吗?委屈地撅了撅嘴,我坐了起来。不跟这个小东西置气了,一日三餐要紧,我可不是凭意志活下来的。
  断断续续地忙活了一天,总算三餐都吃饱喝足,没有辜负自己的小命。
  而那个小东西虽然醒了,可能因为正在恢复期的缘故,也没什么食欲,除了以前我每日三餐必喂给它的活力果,其它的食物它只挑挑捡捡地吃了一点儿。
  每次看它一脸嫌弃地把野果挑走,只给我留一堆沾着泥土的野菜,好像我就是专门打扫残羹剩饭的野猫野狗,我就不爽。不过在它坐在地上,两手挡着隐秘处,一脸羞涩地被我喂饭的时候,看上去还是挺可爱的。
  唉,怎么办,爱恨参半,这个帐我该怎么跟它算?
  为了做个大公无私、赏罚分明的主人,就算它功过相抵,两清了吧!
  入夜,我像往常一样生起篝火,小东西却不像往常一样任人摆布地躺在我的身边。吃过饭,它便回到自己之前睡觉的那个角落,和我拉开了“警戒”距离。
  清醒了就是麻烦。我心道,百无聊赖地坐在篝火旁。
  唉,山里的夜那么冷,它不肯过来和我一起睡,我又不能用强,它本来就重病缠身,再被我一气,加重了怎么办?所以我只好在靠近它的地方多生了堆儿火,为它驱寒。
  木柴燃烧的噼啪声规律而单调,生了不一会儿火我就打起了瞌睡,直到闻到一阵毛发烧焦的味道。心上一惊,我忙睁开眼,却发现火并没有烧到自己,只见火堆旁的一个角落,一团火焰正烧得起劲。
  “哎呀妈呀!”我脱口惊呼。光顾着给那小东西驱寒了,一不小心竟把它的毛给燎着了,罪过罪过!不过幸亏发现的及时,它的毛刚着起来就被我扑灭了,否则今晚就有夜宵吃了。
  经过这么一番折腾,我发现烧柴给它取暖的这个办法并不可行,所以又强打起精神在篝火旁坐了半个时辰,见小东西睡着了便趁机把它往怀里一塞,钻进被窝睡了。
  结果不言而喻,第二天我又是被某动物一脚给踹醒的。
  “唔!”一声闷哼,我揉了揉被墙撞得已开始松动的门牙,委屈得差点哭出来,“你个小没良心的!我不仅没害你欺负你,还救了你的命!你不感激我也就罢了,还天天和防贼似的防着我,想怎么样?!还踹我?!下得去脚吗你?!”说罢,我看也不看它一眼,转身就跑了出去。
  气死我了!
  这个小东西,有力气不替我分担家务,全用在踹我上了!我们到底什么仇什么怨?!不行!宝宝受不了这个委屈!今天我不回去了!饿死这个小没良心的,哼!
  虽然这样想,但到了饭点,想到大病初愈、虚弱无助的小东西,我还是没底线地回去了。见我回去,站在洞口张望的小东西,眼底划过一抹欣喜,紧接着不等我为它似乎在等我回去的行为感动,就好像没看见我一样,一个转身消失在了洞口。
  “……”我气结。这个小东西怎么那么高冷?对我示一下好能死啊?!何况刚惹毛我!
  “小东西,你不能这样,”一边喂它吃活力果,我一边不厌其烦地“教育”道,“我呢,是你的救命恩人,你要知恩图报,不能和对待仇人似的对我——不能离我远远的,更不能踹我,你要像别的宠物对待主人一样,让我抱,让我亲,让我举高高~~”
  看他那像看怪物一样的眼神,我不耐烦地挑眉:“你这个小怪物,到底能不能听懂我说的话啊?!”
  见它无动于衷,猜它大概是听不懂,为了避免自己再无故受伤,无奈之下我只得采用人类平时逗弄动物的办法——利诱。
  “呐,”从怀里掏出一颗红彤彤的活力果,举到小东西眼前,我挑眉,“想不想吃啊?”
  见小东西成功被我吸引了目光,我得意地退到床上,用被子把自己裹了,然后掀开被子的一角,把活力果在小东西和被子之间回比划了几下:“想吃这个就和我一起睡,明白了吗?”
  小东西若有所思地将我望着,不为所动。
  “喂,”眼看要前功尽弃,我有些着急,“这个不是你最爱吃的果子了吗?你不想吃了?!”
  小东西还是一动不动,只是眼底划过一抹亮光,然后嘴角缓缓扬起。
  这家伙是在……是在……笑话我?!!
  思及此,我恼羞成怒,随手就把活力果撇了出去,大吼:“你这个小怪物到底听不听得懂我说的话?!你是听不懂觉得我的行为很滑稽,还是听得懂故意想看我笑话?!”
  吼罢,我“嗖”地一下就冲出了山洞,将撇出去的活力果捡了回来:这种果子可不好采,扔了可惜了,嘿嘿……
  虽然这兔不兔,熊不熊的家伙忘恩负义,我却不能铁石心肠。到了睡觉的时候,我还是像昨晚一样,刻意在篝火旁多坐了一段时间,估摸着那小东西睡着了,便轻手轻脚地走过去抱它。
  谁知这回还没等碰到那家伙的身子,它突然抬起头,一脸警惕地望向了我。
  “呃……”心上莫名一阵慌乱,我脱口道,“还没睡哪?那我再、再等一会儿……”
  意识到失言,我忙捂住了自己的嘴。唉,这么晚还不睡,这家伙明显是在等着抓我现行啊?这下该如何是好?
  大眼对小眼地互瞪了半天,最终还是做贼心虚的我先妥协了下来。虽然我也不知道,一片好心的我哪里跟贼挂上钩了。
  “不抱了不抱了,我不抱了还不行吗?你自己睡,自己睡……”讪讪一笑,我道,退回了篝火边。
  夜深露重,寒意沁骨。
  篝火熄灭的瞬间,我立即感觉到一阵刺骨的寒气扑面而来,不禁打了个冷颤。
  没想到这小东西都快成精了,竟然还会防人,没料到会出现这层变故的我白天压根就没有准备多少干柴。现在干柴烧光了,又是刚入夜不久,这漫漫长夜,那个身体虚弱又往死倔的小东西可怎么熬啊?
  唉!
  在心里叹了口气,我走到床边,把洞里唯一的一床被褥拿到小东西身边,将它裹严实了,然后找个相对避风的角落和衣睡了。我冻一宿应该没什么事,毕竟是从冰洞出生的,而且除了爆发“冰封”这种异能,我很少能感觉到冷。
  闭上眼睛,我很快就进入了梦乡。
  周围一片混沌,感觉自己好像坠入了迷雾中。
  “这是哪里?”我道,莫名地感到不安。
  “这是你的身体里。”一个似曾相识的声音缓缓响起。这个声音我知道,是那个经常在梦里跟我说话的神秘女子的声音。
  “你是谁?为什么总进入我的梦里,跟我说些我听不明白的话?你认识我吗?你知道我是谁,我的父母是谁吗?我和那个留下预言害我的神女,有什么恩怨纠葛?”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样,我一股脑地将堵在心头的谜团全问了出来。
  说罢,我便聚精会神地望向声音传来的方向,唯恐漏掉了她回答出的任何一个答案。
  让我失望的是,她一个问题也没有回答,而是恍若未闻地继续道:“你的身体里有两股力量,一个是地狱之火,一个是重生之冰。你是女子,体质属阴,所以你身上的冰能比火能更为强盛。”
  “这个我知道,你说些我不知道的行吗?!”我不耐烦地道,有些抓狂。
  “不,你不知道。”那个声音又道,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嘲讽,话音一出,眼前的浓雾迅速散去,对面现出一个红衣女子的身影,我大惊,立即向前走了几步,意图看清那个女子的模样。
  然而不等我走近,那个女子便转过身来。我一怔,拳头下意识攥起。这个红衣女子和那个将我害死一回的神女长得一模一样,唯一不同的是,她的额间有一个像长着翅膀的狐狸的红色图案。
  “你……你是谁?”心里陡然腾起一股怒火,我上前几步,直视着她的眼睛,厉声道,“你是谁,我又是谁?我和你之间到底有什么深仇大恨?为什么你不仅要在梦里威胁我,还要在现实里留下预言害我?!你告诉我,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过去的五百年又到底发生了什么?!”
  “这冰能,是重生,也是毁灭。如果你不能成功驾驭它,就成为它的祭品,被它吞噬而死!”她仍置之罔闻,继续道。说到最后,女子的声音变得尖锐嘶哑,话音未落,她的身体已化作铺天盖地的冰暴,向我席卷而来。
  面对危险,我下意识地想逃,但那冰暴快若闪电,不等我反应过来已兜头而至,凝聚成一只巨大的冰蓝色手掌,将我抓上了半空。
  “救命!救命!!你放开我?!你为什么总给我过不去?!你这个大坏蛋,坏女人!!”我大喊,不断挥舞着四肢,想挣脱它的束缚。
  “如果你不能成功驾驭它,你就会被它吞噬而死!”女子那尖锐嘶哑的声音再次响起,不过比之前那次更恐怖骇人,带着浓浓的威胁的意味。闻声,我隐约感到一丝不妙。
  果然,话音未落,那只巨大的冰手陡然变成一个狰狞可怖的骷髅,那骷髅张开血盆大口,冲着我便咬了下去。
  “啊!不!!”我大叫,但骷髅已经将我吞下,蓝色的冰块如水流般将我紧紧包裹,没有一丝空隙,浓烈的窒息感中,阵阵寒气蚀肤刺骨,如利刃凌迟着我的身体,我感觉自己马上就要死掉了。
  “好冷,好冷……”我下意识地喃喃出声,意识却渐渐模糊,沉向了无边的黑暗。
  不知过了多久,一丝暖意从体表一点点蔓延到体内,虽然微若游丝,却如一道阳光照亮了令我万念俱灰的黑暗。不,我不能就这样被寒冰吞噬,我要活下去,要活下去!
  思绪转动间,点点暖意从丹田缓缓燃起,我能清楚地感受到它的微弱,它的摇曳不定,但在我不肯放弃的意念的催动下,最终凝聚成熊熊的一团,将暖意从丹田传至四肢百骸。
  暖意一至,冰雪消融。身体很快从冰冻中苏醒,再睁开眼时,天已经亮了。
  这看似平淡无奇的一场睡眠,只有我自己知道经历了一场怎样的生死浩劫。
  小东西已经起来了,我低下头,意外地发现被褥不知何时已回到了自己的身上,怪不得睡梦中会感到一抹微若游丝的暖意,原来是这套被褥的缘故。
  虽然并不是这套被褥救的我,但至少是它给了我活下去的信念。我抬眸,不无感激地看了那小东西一眼,而它却不以为意的转过身去,好像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
  手臂处传来一阵冰冷的刺痛,从被褥中抽出手臂,我看到一根冰蓝色的线,从腋窝处一直延伸到臂弯。
  这是什么?
  一股不祥的预感掠上心头,梦中女子的话浮现在耳畔:“这冰能,是重生,也是毁灭,如果你不能成功驾驭它,就成为它的祭品,被它吞噬而死!”
  这根带给我阵阵刺痛感的冰蓝色的线,难道就是冰能在逐渐吞噬我的象征?性命攸关,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可我无父无母无族类,连自己是什么都不知道,到哪里去找、怎么去找,可以成功驾驭这种异能的方法啊?我倚再墙壁上,一动不动,心情越来越低沉。
  为什么别人活起来那么容易,我活起来却这么难?不是被人类威胁就是被自己胎带的异能威胁,我到底是得罪了哪尊大神?!
  不知过了多久,一阵肚子的咕噜声拉回了我的思绪。日头当空,此时已是正午,咕噜声是从身旁的小东西的肚子里传来的。
  我有些诧异地看了旁边和我一样端坐,一动不动的小东西一眼,不知道它被我饿了两顿,为什么还能呆的这么老实,连吭都不吭一声。
  算了,这件事改天再想,还是吃食要紧。我不吃就不吃了,可是身边还有个虚弱无力,需要照料的小动物呢。
  “对不起啊小东西,光顾着闹心,把你都给忘了。”我道,抬起手,安慰似的摸了摸它圆滚滚的小脑袋,“我这就是给你找吃的,你哪儿也不要去,乖乖地在洞里等我回来哈。”小东西不语,只是有些抗拒地转了转被我抚摸了的脑袋。
  “咦,瞅把你矫情的,”对它的反应我嗤之以鼻,“早晚有一天你会心悦诚服地接受我这个新主人,天天争着抱我大腿。”
  说罢,我摆出一副势在必得的样子,转身离开。我这么大的一个人,还降服不了这个兔子大小的动物?实在不行,大不了霸王硬上弓,强了它,看它以后还敢不敢不从。
  思及此,我嘴角上扬,在脸上露出一个阴险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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