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7节

  吐蕃人这下惊了——“这是真的还是假的?”
  “我怎么知道?”
  万余骑一时陷入了困顿,一万多颗脑袋迷茫的看向两旁的山丘,听了半晌军武音乐,没见一个唐军杀出。
  “假的、假的——追啊、追!”
  于是,吐蕃人又开始追了。薛仁贵跑了一阵地背后没了敌影,还停下来等了一阵。一见敌人追来了,好吧,继续溜狗。
  一连闯过了三四道“埋伏”,吐蕃人有点崩溃的感觉。
  “汉人,仗又不打,这是想干什么?”
  “这回是真埋伏还是假埋伏?”
  “冲上山去看个明白!”
  “愚蠢,骑兵也能上山吗?真有埋伏怎么办?”
  “……”
  一万多吐蕃精锐骑兵,在迷茫中混乱起来,骂声一片,疑声一片。
  薛仁贵趁势杀了回来,不讲道理,一阵乱箭就射,当先先撂倒几名排头的吐蕃将领再说。
  吐蕃人重青壮好武勇,将领向来都是冲在最前。薛仁贵例无虚发先放倒了几位,两旁山丘上的唐军伏兵也就千余人,此时也一并开始扔火球、射火箭。
  “不好,这回真是中了埋伏!”
  吐蕃人开始疯狂的撤退,仍下了一片骑酋的尸体,带走了一片迷茫与崩溃。
  薛仁贵二千人撵着一万多人追杀了几里地,停了下来,众军士放声大笑,好多人笑得腿肚子都抽筋了。大家七嘴八舌的笑谈,意思无非是:这仗打得还真是好玩,吐蕃人兵没损几个,对自己智商的信心肯定受打击。
  宇文洪泰赶到了大非川,带着三千人马在这里“守株待兔”,郁闷无聊之极,当真只能数脚指头玩。他纳闷道:凭什么我就接这样的差事啊?我要是没事干,证明我军前面打得顺利,这是大好的事情;我要是能派上大用场,就说明我军战事不利……这左右我都不是什么好脚角!晦气!
  一连数次,吐蕃被唐军像溜狗耍猴似的捉弄了一阵,气急败坏,又心灰意冷。虽然明知道对方是伏兵之计,但他们实在无法辨别,哪一路是真埋伏,哪一路是假埋伏。这真真假假,假假真真,能把人脑壳给弄晕了。
  吐蕃人发达的是肌肉,这东西都要长到了脑袋里面去。面对这眼前的一片疑兵,他们感觉很受伤,对汉人的狡猾之憎恨,上升到了空前的高度。最后,他们做出了一个悲壮的决定——再怎么挑衅,老子也不出营来跟你玩了!有本事,摆足了阵势来大决战啊!再不被你勾引出来了!
  薛仁贵又开到了大非川的吐蕃营盘前,也不用骂阵了,直接用哈哈的大笑就能刺激得吐蕃人吃不下饭,跳脚骂娘。
  与此同时,薛万均等人的步骑工兵则是火速开抵过来,在紧要关隘处抢建路卡和营盘,建起箭塔与弓厢,以一个喜剧化的效果,实现了秦慕白布置的第一步战术——扼其喉,而使其不能进!
  这时,秦慕白也正率领他的神武营开抵到了大非川,被郁闷得一脸发绿、连日吃喝闷睡还发了胖的宇文洪泰迎接到了。
  二人合兵一处,朝前线“喉营”挺进而去!
  第305章 天降神威
  “哈哈哈——”
  唐军营寨的帅帐里,传出一阵阵畅快的大笑,间或飘出烤肉的香味,随风飘荡在大非川瓦蓝的半空。
  “少将军,真是运筹帷幄决胜千里啊!”薛万均举起一碗茶来,“薛某以茶代酒,以敬少将军!”
  “谢薛将军,秦某愧不敢当。”秦慕白与之举茶对饮,笑而答道。
  两军对垒,军中禁酒,这既是大唐军法的规定,也是秦叔宝三令五申下达的将领,无人敢于违备。
  薛万彻比他大哥沉默许多,尤其是看到立于秦慕白身后的薛仁贵,当初那个在邓州一扫将他击败的猛将,他的神色始终有些压抑。
  秦慕白看在眼里,转而微笑的问他:“将军似有顾虑?”
  “哦,没有。”薛万彻回道,“只是……”
  “如何?”
  薛万彻便说道:“只是我在料想,如今我们虽然已经扼制住了吐蕃六万大军前进了道路,将他们压在了大非川腹地,但是,我们拿什么来驱逐和战胜他们?时值夏日农忙旺季,我们一来粮草不是特别丰沛,二来也不宜迁延日久,耽误了大军屯田啊!”
  “薛将军所言即是啊!”秦慕白点头而笑,说道,“针对整个大非川的战略,我们还只执行了一半的战术,要高兴的确还为时尚早。六万吐蕃铁骑,这在以往绝对是一股不容轻视的庞大力量。我们若想用正兵与之力敌从而战胜,以兰州现在的兵力几乎是不可能。”
  “那少将军有何妙计?”薛氏兄弟一起问。
  秦慕白微然一笑:“不着急。待我明白细下查看一回吐蕃大军的营盘,再作定夺。”
  “好吧……”薛氏兄弟也是无奈,又不好追问。虽然他们是统兵上将秦慕白只是一个翊府中郎将,但是,显然破敌之策只在他的掌握之中。他们兄弟二人就算是有三头六臂之勇,也没有半点信心能够凭眼下这一万多兵马,灭了吐蕃六万大军。
  第二天清晨,秦慕白和薛仁贵带了几名轻骑随从,绕走到唐军建立隘寨的旁边山丘之上,举目眺望数里之外的吐蕃营盘。
  大非川和青海湖一带没有兰州那么多的风沙,天青水蓝天地之间一览无余,可见度极佳。虽是隔了数里,仍可看到吐蕃人延绵数里的巨大营盘,如同一头牦牛卧躺在绿原蓝水和白色雪原的交界之间。
  景色倒是美极。
  “仁贵,你到吐蕃大营前晃荡过不少次,那一带的地形如何?”秦慕白问。
  “十分平坦的草场,旁边就是青海湖。”薛仁贵答道,“吐蕃人建营,都会挑选水草丰美之地。”
  秦慕白点了点头,寻思道:红衣大炮的射程,是个问题。两军之间距离仍有数里之地,而且尽是平原与草地,显然是一块得天独厚的骑兵战场。要是盲目推进,吐蕃人一但发现有何异样,只肖杀出百余骑,我这三十万红衣大炮的心血,可就全泡汤了。而且,不能把大炮当作主战。头一次亮相,它的炮声威赫之力倒是可以充分利用。
  “仁贵你说,假如现在你去吐蕃营前挑战,他们是否还会理会?”秦慕白笑问道。
  “难说。”薛仁贵也笑,说道,“连番被戏弄,吐蕃人肯定恼羞成怒了。少将军用兵诡异疑兵百出,他们也分不清哪一路是真哪一路是假,大有可能来一个宁可错杀一千,也不肯放过一人。”
  “有道理。”秦慕白嘴角一扬,笑得诡异,“那我只好再吓唬他们一回了,用大批的战鼓,哄一哄他们,让他们头晕脑胀又不敢出营。”
  “故技重施,能行吗?”薛仁贵问。
  “旧瓶装新酒就行。”秦慕白呵呵的笑,“回营吧,我有办法了。”
  当天下午刚吃过了晚饭,秦慕白和薛仁贵一同出发,除了原有的翊府精锐越骑,秦慕白还多带了一千多鼓手与号角手,百余面巨大的军鼓和数百根冲天金角号。众人不解其意,哪有带这么一堆破玩艺去挑战的?秦慕白也不多说,整装完毕就出发了。
  几里地,很快就到。沿路碰到了吐蕃斥候,也没理会他们,由得他们回营报信了。等得秦慕白等人到了吐蕃营地前时,已是太阳下山即将入夜,吐蕃大营中果然人马整肃弓箭林立,严阵以待。
  看他们摆出的阵势,倒是一副紧守营盘的防御姿态。
  “呵,有趣。六万大军看到我们两千多人来,居然先摆守势。”秦慕白笑道。
  薛仁贵便道:“一连上了几次当,他们更谨慎了。”
  “该是个个都得了疑心病才是。”秦慕白呵呵的道,“用兵,多疑可是大忌。此时,他们若是当真派出一股劲骑出来对付咱们,咱们还真是没什么好办法,只能掉头就跑,什么鼓啊角的,都只能扔了。”
  “看来少将军是把他们的心思揣得明明白白了。”薛仁贵哈哈的笑。
  唐军离吐蕃大营一里多地,也没上前叫阵了。吐蕃严阵以待了一阵,大概是下定决定对这拨唐军不予理解了,渐渐恢复了平常的秩序,只是营口安排了许多军士严密防守。
  “对方大将还挺沉得住气,没有慌里慌张。”秦慕白不禁笑道,“不过,等会儿天黑了就有他们受的了。”
  天黑了下来,吐蕃营中一片举火,往来巡哨的游骑斥候一拨接一拨,显然防卫森严。秦慕白命众军士点起篝火,但是人不卸甲马不下鞍,分成数队朝两旁挪移,原有火堆留下一两个人照看保证它不熄灭即可。然后,众军分散,沿着吐蕃人的营盘朝四野里扩散开来,均保持一两里地的距离,到处燃起篝火,能点多少就点多少。
  吐蕃人惊诧的看到,大营四周漫山遍野全是篝火,而且还在不断增多,难道唐军半夜开抵来许多的军队,准备对吐蕃大营形成合围?
  吐蕃大将们不敢怠慢,没一个敢睡觉,全部集中在一起全神贯注的注意唐军的动向。数万大军的营盘里,人马熙攘热闹非常,比白天还紧张。
  可是瞪了半晌,只见到篝火燃起,也没有关个唐军从夜色之中杀过来劫营。
  吐蕃人便恼了,“又是疑兵之计!不与理会!”
  “万一真是增加了这么多唐军怎么办?”
  “他们没这么多人!而且,汉人最狡猾,要是有这么多人,也会故意躲躲藏藏不让咱们知道他们的真实情况。如今故意点起这么多篝火,就证明他们没几个人!”
  “那要不咱们杀出去,将他们杀个干净?”
  “蠢货,那万一他们有埋伏呢?黑夜之中行踪难辩,谁知道哪一路是真哪一路是假!”
  ……
  吐蕃人七嘴八舌吵个没完,纷纷一头雾水。有鉴于之前遭遇的疑兵之计戏弄,他们决定,打死也不冲出去受辱了。反正,唐军再怎么糊弄,就是不可能凭他们区区一点人马,把他们六万大军给生吃了!
  于是,决定严守营寨不予理会。
  秦慕白熬到半夜,和薛仁贵一起吃了点消夜,看到吐蕃大营中又恢复了正常,不禁笑道:“我都没睡,你们还想睡啊?仁贵,叫他们起床尿尿了。”
  “哈哈!”薛仁贵大叫,亲自拿起一根大鼓鎚走到一面一人多高的大军鼓前,嘭嘭嘭的敲响了战鼓。
  这边一响,刚刚分散到四野的唐军鼓手号角手们,可就都响应了起来。
  顿时,四野里一片鼓声号角,震得青海湖的水都激荡起来。
  吐蕃的将领们从牦皮榻上吓得四脚朝天惊弹而起。
  “劫营、唐军劫营!”
  吐蕃大营,顿时沸腾了。
  瞬间,鼓声没了,号角声也没了。
  秦慕白果断下令:“撤!——大鼓和号角,送给他们,全军轻骑回撤!”
  两三千人撒腿就跑,黑夜之中如同一片风的幽灵。
  吐蕃傻了眼,你看着我,我看着你,一起发出咆哮——
  “又敢戏弄我们!”
  疯子和老实人发火,向来是最可怕的,也不知道吐蕃人把自己归到了哪一类。总之,他们四门洞开铁骑狂出,决定冒着被伏击的危险,也要报了这羞辱之仇。
  扑到那些想像中的唐军营地,却听发现一些冒着余烟的火堆,和一些被青海湖的风吹得冰凉的鼓角。
  “把鼓戳烂,角搬回去!”气急败坏之余,吐蕃大将如此下令。他们不惯用鼓,角倒是用得着。
  秦慕白回了营,倒头便睡,像个通霄赌博回到家中输得精光了的赌徒。薛万均等人看到回来的全是光竿骑兵,之前带走的一大批辎重军械都没了,无不惊愕。问薛仁贵,薛仁贵也十分茫然,最后少有的幽默了一回,说道:“连番戏弄吐蕃人,少将军大概觉得有些难为情,于是将那些东西送给他们,权当是安慰了。”
  到了下午,秦慕白才睡醒。刚来到帅帐,发现所有人都在等他,而且每人脸上都是一脸的疑惑。
  秦慕白咧嘴一笑:“诸位同僚,大家都赶紧回去睡觉吧!”
  “啊?”众人无不惊异。
  “呵呵!好好睡一觉,大半夜的我们又要擂鼓了。而且这一次,我们是擂一整夜。传令众将士,分批现在开始睡觉。晚上,可就都别想睡了。”
  众人无不苦笑和不解,但又问不出什么所以然来,只好执行了。
  半夜里,唐军营里寨突然鼓声震震,数里开外的吐蕃人听得清清楚楚,无不气急败坏跳起来骂娘,但又怕唐军真是半夜来攻击了。于是,全营整肃严阵以待。结果等了半夜,没半个唐军来袭,于是又硬着头皮塞着耳朵,大半回去睡觉了。秦慕白派出一拨骑兵,又在吐蕃营外各地点火,不轻不重的再次吓唬了他们一回,然后又撒腿就跑。
  三番两次,吐蕃人几乎都要精神崩溃了。派兵出来追击,这次还连鼓角都没摸到一片了。直到追到大唐营寨前,才知道是唐军阵中在拼命擂鼓。回报了消息,吐蕃人再不理会,一切秩序照常,轮到睡觉的,个个耳朵里塞了棉絮只管蒙头大睡。
  接下来连续几晚,依旧仍是这般状况。吐蕃的神经在连番刺激之下,似乎是麻木了。除了咒骂,仿佛没了别的什么反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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