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节

  这点他不计较,毕竟是个女人,他一向不喜欢女人过多地关注政治,可是他对她的思念呢,连敷衍的都懒得敷衍,直接无视。
  真把自己当“出走的娜拉”了!
  第一百九十九章 志在必得
  他重新铺开一张纸来,给万映茹写了一封家书,一问她们的经济情况,二问她们的身体情况,三问那边的局势情况,末尾如从前一样,千万交代她们注意安全。
  啰嗦一大堆,他收笔,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觉得自己像个管家的妇人,自嘲贪妻子年轻貌美,谁知道却这么操心。
  晚上在书房坐到天都快亮了,他才走进空荡荡的卧室抱着乔若初走之前用过的枕头睡着。
  沈儒南和宋玉汀来到的时候,他在军营亲自讲解枪法要领,一群新兵蛋子被他骂的找不到北,似他为洪水猛兽。
  “君劢,昨夜红袖伴读了吧?今天这虎虎生威的?”沈儒南还是向从前一样,一见面就开个小玩笑。
  “夫人远渡重洋求学,我一夜间成了鳏夫,只能在这里逞强。”林君劢也不回避乔若初出走的事。
  沈儒南咳了咳,不满地开腔:“君劢啊,你那个媳妇儿,我压根儿就没看上。既然是她自己走的,你又不曾亏待她,就另娶一门亲事,让她这事儿就这么过去吧。”
  林君劢握着黑色的枪管“砰”一下打到远处的靶心,正在练习的下属不禁发出一阵叫好之声。
  “来,让我试一个。”沈儒南久未握枪,心里痒痒的,夺过儿子手上的枪对着靶心就是一下。
  “砰”的一声,和林君劢打的完全重合,众人又是一阵欢呼,“沈司令老当益壮啊。”
  这里从前全是他手下的人,尽管他已经不再控制浙系人马,但手下的人照旧尊他为司令。
  “哈哈哈,我这匹老马如今已经卸下盔甲,就等看着你们驰骋战场了。”沈儒南被恭维的朗声酣笑,年轻时期戎马倥偬的生涯不禁涌上心头,他一发不可收拾,给林君劢手下的兵士做了一上午的射击教官。
  宋玉汀急的心里像猫抓了一样,见父子二人谁都没有提起他女儿事情的意思,彻底绷不住了,“林师长,嫣琦是不是来找过你?”
  被他这么一问,林君劢才想起宋嫣琦的事儿,面无表情地答:“宋小姐暂时安排在华意楼。”
  他昨晚本打算给宋玉汀通电话的,后来一想起法国那边的事情,把这事忘了个干净。
  听到女儿准确的下落,宋玉汀悬着的心才放下来,脸色稍霁,说了几句感谢的话。
  “君劢啊,你看嫣琦小姐痴情你多时,为父作主,把她许配给你,怎么样?”沈儒南今天就是为这事而来的。
  林君劢眼中蒙上一圈冷色,扫了扫他,又瞥向宋玉汀,“局势易变,宋家最好早早把家眷移往海外,以免将来被战争牵连。”
  宋玉汀脸色不好看极了,林君劢的弦外之音他听得出来,一重意思是人家的夫人根本不是为了家庭矛盾才走的,是为了出去避祸;二重意思是他家女儿无论怎么痴情,人家都没结秦晋之好的意思。
  “君劢,不可如此说,事情都是一句一句商量出来的。”沈儒南见事情马上要陷入僵局,连忙端起家长的架子来和稀泥。
  林君劢冷骜一笑:“有什么好商量的,贱内只是出门留洋深造,林某人又不是登徒浪子,还耐得住这点寂寞。”
  他几句话噎下来,闹得两位长辈都阴沉了脸,纷纷拂袖而去。
  “这个朽木,这个逆子,这个……。”沈儒南从军营出来,一路上数落个不停。
  宋嫣琦被接到相城沈家原来的公馆,听说又一次被林君劢拒绝,立刻泪水涟涟,闹着要在相城水月庵出家。
  一提水月庵,沈儒南心里堵得难受。
  “嫣琦,不如你暂时去水月庵陪陪妙仪师太?让她开导开导你?”他异想天开。
  说完自己就先当个玩笑,人家妙龄如花的留洋回来的少女,怎么可能去青灯黄卷,陪着一个老尼姑呢。
  宋玉汀不解地看了他一眼,又盯向自己的宝贝女儿,等着她如何委婉拒绝。
  “嗯。我正有此意。”宋嫣琦几乎没有考虑就答应了。
  吃了顿素饭,到达水月庵已经黄昏。
  自上次妙仪师太在沈儒南的强硬照顾下病好后挪过来,又过去将近一年的时间了,他来过几次,都被拒之门外。
  这一次,他特意让宋嫣琦去敲门,很顺利,见到了妙仪师太。
  “师太,小女想在这里削发为尼。还请师太点拨。”宋嫣琦情绪不佳,见到妙仪师太更控制不住,泫然欲泣。
  妙仪师太阖眼轻微地摇了摇头。
  “女施主,佛门不收这么轻易放弃红尘的人。你还是静下心来把尘缘断干净再说吧。”
  她倒了杯茶,平静地端到宋嫣琦面前。
  宋嫣琦痴恋林君劢的事儿,妙仪师太也有所耳闻,作为早就断了红尘俗世的人,她最明白缘分这事勉强不得。
  看向沈儒南,他却意味深长地看着宋嫣琦,似乎是有意试探宋嫣琦是不是真的要遁入空门。
  宋嫣琦颓然坐着,神情一蹶不振,“师太,我先在这里住几天静静心,再决定何去何从。”
  “嗯。”
  宋玉汀和沈儒南夫妇同时点头,他们都希望宋嫣琦能从萎靡中走出来,敢爱敢舍。
  尤其是宋玉汀,已经被女儿的固执折磨得快要进疯人院了。
  宋嫣琦在水月庵住下,夜夜跟着妙贤师太诵经,精神转好不少。
  逗留了半月有余,她辞别妙仪师太回到相城宋家昔日的旧公馆。
  为了不免受彭浩才的胁迫,宋家也不敢她回南京,只好再三央求林君劢护着她。
  彭浩才没有娶到宋嫣琦,恼羞成怒,在彭裕面前告了一状,说沈儒南和宋玉汀私通日本人,不知道出卖了多少党国情报。
  彭裕不动声色地记在心里,他对沈儒南这个早年暗中就宣誓效忠南京国民政府的旧军阀,一直没什么好感。
  加上林君劢借着黄埔军校毕业的身份,在中央军里面混得风生水起,丝毫不受他老子曾经是地方军阀出身的影响。反观他的公子,要实权没实权,要头衔没头衔,上次在杭州玩个女人都被林君劢耍,到现在还在忍气吞声。
  第二百章 事变
  彭裕一边暗中派人盯着林君劢的动向,一边在南京国民政府里联络和沈儒南父子有嫌隙的人,意图联手打压他们。
  林君劢在南京的情报人员得到消息,赶忙把消息反馈回去。
  林君劢得到密报,抽了一支雪茄冷冷地说:“夫人远在国外,我没有什么可顾忌的,陪这些跳梁小丑过过招数。”
  他不信彭浩才这个草包能翻出什么风浪来。
  沈儒南生性谨慎,谋划的也更加长远,他提议林君劢纳宋嫣琦为妾,先保证这段关系的光明正大,万一彭家再掀起波浪,也好在舆论方面占上风。
  他知道这种建议提出来肯定会被林君劢拒绝,于是派人联络乔若初,晓之以利害,想以家长的身份让她出面松口林君劢纳妾的事情。
  收到沈儒南的加急信,乔若初气得脸都变了,碍于沈儒南的身份,她不敢出言不逊,只得提笔写了一封风轻云淡的回信。
  她在信中说:从她离国的那日起,和林君劢的婚姻已经名存实亡,他从今之后无论娶妻还是纳妾,还是在报纸上声明该婚姻状态解除,都与她无关。
  信发出的当天,万映茹见她迟迟躲在卫生间不肯出来,多了个心眼去敲门,没有人应答。情急之下她拿刀劈开门,看见乔若初面色苍白地晕倒在地上,身下猩红一片,已经人事不醒。
  齐与轩与祝竹裳得到消息火速赶来,和万映茹一起七手八脚地乔若初送到医院,而后在医院的回廊上焦虑地等着急诊室的消息。
  经过一天一夜的抢救和七天的观察,乔若初母子暂时无恙,但是因为她身体太弱,医生再三告诫家属,回去之后不能再受任何刺激,如果再有下一次,就要做好母子俱亡的心理准备了。
  万映茹把情况电报发给林君劢,请他务必不要在国内做什么大的动作,哪怕是看在孩子的面上。
  而国内这边,沈儒南和宋玉汀已经放出消息,林君劢和宋嫣琦联姻势在必行。
  林君劢被自己的父亲逼迫得无奈,又听说乔若初因此住进医院,差点没了孩子,气得和沈儒南拔枪相对,被下属舍命劝开。
  纳宋嫣琦为妾的事,他一概没有参与。
  但沈家和宋家都是名门望族,说出去的话,当然也得算数,宋嫣琦因此得了名分,以林君劢妾室的身份住进了林君劢在相城的公馆。
  已成为板上钉钉的事,林君劢无可奈何,他只能每日住在办公室里,连家都不回。
  给乔若初写了很多封的信过去说明真相,全部都她看也不看就焚烧掉了,一点消息都没回复给他。
  林君劢无法,只好预备亲自到法国去。
  乔若初的预产期是次年(1937年)的元月底。
  进入1936年的12月份,林君劢每天都在日历上划一笔,他早早向上峰申请了探亲假,派了两个下属把孩子的东西置办得齐齐全全的,就等着年底奔赴法国,和妻儿团聚。
  从近来万映茹寄回来的照片看,爱妻的肚子圆鼓鼓的甚为明显,她的脸上明显地洋溢着母性的光辉。
  无人私语的深夜,林君劢把妻子的照片拿在手中反复摩挲,思念袭来的很深很痛,他的胸口堵得难受,一夜都无法入睡。
  总预感她的身体状况不好。
  次日,天乍亮他就往法国发电报,再收不到她亲自发来的消息,他绷紧的神经几乎要断裂了。
  直到副官提醒他时差问题,他才“喔”了一声,催促他们赶紧把去法国的机票搞定。
  安排好这一切,他还是不放心,担心法国局势不好,从心腹里选出几名副官,叫唐谷带领着,提前带着东西坐船奔赴法国,命令他们务必保证乔若初的安全。
  唐谷上船离开中国的第三日,1936年12月12日,一声炸雷,震惊了国内海外所有的中国人。
  南京国民政府蒋委员长在西安督军时被张学良和杨虎城实行兵谏于华清池,两位将领于次日上午就西安事变向全国发出通电即说:“东北沦亡,时逾五载,国权凌夷、疆土日蹙,《淞沪协定》,屈辱于前,《塘沽协定》、《何梅协定》,继之于后。凡属国人,无不痛心……”
  抗日决心被以这样哗然的方式开启。
  一时间,国内政治氛围云谲波诡,南京国民政府所有中央军都被禁止外出,必须原地待命。
  林君劢的探亲申请被驳回,在事情解决之前,上峰也说不准他什么时候可以赴法国探亲,只能让他等形势过去再次申请。
  一段让人绝望到窒息的混乱和等待。
  林君劢的脾气变得更加暴躁,动不动就把下属踹到在地上打个半死,亲自审问犯人时动不动就上酷刑,弄得人人见了他,都后悔没提前把遗书写好。
  好在周玉成和魏同生两个忠心耿耿的副官时常冒死劝谏,“太太出去也好,按照目前这种形势,咱们的命运不确定,能提前安排好家眷是个稳妥的办法。”
  “等太太把孩子生了,您再去看也是一样的,为国效忠,身不由己,太太不会不理解的。”
  “……”
  二人苦口婆心地劝,动之以情,晓之以军国大意,林君劢才逐渐回到正常轨道。
  他不停地研读新式武器,操练士兵,给乔若初和她肚子里的孩子写信,所有的思念都倾诉在信笺上,做能做的一切事情把空虚的自己填得满满的。
  月底,西安事变以国共两党达成“停止内战,一致对外”的共识而和平解决。
  各级军官都大大地松了一口气,同时,也都默默做着随时和日本开战的心理准备。
  唐谷带着几名副官于次年的一月初到达法国和乔若初她们汇合。
  因为提前收到林君劢来的电报,她嘴上虽然埋怨他劳师动众,心里倒是踏实了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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