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节

  燕王妃想到她自己,进门之后好久才怀上,那时候她背负着很大压力,太后催过好几回,说要是一直没有消息就准备给王爷添人,好在她怀上了,怀上之后她一直都很注意,心里不踏实三天两头就请太医,那么仔细养着,怀满生下来竟然是个女儿。
  当时真的非常失望,但也没到绝望的地步,想着还年轻,可以再怀。
  结果第二个怀上没多久就落了,之后就没怀过,再然后王爷受了重伤,伤愈之后后院女人的肚子全都没了动静,以前每年都有人怀的,顶多就是生不下来,那之后竟然没了。很多问题靠把脉也把不出,只是推测当时伤的位置不对,那一刀下去他是还能当男人,却不能再当父亲。
  本来以为先开花后结果,后来她只得那一朵花,燕王妃对云阳郡主是好,但还是恨她当初没托生成儿子。
  若有个儿子,王爷哪里会把外室子当宝?她何至于落到这地步?
  人在庙里,她除了诵经念佛啥也干不成。
  自从听说钱玉嫃怀了,燕王妃利用人在庙里之便,日夜祈愿盼她遭遇和自己一样的事,最好头胎也生个女儿,生完男人就废了。
  说到燕王妃,就不得不提起她女儿云阳郡主。
  人在魏国公府跟训诫嬷嬷重学规矩的云阳郡主从某种程度上和他娘有惊人的相似,她将全部的不幸都归因于谢士洲跟钱玉嫃。觉得要不是她俩娘亲还在王府,自己还有靠山,夫家也不会像如今这样待她。
  以前云阳郡主想做什么不成?哪怕国公夫人心里不高兴也不会强逼她。
  现在不同,通过前头的事方家人瞧出她容易冲动闯祸,很多事不再同她商量,只是让她跟着宫里来的几个嬷嬷改造好,让她们趁早离开国公府,别在这头扎了根。
  云阳郡主想救她娘出来,她认为只有娘亲洗刷冤屈回到王府,才能再度成为她的依靠,国公府里这些也会重新拿捏对她的态度。
  她想极了,办不到啊。
  要出门方家不放,说太太吩咐了让郡主就在府上待着哪儿也别去。
  去找她婆母,婆母反问她还不够吗?拖累方家到这地步还不够吗?她婆母也就是魏国公夫人点着家里年轻姐儿的名,告诉她这些一个个的本来都能嫁得很好,就因为郡主那一闹,现在放低要求也说不好,有些岁数都到了,没办法,只能等两年看看。
  云阳郡主到今天依然认为是钱玉嫃设套害了她娘,还觉得她爹以及宫里的皇上以及太后娘娘全都偏心,偏心到不讲道理,这四个训诫嬷嬷就是明证。
  她这么想,也这么说了,国公夫人听她指责王爷、皇上包括太后都是偏心眼,抬手就是一巴掌。
  “别说咱们府上还有四个宫里来的嬷嬷,哪怕没有,这种话你敢乱说!你想害死我们全家是不是?方家到底哪儿对不住你?”
  这是第二次了,她第二次挨国公夫人的打,云阳郡主十分崩溃:“我娘是王妃,我是府上唯一的嫡女,我是燕王嫡女,却让外室子房里的出身低贱的商户女害成这样!”
  “那不是什么出身低贱的商户女,那是世子妃,比你一个郡主值钱。”
  要国公夫人说,京中也不止有一个燕王府,还有什么晋王府陈王府,谁家没两个郡主?对皇上来说公主都未必有多要紧,别说你区区一个郡主了。
  国公夫人恨不得当初娶的是燕王府其他两位,都比这个闯祸精强。
  这人呐,若是把自己看得太轻容易怯懦瑟缩。反过来就会像云阳郡主这样,胆大妄为。
  “我再提醒你一回,别再掺和王府的事,以你这点本事动摇不了燕王,只会白白搭上自己。别以为你是他女儿,你哭你闹他就会听,你不想想当年生事那些人,不都是他兄弟?燕王认准一件事,不会随便动摇,王妃会有今日,只会是做了不该做的触及他底线了。你去闹,他更加厌烦。”
  “还有你说燕王偏心眼,我只问你一句,普天之下有几个能将一碗水端平的父母?”
  高门大户里谁家不是子女成群?从来只有子女主动去讨父母欢心,没有等着人来疼你的,谁都要人疼,他疼得过来吗?
  现如今只有儿子才能继承家业,女儿或早或晚都要嫁出去,规矩在这儿摆着,要指望儿女在爹娘心里全然是一个分量开什么玩笑?
  国公夫人见过疼女儿的多了去,却没见过谁家女儿能越过继承人。燕王世子就是燕王府的继承人,他就是比头上三个姐姐金贵。哪怕换个人来面对这种处境,也不会为了让嫁出去的女儿高兴去折腾他唯一的儿子儿媳。
  国公夫人又给她讲了一轮道理,只是不知道郡主能听进去多少,打发这个不省心的儿媳妇出去以后,她又提醒了一回,让把几道门都看好谁也不准放郡主出去。
  郡主央求她相公,说她想去庙里见见娘亲。
  方中策不敢答应。
  生怕这个一根筋的媳妇儿听了她娘的话,回来又上王府撒泼。
  以前在衙门累了回家来能放松一下,现在他宁肯在外面忙活,很怕听郡主说那些话。
  方中策比他娘了解一些,他觉得郡主现在不是认不清现实,是不愿意认清,她不肯承认自己无能为力,无论如何还是想救她娘出来。这里面一部分是因为孝心,更重要的是燕王妃对她非常重要,等于是她的顶梁柱,谁也不能眼睁睁看顶梁柱倒了。
  在郡主心里,只有她娘才会全心全意帮她,没有她娘的燕王府本来也靠不住。
  这种心情倒也不是不能理解,可是人呐,得识时务。
  当初那事,哪怕燕王表示没查出什么,京里一致认为他查到了蛛丝马迹,要不出手不会这么决然。说到底是给王妃留了个遮羞布,这真相撕开对郡主没任何好处,秦家姑娘也要倒霉。
  在婆母那头没讨着好,亲相公也没有帮她的意思,云阳郡主倍感煎熬。
  她想到人在庙里的娘亲十分痛苦,这么痛苦的时候还听说钱玉嫃怀孕了,于是,她也咒了一轮,说愿意折寿三年换钱玉嫃这胎生女。
  也不知是不是母女两个轮番诅咒起了效果,七月里,钱玉嫃的口味变重了,经常嫌味儿不够,说要加辣。
  府上正好有个擅长做蜀地名菜的,辣味儿能做,谢士洲不让吃,又去找了王太医来。
  王太医说特别呛辣的那种最好别用,怕刺激太大,不太辣的可以,反正得要她自己受得了。钱玉嫃表示受得了,她吃着辣椒做的菜比清淡的安逸。
  王太医还没说啥,王府上下心里一凉,心想完了,这胎怕是没怀好,搞不好要生女儿。
  前人传下来的话,酸儿辣女,能没点讲究?
  眼下多少人瞅着燕王府,有点动静立马就会传开,得知世子妃怀上以后爱吃辣的,京里不少人笑了,不是幸灾乐祸,就是想到清净法师给她批的命,想知道她怎么才能圆回来?
  商户女进了王府总得有个儿子才能站稳脚跟,尤其燕王当初就是一胎女二胎女三胎还是女生完不行了……当爹的是这样,他心里没点担忧?不怕儿子走老路?
  即便他不怕,宫里太后娘娘也怕,钱玉嫃要想过得舒坦,越快生下儿子越好,这是京里的共识,可她这口味,实在不像怀的儿子。
  一胎生个丫头片子,也能叫命好?
  有人说,兴许怀的就是儿子。
  但更多人坚信她这胎一定是女儿,酸儿辣女是前人传下来的口诀。
  还有说没准世子跟他爹一样,得要先有几个女儿才能生出儿子。真要是那样,不如趁早给他纳妾,让做妾的帮忙一起生,大家是这么想的。
  外面的纷纷议论进不了钱玉嫃的耳,全让谢士洲拦截了。
  他曾见过谢士骞的媳妇儿怀孕,怀孕的女人心思重,经常听是风就是雨,爱胡思乱想。这些话给嫃嫃听了苦的是他,媳妇儿要是受了影响还得他哄。
  第58章
  若谢士洲还是个商户子, 钱玉嫃一点儿不会感到压力,对她来说头胎生什么都没差, 反正以后还能再怀。偏偏她俩进王府了,燕王府跟晋王府陈王府那些不一样, 当家人吃过没儿子的亏, 大家心知肚明从太后、皇上到燕王肯定都盼她能争口气赶紧生出儿子。
  这点用不着谁来提醒, 钱玉嫃想象得到, 她就有些矛盾。
  一方面觉得子女缘是前世修来的,生男生女都该欣然接受。另一方面认为先有个儿子不光对她, 对孩子自己也比较好,王爷和太后都更喜欢男孩。
  而这时, 谢士洲已经让他爹扔去京郊的驻军军营,王爷还下了令,让刘将军好生操练他。
  满二十岁要习武晚了,当兵不晚,燕王也不是想让他当个小兵慢慢往上爬,就是看臭小子这样走文这条路不成, 只能换其他路子试试。他能把身手练起来那可以从侍卫做起, 练不起来还能学兵法看看。
  到底能做什么,给刘将军操练过后就知道,都说虎父无犬子, 燕王没觉得他儿子还能样样都瘟。
  谢士洲进军营吃苦去了, 钱玉嫃闲着没事做的时候就爱掐日子, 说好每旬都会回来, 等他回来得问问他在那边待着咋样?
  除了掐日子,她还要为自己和肚里的孩子做些准备,还在酷暑时分她已经把秋衣做出来了。
  蓉城那边进了十月才会冷下去,京城不同,万嬷嬷说京里面秋天很短,八月中旬是秋高气爽的时候,到九月中旬,就有人换上袄子,有些年落雪早,九月中下旬会降下初雪,当然多数时候还是要等到十月里,然后从十月一口气冷到来年二月,这边冬天格外的长。
  这胎算来是进京之后不久怀上的,太医估计在三月下旬,按照怀胎十月来算,若能怀满就该一二月生。
  钱玉嫃就是冷天生的,她想起来娘以前说过,哪怕她当初挺乖,家里都不完全放心,每天十二个时辰随时有人守着,就怕她动一动手脚让被窝里进了冷风。
  那还是在蓉城,京里的冬天连湖面都能结出坚冰,钱玉嫃不敢想象那该有多冷。
  哪怕万嬷嬷说燕王府有用不完的银霜炭,火炕能烧过整个冬,钱玉嫃还是有些担心。万嬷嬷见过不少怀孕的女人,知道怀上以后她们戒备心会增强,还会生出很多奇奇怪怪的担心,她劝道:“王府很多年没有孩子出生了,您这一胎王爷肯定重视,会把各方面都安排好,不必过分担心。”
  “生的是儿子我一点儿不担心,只怕是姑娘……”要是上面的不喜欢姑娘,伺候的人也可能会怠慢她。
  “您想想,当初府上一个儿子也没有,王爷也没亏待过三位郡主,该给的都给她们了。您还这么年轻,嫁给世子爷尚不满一年,王爷不会给您那么大压力。”
  钱玉嫃这才松了口气:“真像嬷嬷说的那样就太好了。”
  钱玉嫃本来是个好面子还有点娇气的人,要当娘了她变了很多,如今她都不介意自己挨几句说,只怕委屈了肚里这个。
  万嬷嬷第一次开解取得圆满成功的时候,谢士洲得到一天的休息时间,可以回来看看他爹和媳妇儿。
  爹那张脸,没啥好看的,他直接回了自个儿的院落。
  谢士洲回来是傍晚时分,他可以在府里歇一夜,明天这个时候回去军营。本来兴冲冲回来看媳妇儿,结果只看见端着点心碟子往外走的青竹,青竹见着自家姑爷也是一愣:“不是说明天休息?您怎么提前回来了?”
  谢士洲不答反问:“嫃嫃人呢?在休息还是咋的?”
  “姑娘嫌房里闷,看这会儿不太热了说去园子里走走。您别担心,白梅跟万嬷嬷一左一右跟着呢。”
  谢士洲想去找人,让青竹喊住:“您要不先沐浴收拾?姑娘自从怀上以后,心思较从前细腻很多,看您这样,她恐怕又要心疼。”
  军营里面吃穿都不讲究,连洗澡也没有烧热水来慢慢泡的,都是用凉水简单冲一冲,燕王是为了锻炼他才将人送去,自然没给太多特权,有些知道他是燕王世子是会行点方便,即便如此,那日子比起在王府里头也太差了。
  他在府上睡的是太后赏下来的象牙席,这个谢士洲在蓉城的时候都没听过,据说是南边小国给朝廷献的贡品,这席子睡上去天然就很凉爽,夜里根本用不着冰,是以非常珍贵。听王爷爹说就连宫里都没几张,太后这张是她在寿典上收的贺礼,以前有人去讨过,她都没给。
  在府上睡象牙席,进了军营只得一床普通的竹凉席,这在军营里都称得上是待遇好的。
  他在那边待了还没十天,天天晒着太阳操练,小白脸都要白不起来了。就哪怕听青竹劝,去洗了个澡换身干净衣裳收拾好了再出来……还是把听到动静回来的钱玉嫃心疼坏了。
  钱玉嫃走到她跟前去,摸摸他脸:“黑了,也瘦了。”
  “进了军营就没有白生生的,我大男人一个,晒黑点也没什么。”谢士洲轮廓好,皮肤白的时候看着风流倜傥一公子哥,晒黑点也不难看,瞧着英姿飒爽的。他故意耍宝,想逗钱玉嫃,问她是不是不喜欢这样?
  钱玉嫃手还没放下,顺势揪他一把:“你们天天抵着这么毒的日头操练,晒伤了怎么说?还有,你稍微黑点我看还行,可别晒成炭了。”
  说着她就要使人去太医院,讨药膏来。
  防晒伤防晒黑的药膏都有,不指望能完全防住,抹了总比不抹强。
  王府管家往太医院去了,钱玉嫃才问他在军营里都做些什么?为啥不让回府住?军营里多苦。
  谢士洲一边催促他们去后厨看看,晚膳好了没有,一边回她:“我爹送我去那边就是吃苦去的,哪会放我天天回家?你也别担心,那是京里的驻军军营,安全得很,日常就是各种操练。”
  “那你大概要在那边待多久?”
  “一年两年都有可能,要看他怎么想。我估计他还不知道我能干啥,在琢磨呢。”
  经过那么多事,钱玉嫃不可能拦着不让相公上进的,她心里是有些不舍,也觉得如今相处时间太短暂了,可想到只要熬过这两年,等他调去其他地方总能天天回来,这么想着心里还是热乎的。
  而且,要是相公天天在家,她怀着身孕不能行房,谁知道会不会有人提起纳妾的事?
  因为钱老爷就没纳妾,钱玉嫃受爹娘影响,对这事有些抵触。
  现在这样谢士洲都没几个时候在府上,回来关心媳妇儿跟老爹还来不及,这事自然不可能提,如此看来倒是幸事。
  跟钱玉嫃一起用的晚膳,吃好以后听说王爷爹回府来,他又过去了趟,回来便歇下了。
  次日谢士洲找王太医问他媳妇儿这一旬咋样,得到的说法是一切都好。
  谢士洲看王太医有些犹豫,让他有话就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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