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脸上有脸
从前，有一个孩子，他有着传说中的阴阳眼，就是，能看到鬼。
小时候他并不知道那是鬼，还跟那些断了头，肠子拖在地上，脸都没有的鬼玩得很好。
可他总是一个人自言自语，大家都很怕他。
他从小也没有什么朋友，不，应该说是只有一个朋友，一个不嫌弃他，不害怕他的朋友。
两个人总是一起玩，让阴阳眼小孩也体会到了友谊的快乐。
那时候阴阳眼小孩住在一个镇子上，镇子的人不多，入了夜就很安静，就是孤魂野鬼游荡的地方，小孩逐渐大了一些，也开始害怕这些鬼魂，尤其是那些奇形怪状的。
他的爸爸从来不告诉他应该怎么处理这些鬼魂，每次他说自己能看到鬼，小孩的爸爸只是答应几声，并不多说。
后来小孩就不说了，整天都跟自己的好朋友混在一起，做很多小男孩都喜欢的东西，到了天黑，他们就会回到家里去。
他也经常在那个孩子的家里留宿，虽然他看得出来朋友的父母并不喜欢他，可他贪恋有朋友的温暖，还是喜欢待在朋友的家里。
那时候镇子上的人都是住的一层的房子，尖尖屋檐的那种，每家都有院子，而朋友家的院子里还有一口井。
有一天晚上，他在朋友家睡觉，他听到了井里面传来了歌声，是儿歌。
“叶儿绿，叶儿绿，槐树底下埋活人，活人眼里长鬼草，谁家采到埋谁家；叶儿黄，叶儿黄，深水井里照死人，死人脸上长鬼镜，谁家照来谁家没——”
声音很清脆，似乎是个小女孩，天真烂漫，蹦蹦跳跳，让阴阳眼小孩忍不住从床上起来，透过窗子向院子里看去。
院子里没有人，只有月光，看不到唱歌的小女孩，可歌声还在耳边不停地萦绕着。
阴阳眼小孩那时候还没上学，也就是六七岁，听到那个歌声竟然觉得非常好听，有一种非常强烈的想要看一看的欲望。
阴阳眼小孩从床上起来，看到自己的朋友还在呼呼大睡，他悄无声息地来到地上，鞋子都没穿，摸黑向外走去。
中间是堂屋，没有电灯，黑漆漆的，可阴阳眼小孩因为一直来这里所以很容易就摸了出去，到了院子里。
院子里有月光，亮堂堂的，有一处特别明亮，就是那个水井的井口。
阴阳眼小孩赤着脚踩到院子里的青砖上，一步一步向井口走去。
井口附近都是泥土地，因为经常打水井口周围都是湿润的，阴阳眼小孩踩上去感觉脚丫子凉凉的。
歌声还在继续，井口的光芒似乎也在闪烁，那歌声，是从井里传出来的。
小孩子趴在井口上向下看去，看到一个黑黑的小脑袋漂浮在井水里，井水似乎还在荡漾，那个黑色的脑袋也在随之荡漾。
那应该是个小女孩的脑袋，因为头顶上有两个小辫子，辫子上还有根红绳，绕了好几圈。
也许是感觉到了井口有人在看，歌声突然停了下来，然后那个小女孩仰起头来，露出来一张脸。
一张好像能够反射月光的脸，白乎乎的一片，没有眼睛，只是在嘴巴的地方有一个圆圆的坑洞，好像是一张嘴巴，而嘴巴正惊讶地张大。
“呀——”那个好像坑洞一样的嘴巴发出了一声叫声，然后黑色的脑袋猛然从水井里窜了出来，黑色的脑袋下面是一个穿着破破烂烂小粗布裙子的小身体，粗布裙子露出来的胳膊腿很多地方都烂的就剩骨架了，可那张脸却很丰满，只是光滑明亮的像是镜子。
“呀，呀——”小女鬼在空中飘来飘去，突然就冲到阴阳眼小孩的面前，发出了类似于正常小孩一样“咯咯”的笑声。
阴阳眼小孩有些惊恐地看向小女鬼的脸上，因为在小女孩镜子一样的脸上却出现了两张脸，两张他熟悉的脸。
那是他朋友父母的脸，脸庞扭曲着在小女鬼脸上出现，带着幽怨恐怖的神色。
这是……
小女鬼不停地在空中飘着，一会儿冲到阴阳眼小孩的面前，一会儿又飘到另一个地方，圆圆的嘴巴里不停地发出声音来，好像特别兴奋。
渐渐的，阴阳眼小孩也明白了，这个小女鬼似乎在跟他玩，突然冲过来吓唬他，然后跑到一边咯咯地笑。
阴阳眼小孩一直没怎么理会，小女鬼就有些无趣，又如此反复玩了一会儿，小女鬼就遁入了井中。
阴阳眼小孩愣愣地站在院子里，一直没有回味过来，那个小女孩脸上出现朋友父母的两张脸是什么意思？
天光放亮的时候，阴阳眼小孩还站在院子里，朋友父母早起，走出屋子看到阴阳眼小孩一言不发地站在井边，看上去有些古怪。
阴阳眼小孩听到脚步声，回头，看到朋友的父母都起来了，有些惊慌地说：“这个井里，这个井里有……”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朋友的爸爸打断了：“有什么，你是不是又要说有死人，有鬼？我告诉你，涛涛喜欢和你玩，我们一点都不赞成，希望你以后不要来我们家了！”
阴阳眼小孩还想解释，朋友的妈妈已经过来推他了：“快走，快走，以后别来了。”
他们一直不喜欢他。
阴阳眼小孩毕竟是个小孩子，被人推到门外根本不知道反抗，他的鞋子也没穿，脚站了半个晚上早就麻木了，他有心想要说说小女鬼脸上出现的情况，面前的大门已经关不上了。
阴阳眼小孩失望地走着，脚下一绊，差点摔倒，小孩抬起眼来看到的是一棵扭曲的老槐树。
老槐树的根须都起出了地面，在地面上形成纵横的沟壑，老槐树的后面就是朋友家的院墙。
这棵槐树的根，是不是长在里面去了。
朋友的父母，是不是快要死了？
阴阳眼小孩心头突然一跳，如果说朋友的父母死了，是不是就不会阻止自己跟朋友玩了？从此再不会把他赶出来了？
阴阳眼小孩看了一眼紧闭的院门，垂着头向前走去，身后面，似乎又传来了那首儿歌：“叶儿绿，叶儿绿，槐树底下埋活人……”
“咯咯，咯咯——”
似乎还有小女鬼的笑声，很欢快，那个小女鬼，也是想找人跟她玩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