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6节

  “你真经不起表扬！”金甲武将不料这小龙神居然一转眼又吓得这副熊样，忍不住深深地叹了口气，“我现在越来越怀疑，这次帮你出头对付钱塘君，是不是在错误的时间和错误的地点下了错误的决定……”
  “没……没那回事！您……您是在说……说笑吧？”
  金甲武将耸耸肩，重新将目光投向东南方的天空——那是洞庭湖的方向。
  “钱塘君呢，当年是跟着相柳啊、无支祁啊……这些大佬们一起折腾洪水的，神人大禹带着应龙等一班神将治水，轰杀了相柳、镇压了无支祁，他钱塘君靠着身为龙族的一员，只是被关了禁闭。前些年呢，他不知道为什么事情跟天庭闹翻了，又掀起洪水把几座祭祀天将的神山给淹了……面对这样的敌人，说实话，我很有压力。”
  他没有等小龙神接腔，便又说了下去：“但是呢，有压力也没办法啊，事情必须得做。那家伙做事一向是肆无忌惮，只要能够达到目的，怎么滥杀无辜都不在乎，每一次他出手，都会死掉成千上万的人，造成的洪水和灾难，更会让无数的生灵涂炭……你这小子虽然很不上路，说实话就是个纯人渣，但比起那个疯子来却又好得多了……”
  小龙神苦着脸，很想抗议一下，强调自己就算有人渣属性也只是龙渣而不是人渣，但他知道这位金甲武将乃是汉末成名的绝代豪杰，自己区区一条小龙，压根不在人家眼睛里面，这次能够来帮忙抵挡钱塘君就已经是不知道看在谁的面子上了，指望这种前辈高手对自己客气，那真是不如指望自己突然神功大成去轰杀钱塘君比较实在。
  “说实话我真的不明白，常言道‘不看僧面看佛面’，那洞庭龙女好歹是洞庭君的女儿，这洞庭君可不是一般人，是堂堂云梦大泽龙祖的后裔，天下水族之中也响当当的招牌，你们泾河一家子加起来只怕都打不过他——你究竟哪来这种底气，敢虐待他的女儿？”
  “我真的没有啊！”小龙神立刻叫屈，只恨不得捶胸顿足、指天画地、发誓赌咒，“我又不是傻的！哪里敢虐待她！她叔叔的脾气全天下谁不知道！护短、不讲理、凶暴……那是没事也要惹事的霸王啊！我躲他还来不及呢，没事找事招惹他干嘛！”
  “那怎么闹到龙女在河滩哭诉，请柳毅去洞庭君那里送信求助的？”金甲武将听到小龙神这一番真情自白，顿时好奇起来，连忙追问。
  “唉！说起来还不是我娘闹的……”小龙神长叹一声，刚才还满脸委屈的脸色又苦了下来，“前辈您也是知道的，我们龙族呢，多少有点风流……”
  “嗯，这我听说过。”
  “我呢，当然也不例外……就像以前齐桓公说的，寡人有疾，寡人好色……”
  “可以理解，可以理解——但不支持！”
  “我养了几个漂亮的姬妾，您懂的……”
  “我懂，说重点！”
  “正所谓一代新人换旧人……”
  小龙神这话还没说完，金甲武将已经猛地咳嗽起来，连续咳嗽了好几声才定下神来：“你真有才……继续……”
  “女人呢，总是新的好。而且那些个姬妾们都很知道自己的身份，对我是百依百顺，那真是……”
  “好了好了，我懂，麻烦你赶快说重点，估摸着钱塘君快到了。”
  “钱塘君”这三个字让原本颇有些打算扯东扯西滔滔不绝意思的小龙神顿时回过神来，想起迫在眉睫的死亡威胁，刚刚恢复了几分血色的脸又重新变得煞白，连说话都结巴了起来。
  于是他花了好一番功夫，才把事情说得清楚。
  洞庭龙女被丈夫冷落之后，便觉得有些委屈。一开始她还强自忍耐，后来忍不住了，就去找公公婆婆诉说。然而龙族素来便有帮亲不帮理的优良传统，护短是他们的共性，泾河龙王夫妇听了龙女的哭诉，一开始还不咸不淡轻描淡写地说了小龙神几句，后来甚至连说都不说了，反而埋怨起“长舌善妒”的洞庭龙女来。
  他们当然知道洞庭君的厉害，也知道洞庭君家里住着一个没事惹事有事闹事恨不得把天捅个窟窿的灾星，所以其实也不敢真的为难洞庭龙女，只是本着眼不见为净的思路，让她住到了龙宫之外。
  可是，洞庭龙女从小就锦衣玉食、娇生惯养，洞庭君对她当真是捧在手上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溺爱得无以复加——嗯，对照一下泾河龙王夫妇对待自己儿子的态度就知道了——龙女这辈子哪里受过这种委屈！
  “我想……我算是懂了，完全懂了……”金甲武将点点头，看向东南方，眼神渐渐锐利起来。
  “说起来还真是巧呢……”他笑了笑，纵身一跃，脚下踩着虚空，发出如同闷雷一般的响声，飞快地奔上天空，正拦住了一团从东南方滚滚而来的火云。
  火云里面，一条硕大的赤红巨龙，正在发出狂怒的咆哮。
  “在下程鹏，请钱塘君暂息雷霆之怒。”金甲武将手上透明长枪猛地一亮，无尽的冰雾仆散开来，竟然将火云之势完全拦住，“有话慢慢说，您觉得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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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知道有没有看出了这一章说的究竟是什么？
  嗯，其实就是我突发奇想，打算换个角度讲讲柳毅传书的故事而已……
  2、干涉龙族家务的原因
  当看到那朵火云从东南方的天边滚滚而来的时候，程鹏就知道，钱塘君到了。
  钱塘君是一条红龙，所谓云从龙，他出行之时，身边自然就会有一朵火云。而且他现在身处于陕西，洞庭湖在湖南，就地理位置来说也的确处于自己的东南方。
  不仅如此，那朵火云的飞行速度实在快得离谱，远远超出了一般云彩的速度。在这个有神仙和妖魔的世界，基本可以肯定这火云不是天然的，而是有谁在里面施展腾云驾雾的法术，而且这人法力相当高强，飞行速度很快……来自东南方，带着火云，法力高强，综合这三点，这来的不是钱塘君，还能是谁？
  所以他也顾不得跟泾河小龙神再废话，径直冲上天空，拦住了那朵火云，拦住了乘着火云而来，气势汹汹的钱塘君。
  他此刻所在的这个世界名叫“柳毅传书”，是一个类似大话西游那样组队进行的副本世界，包括这个世界在内的几十个世界加起来，统称为“唐宋传奇”，可谓中国神话传说世界的大本营，有许许多多的玩家在这里活动。
  程鹏之所以会跑到这里来下副本，却是因为魏野的指点——作为仙人的魏野，对于中国神话世界十分熟悉，当程鹏问起“在什么世界能比较容易地找到真龙之血”的时候，他便提出了这个建议。
  “柳毅传书的世界难度不高，基本星级只有四星，最厉害的是红龙钱塘君也不过只是六星中阶的角色而已。以破军你的实力，纵然被世界压制而只能达动用到四星巅峰，但大约也已经可以跟他动动手了——唉，果然还是准备充足之后打boss轻松啊，哪像我们当初，大队人马浩浩荡荡杀进‘天书奇谭’世界，下血池帮蛋生救师傅，结果差点闹得全军覆没……”魏野感叹了一番之后，又坏笑着说，“其实那个世界还有另外几条龙，前辈高手们手底下当然很硬朗，但那些个晚辈们本事就稀松平常了——比方说洞庭龙女，比方说泾河龙王的二儿子……小生觉得，如果把他们作为目标的话，别说一些血，就算是龙肝龙髓也能得到吧……”
  程鹏对于唐宋传奇也颇为了解，魏野一提到“柳毅传书”，他就明白了过来。
  柳毅传书是唐宋传奇里面很著名的故事，作者可能是中唐时期一位叫李朝威的人。这故事记载在《太平广记》第四百一十九卷，在鲁迅校编辑《唐宋传奇集》的时候专门选入，可见其流传之广，影响之大。
  这个故事讲的是洞庭龙女嫁给了泾河龙王的二儿子，受到了丈夫和公婆的虐待，托书生柳毅代传家书至洞庭龙宫。洞庭君的弟弟钱塘君得信之后暴怒，杀了负心郎，救回侄女。后来钱塘君要求柳毅与龙女成婚，柳毅本为助人而非贪幕龙女美色，且不满钱塘君的蛮横，便严辞拒绝。不过神仙毕竟是神仙，龙女柳毅心生爱慕，自誓不嫁他人，经过一番波折之后，二人终成眷属。
  嗯，一个很传统的故事，不过很有趣。
  这故事里面，正面角色自然是柳毅，正直、勇敢、高尚、有礼有节、不卑不亢，但面对龙女的真挚却也为之感动，既有风骨，也有机智，是一位理想的英雄形象——程鹏就一直很欣赏这个人物。
  而除了柳毅之外，这故事里面说实话没什么好人了——泾河龙王夫妇溺爱儿子，虐待儿媳；那个龙子风流浪荡，全无节操；洞庭君老迈昏聩；钱塘君凶狠残暴；就算是看起来似乎什么坏事都没做的洞庭龙女，也很有为了让柳毅娶自己而下黑手害死无辜女子的嫌疑……当真是洪洞县内无好人！反而更加衬托出柳毅的高尚。
  对于这个故事，程鹏印象最深刻的是两点：一是柳毅那种近乎完美的正直知识分子形象；二是钱塘君那极端的残暴……他因为侄女受到虐待而大发雷霆，撞破宫墙房屋，挣脱自己受到天庭定罪而系上的金锁，从洞庭湖一直冲到了泾河，在杀死负心人的战斗中波及无辜而杀者六十万，更毁坏了八百里地的庄稼，造成滔天大灾——然而他一点都不在乎，就算兄长批评他，他也只是假惺惺低个头认个错，连“下次不再犯”的话都没有……
  说实话，在这个是故事里面，程鹏最讨厌的就是这个钱塘君！
  正因为如此，所以他才没有像同下副本的其他玩家那样陪着柳毅去送信，而是直接闯入泾河水府，揪出了还在寻欢作乐的小龙神——这个小家伙倒也有四星巅峰的实力，但比起伪四星巅峰实际上五星高阶的程鹏来，差距可不是一星半点，被他三两下就收拾得服服帖帖。
  当得知柳毅已经前去洞庭湖传信，钱塘君很快就会赶到的时候，小龙神顿时吓得魂不附体，连声哀求程鹏救命。
  程鹏并不在乎这个无情无义的浪荡子的死活，但他既然来了这里，便不想见到那“所杀六十万，伤穑八百里”的惨状，更不想看到钱塘君这等蛮横凶暴之辈洋洋得意！
  所以他并没有按照魏野建议的那样直接杀了小龙神，护送洞庭龙女回家，平息这件事情，而是留在泾河边，等着钱塘君的到来。
  虽然说起来很有些不自量力的嫌疑，但程鹏就是打算教训钱塘君一番，让这家伙以后做事的时候不要那么蛮狠那么凶暴，多多少少有所顾忌。
  他知道这只是一个副本，他知道这番作为或者其实没什么意义，但他就是想这么做！
  《大冒险》不仅仅是一个游戏，也是很多人的追梦之旅，能够在这个虚拟的世界里面了解少年时候的心愿，一圆那些荒谬的梦想，这本身就比什么奖励都有价值。
  所以当那滚滚火云自东南方气势汹汹地飞来的时候，程鹏没有丝毫犹豫和退缩，直接冲上了天空，冰雪之枪的冰雾领域完全展开，拦住了钱塘君。
  “有话慢慢说，您觉得可好？”
  金甲的武将只是普普通通地站在那里，却散发出一种犹如巍巍山岳的气势，比起前面那身长千余尺的巨龙也毫不逊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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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更～
  3、武力介入他族内务
  几千米的高空之中，一朵硕大的火云和一朵不大的白云正在对峙。
  火云是钱塘君，龙族之中著名的强者，以凶悍、残暴和蛮横著称；白云是程鹏，汉朝的骠骑将军，传说中的英雄人物，以绝代的武勇和淡泊的性格而著称。
  钱塘君被程鹏阻住火云，刚要发怒，却听到了程鹏自报家门，于是正准备喷出烈焰的嘴巴里面吐出的就不是能将数百人烧成灰烬的龙火，而是犹如雷霆一般在空中隆隆回响的话音。
  “程鹏？汉末的骠骑将军程鹏？”几乎比程鹏身体还大的龙眼侧过来打量着他，从上到下，最后停留在那杆散发着白光的冰雪之枪上，流露出一丝不易看出的恐惧，“你来做什么？这是我们龙族的家务事！”
  “在下当然知道此乃龙族家务事，只不过钱塘君殿下一向的履历实在太过辉煌，要是让您按照一贯的做法解决这件事，只怕泾河两岸生灵涂炭，将会酿成大祸。”程鹏微微一笑，很客气地回答，“所以我才希望您不用这么着急，有什么事情可以慢慢说。”
  巨大的红龙双眼一瞪，流露出了森然的杀意和无边的霸气，开口说道：“生灵涂炭，关我何事？”
  这答案倒也不出乎程鹏的意料，他依然微笑，笑容十分和气。
  “当然和您无关，只是和我有关罢了。”说着，他有意无意看向手上散发着足以令任何龙族感觉到危险气息的冰雪之枪，“您是龙族，您在乎的是龙族的事，这没什么不对的。只不过呢，我是人……”
  他并没有把话说完，相信钱塘君已经可以明白他的意思。
  对于钱塘君来说，他只要干掉无情无义的负心汉，救回自己的侄女，至于会误伤多少无辜，根本不在他的考虑范围之类——对于这条凶暴的巨龙来说，凡人死个百儿八十万，又算得了什么呢？
  可程鹏就不同了，身为传说中的英雄，他实际上属于那种以守护人类为己任的半神，他完全不在乎龙族如何处理自己的家务事，但他绝对不可能容忍人类因为这种原因而遭到无辜的死难！
  正如论坛上一句很有名的口头禅所说的那样，屁股决定立场，身处在哪个阵营，自然就会从哪个阵营的利益出发来考虑问题。
  巨大的红龙皱起了眉头，看起来稍稍有些为难。
  以他的个性，自然是应该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杀过去就是。但这老龙虽然凶暴不讲理，却绝对不傻——故事里面，他哥哥生气训他的时候，他可是会乖乖低头认错呢。
  程鹏成名于汉末，对于唐尧时代就为祸天下的他来说是个晚辈，可人类和龙族不同，往往只要数百年甚至更短的时间，就能成长为强大得令天地鬼神都要侧目的盖世英雄。这老龙见多识广，隐约听说过程鹏还在很多地方留下过传奇故事，心中对他多少有几分忌惮，所以也就不愿轻易动手。
  这世上那些凶狠残暴，显得蛮不讲理的人，其实往往并不是不懂道理，而是不屑于跟比自己弱的人讲道理。一旦面对的是有足够力量，可以令他感觉到威胁的人，他们往往就会收敛起凶威，变得很好说话。
  须知，凶残的背后隐藏的多半是胆怯，因为只有弱者才喜欢向着比自己更弱的人拔刀，以彰显自己的勇武，获得施虐的快感，强者往往是不屑于如此的——肚子不饿的老虎往往是比较安全的，因为它不屑于无聊的战斗和杀戮；可就算吃饱了的猫儿也会残忍地拿小鸟和老鼠来玩耍，一直玩到死。
  于是在高高的九霄之上，分别站在红云和白云之中的一龙一人，陷入了令人窒息的沉默。
  过了大约半分钟，低头思索的钱塘君重新抬起头来，凶狠地看向程鹏。
  “我拒绝！身为龙族，我不接受——”
  他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完，一支雪亮的长枪便穿过了彼此之间数十米的距离，直取他的前额。
  程鹏早在看到钱塘君沉思抬头的时候就知道交涉失败——若是钱塘君真的愿意接受他的建议，此刻便该降下云头，到泾河里面去找跟泾河龙王夫妇好好谈谈怎么教育小孩子的问题。既然他没有下去，那当然是不打算和谈，而决定用他最擅长的暴力来解决问题。
  对于这样的结果，程鹏有些遗憾。
  不过既然交涉已经失败了，那剩下的事情自然只剩了一个。
  打到钱塘君肯放弃暴力为止！
  所以他听到了“我拒绝”三个字之后，剩下的内容根本就连听都懒得听，直接掣起冰雪之枪，先天真气贯注其中，让透明的长枪化成一道耀眼的白光，连人带枪冲了出去，刺向钱塘君。
  你想打的话，那就打吧，哪来那么多的废话！
  这一枪显然大出钱塘君的意料，它急忙双眼一瞪，发动了本身的神通，凭空凝聚出了熊熊烈焰，希望挡住程鹏。
  虽然龙族的本能是呼风唤雨，但钱塘君身为红龙，天生就能操纵火焰，比起利爪和尖牙，这才是他最为得意的武器，水火并用，寒热交加，任凭对手有天大的本事也只能乖乖认输。
  在过去的战斗之中，他用天赋的火焰和洪水，不止一次战胜过强大的对手，可这一次，他却犯了大错。
  程鹏最不怕的，就是火焰！
  冰雪之枪上寒芒暴射，一圈无形的力量挥洒开来，将钱塘君的火焰隔在外面。程鹏冲锋的速度只是稍稍慢了一点点，便冲破了熊熊烈焰，冲到了钱塘君的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