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5节

  岂知后撤之时,楼炎明的气场竟从弱转强,阴寒之气似化为韧力惊人的缠体蛛丝,把他这误投网内的猎物缠个结实,他虽尽力把蛛丝拉长,身体仍是陷在蛛网之内,且有种把他牵扯回去的可怕感觉,他已掉进楼炎明精心设置的陷阱。他却不知道楼炎明虽然有击杀他的信心,可是却又担心白沧海拼死之下让他受伤,所以才以言语设下圈套陷阱。
  白沧海别无选择,不退反进,借势加速,像一颗流星般投入楼炎明那彷似笼罩天地的铜钵所化晶网去。
  白沧海手中宝剑化作青芒,生出“嗤嗤”剑啸,直刺入敌手铜钵所化晶网的核心处,宝剑凝起的寒飙,有若冲开重重障碍,破出缺口的洪流,把楼炎明的阴寒气劲追得往两旁翻滚开去。
  这一剑不单是白沧海巅峰之作,更代表他全身精气神的投入,充满置之死地而后生,壮士一去兮不复还的勇气和决心。
  当这一剑击出,白沧海把谁强谁弱的问题完全置于脑后,无喜无乐,无惊无惧。
  楼炎明大笑道:“来得好!”
  千万点晶雨,倏地消失无踪,变回一个充满古意的铜钵。
  楼炎明脚踏奇步,忽然侧移,铜钵闪电下移,一分不误地挡住了白沧海宝剑的剑尖,准确得教人难以相信。
  “叮!”
  白沧海全身剧震,最出奇是宝剑只像给鸟儿啄了一口似的,没有任何冲击压力,可要命的是胸门处却像给重锤轰击,浑体经脉欲裂,气血翻腾,眼冒金星,难受得想立即死掉。
  若非心志坚毅,此刻便会放弃抵抗,又或全力逃生。白沧海却知道两个选择均是万万不行。而他之所以一个照面即吃上大亏,皆因被楼炎明牵着鼻子走,且楼炎明凭气机交感,准确预测到他的剑势。
  白沧海一声冷哼,剑诀全力展开,驱走侵体的阴寒之气,尚未有机会发出的剑劲回流体内,旋动起来,浑身一轻,终凭旋动的劲气从楼炎明的气场脱身出来,迅即挥剑往楼炎明面门划去,一派与敌偕亡的壮烈姿态。
  “当!”
  楼炎明竖铜钵挡格,看似随意移动、朴实无华,但一动一移之间已达大巧若拙的半步先天境界。
  宝剑再次点在楼炎明的铜钵之上,便如蚂蚁撼树一般,不能动摇其分毫,且所有后着均用不上来。
  白沧海“哗”的一声喷出一口鲜血,往后疾退,同时布下一重一重的剑劲,以阻挡他此生所面对最可怕对手的乘势追击。
  然而,楼炎明却是昂立不动,只是手拖铜钵,一脸轻蔑的神态。
  当两人扯远至两丈的距离,白沧海忽然立定,剑尖反指楼炎明。
  他不是不想趁势逃走,只因楼炎明的气机把他遥遥锁定,假若他多退一步,拦截对方的剑劲立时消散,加上对方全力逼杀下,他肯定在敌进我退的被动形势中捱不上几招,就变成有死无生之局面,所以悬崖勒马,果断留下拼死一战。
  楼炎明哑然失笑,道:“白沧海!你年纪轻轻的确是高明得教本座意外,虽然看起来要杀死你并不容易,但却令本座更感兴趣盎然,乐在其中。”
  白沧海心忖这妖僧不但残忍邪恶,还以杀人为乐,今次若能死不去,定要好好潜心练剑,等剑道真正大成之时,将楼炎明斩于剑下。有了这个想法,更激起他求生的意志,微微一笑,说道:“晚辈有一个问题,想请教楼教主。”
  楼炎明欣然道:“若你是想拖延时间,本座不但乐于奉陪,且是正中下怀。”
  说话之间,两人仍是剑锋遥对,互以气势抗衡,不过若单听他们的对答,还以为是一对好朋友在谈天呢。
  白沧海感觉着精气神逐渐集中往手上的宝剑,从容道:“楼教主又建立了欢喜教,显然是为了避人耳目。这是不是因为楼教主已经对我们祥符国皇帝陛下生出畏惧之心呢?”
  楼炎明两眼闻言忽然眯起来,精芒电闪,手上剑气剧盛,低叱道:“好胆!”
  白沧海本是抱着姑且一试的心情,此时见到楼炎明的变化,那还不知已猜个正着,勾起楼炎明心中的大忌,立即穷追猛打,长笑道:“原来你堂堂半步先天强者,竟然害怕我们祥符国皇帝陛下。甚至都不敢以真面目行走于世。”
  楼炎明一改先前的潇洒轻松神态,双目凶光闪闪,但他尚未进击,白沧海的宝剑已化作一道青芒,激射而来。
  楼炎明神色微微凝重——白沧海看似平平无奇的一剑,可是在他的感知中好似暗蕴着无有穷尽的变化。他不敢怠慢,手中铜钵翻转,再如盛开的铜花般往宝剑迎去。
  当代超一流剑客,新一代剑主,与半步先天的楼炎明,再度交锋。
  只见两道人影在月照下闪跃腾挪,鏖战不休,双方均是以快打快,见招拆招,剑刃与铜钵交击之声不绝如缕,忽地白沧海闷哼一声,往后飞退,把两人距离拉远至两丈。
  楼炎明并没有乘势追击,反把横在胸前的铜钵提升到眼前,双目深情地审视着不知何时被白沧海喷上鲜血的铜钵,说道:“你可知本座这铜钵却是大有来历,原本却是用来盛放处女之血,用来饮血之用的。”
  白沧海宝剑遥指楼炎明,鲜血从嘴角大口涔涔淌出,染红半边衣袖,楼炎明的铜钵刚才扫过他的胳膊,已伤及附近经脉,令他左半边身子麻痹起来。
  可是他却不惊反喜,楼炎明的唯一弱点是不想在自己有任何伤势的情况下击杀他,否则只要楼炎明乘胜追击,他肯定捱不过三招。而楼炎明刚才眼见他要以人剑合一之势拼命,所以好整以暇,停了下来。
  白沧海受了伤,现在既然楼炎明尚有闲聊的兴致,他当然乐于奉陪,同时抓紧时间以内力真气疗伤。淡然笑道:“却不知楼教主这铜钵是否有名字?”
  楼炎明摇头叹道:“到了这个时候,你明知必死,仍是从容自若,很不错。可惜本座保证要你流尽最后一滴血,看你是否还能笑出来?”
  白沧海早习惯楼炎明那以杀人为乐的变态心性言行,依然淡然道:“楼教主仍未说出这铜钵的名字。”
  楼炎明微笑道:“此铜钵本是百年前一位得道高僧坠入魔道,以处女之血修炼欢喜神功而用……”
  话音未落,楼炎明突然毫无预兆的飘飞而起,如轻烟一般向白沧海攻来。
  伤口虽仍是痛得要命,不过血已止住,经脉回顺,白沧海心神再进入止水不波的超然境界,眼见楼炎明没怎么动作,可那铜钵依循一道优美的弧线,从两丈外突然从楼炎明手中脱手飞出,向白沧海砸来。铜钵未到,强大的气势已完全把白沧海锁紧笼罩,令他除硬拼一剑外,再无他法。如此以势控制铜钵,却正是半步先天强者的另一个标志。
  当楼炎明的铜钵离他不到半丈的当儿,白沧海终于有所反应,且完全出乎楼炎明料外。
  宝剑往右侧拉后。
  要知楼炎明铜钵攻来,看似攻击白沧海胸口的位置,其实其真正针对的是白沧海的宝剑,其攻击遵循的是高手争锋间的微妙气机感应,而宝剑正是白沧海的精气神所在,任何反击均会被楼炎明凭交感察悉其气势变化,无法隐瞒。现在宝剑不前攻反移后,全身破绽大露,完全暴露在楼炎明的攻击下,换成任何一个没有达到半步先天境界的超一流高手,等若白沧海把身体奉上。偏是楼炎明在气机牵引下,铜钵有了新的感应,自然而然取向白沧海右侧宝剑所在处。此时此刻犹如冲击长堤的巨浪,忽然遇上一个缺口,当然朝此破口涌入,而此刻的缺口正是白沧海宝剑的剑锋。
  楼炎明非是没法变招,只是任何变招均会破坏其一气呵成的如虹优势,且他更欺负白沧海左胁受伤,再加上白沧海后移的宝剑仍保持强大剑气,可在任何一刹那由亏变盈,发动反击,所以任然依势而行,以宝剑为目标。
  白沧海长笑道:“楼教主中计了!”
  宝剑继续后移,左掌突然闪电并指刺出,刺在铜钵侧面。
  白沧海这看似简单的一记剑指却是蕴含了其全身精气神所化剑气,楼炎明受到气机牵引,全身一震,整个人被带得往白沧海右方微微摇晃,并且攻势立刻烟消云散。
  第969章 魔尊再现
  白沧海浑身一轻,再感觉不到楼炎明劲气的压力,深知大好时机一瞬即逝,猛一扭身,右手宝剑如影附形,疾刺侧退的楼炎明咽喉要害。
  这是白沧海压箱底的杀着,若仍不能奈何楼炎明,将只余待宰的份儿。
  “叮!”
  楼炎明身形微微摇晃之中,右手遥控向回一拉,那铜钵忽然快如闪电,迎上白沧海的宝剑,且冷哼道:“找死!”
  白沧海心知糟糕,他还是低估了半步先天强者对他剑气的免疫能力,没想到对方恢复如此之快,宝剑已给对方挡个正着,只能硬荡开去。
  楼炎明因先着失利,动了真怒,再顾不得要白沧海流尽每一滴鲜血的说法,离地弹起,双脚屈曲,以一美妙诡邪的姿态以铜体砸向白沧海面门,让白沧海难以挡格。
  白沧海再一声长笑,身子螺旋般转动腾起,宝剑旋飞一匝,反扫敌手面门,一派同归于尽的招数。由于他旋飞的高度高出楼炎明两尺,楼炎明的铜钵变得砸向他腰部的位置。
  楼炎明心叫一声“蠢材”,就在白沧海长剑离面门只余五寸许的距离,铜钵再次脱手飞出,仿佛有一道看不见的细绳牵引,且还诡异的倏地加速,先一步扫中白沧海的腰背。
  “叮!”
  出奇地铜钵没有丝毫砸在对方皮肉的感觉,反是砸在金属硬物之上,他却不知道水儿的善水剑刚好在白沧海塞在了腰间。
  不过,楼炎明这铜钵中所蕴含的大力却是透过善水剑作用在了白沧海身上,将白沧海砸得抛飞开去,让白沧海右手中宝剑也难以再刺向楼炎明。
  白沧海借力而横飞,还有暇笑道:“多谢楼教主相送!”
  就那么借势腾空而去,越过破村的屋舍,投往村西后的密林。他知道此时再想救水儿没有半点可能,所以只能先行逃离,再带领安全部、暗卫司和他特种大队的大批高手前来才行。
  楼炎明亦腾空而起,先落在一座破屋顶上,足尖一点,望着白沧海追去并大笑道:“你以为你的身法能够比本座快。从本座手中逃走!”
  在离地五丈的高空,白沧海再喷出小口鲜血,这是他今晚在楼炎明手中第三度受伤,且每次都强压下去,今晚如能侥幸逃生,肯定需要一段颇长的时间才可复原。
  白沧海顾不上多想,因为眼下楼炎明的衣袂破风声已在后方传来,愈追愈近。白沧海猛提一口真气,运行全身经脉,一头撞入一棵参天巨树茂密的枝叶里,落足巨树近顶的横杆上,楼炎明却是已经追了上来。
  换过其他人,纵知逃生机会微之又微,仍会尽一切努力,希望凭着领先的优势,深入密林为生命逃亡。可是白沧海却非是寻常人,知道自己身法比起楼炎明还有不小差距,且被楼炎明气机锁定,越是一昧的顾着逃走,却越是死得快。所以,他当机立断,停了下来誓死反扑。对他来说,高手争锋,胜败并不是只由剑法或功力高低所决定,战略和意志同样重要。撇开生死,楼炎明实是最佳的练剑对手。
  强大的气势扑脸而来,随着楼炎明的临近,眼前尽是铜钵所化一片奇异晶芒,只要他功力差少许,根本不知真正的铜钵隐藏在这片晶忙中何处,由那一个方向角度攻来,既不知其所攻,当然不知何所守。
  楼炎明是不得不采取惑敌的战略,因为白沧海背靠坚实的树干,而楼炎明则是凌空攻来,若正面硬拼,由于楼炎明无处着力,吃亏的肯定是他楼炎明。所以楼炎明施尽浑身解数,务必要教白沧海应接不暇,穷于应付,沦为被动,不能采取进攻招数,还要守得吃力。
  白沧海眼前的点点晶芒,从枝叶丛间迎头盖面的洒射而来,而楼炎明便像消失在晶芒之后,就这一手绝招,便可显露出楼炎明的实力神通的厉害。
  白沧海闭上眼睛,心神静如止水,感官提升至极限,只从楼炎明摩擦枝叶的衣袂声,他几可用耳朵把楼炎明的位置在脑海里描述出来。
  更重要的是白沧海看得出楼炎明表面看来声势汹汹,事实上却只是要争取立足之点,如让他取得借力点,那时白沧海将优势尽失。
  白沧海一剑劈出。
  楼炎明的铜钵离他不到五尺的距离,他却不是要对敌人挡格或反击,而是气贯剑锋,劲气离刃疾发,一根粗如儿臂的枝干应剑气立即断成两截,连着大蓬树枝树叶,往下堕去。
  楼炎明惊哼一声,随断树往下急堕,甚么绝招奇技全派不上用场。最可恨是白沧海断树的时间拿捏得精准无伦,恰好是他脚尖点在枝梢的刹那,令他无法借力变化。
  白沧海双眼猛睁,长叱声中,轰的一声,弹离树杆,居高临下往下堕的楼炎明扑去,宝剑闪电劈向楼炎明头顶。
  一个是蓄势以赴,一个是阵脚大乱,优劣之势不言可知。
  论剑法、论功力,白沧海的确逊于楼炎明,且不止一筹,可是白沧海运用智谋战略,特别是他强悍恐怖的战斗厮杀意识,终于首次争得上风。
  但楼炎明却也是了得,临危不乱,于电光火石间,铜钵犹如瞬移一般,往上横举。
  “呛!”
  楼炎明怒哼一声,虽挡住了白沧海必杀的一剑,也给劈得往下直堕,处于捱打的局面。
  纵使在如此有利于白沧海的形势下,白沧海仍生出难以伤敌分毫的颓丧感觉,可知除了叶尘这个变态不算之外,其他超一流高手与半步先天强者之间的差距。
  白沧海此时若要选择逃走,成功的机会将以倍数增加。可是他完全不作此想,冷喝一声,一个筋斗剑爆青芒,头下脚上的笔直往急堕的楼炎明追去。
  楼炎明亦在头顶上以铜钵剑化成一片晶芒,全力还击。
  两人一先一后,上下分明的往地上急堕,眼看剑钵相交,而此时楼炎明双脚离地已不足一丈,异变突起。
  不远处一只手抓住昏迷着的水儿地美艳妩媚女子突然发出一声惨叫。
  楼炎明和白沧海脸色均是一变,以他二人的实力即使全力拼杀,能够不被二人发现而接近着整个天下不会超过三人。
  白沧海最后全力一击虽然让楼炎明处于下风,但依然未能伤到楼炎明丝毫,此时只能趁势弹射而退,与楼炎明拉开了距离。
  楼炎明却是没有理会白沧海,突然大喝一声:“崔熙你找死。”
  话语间,楼炎明已经向水儿和那美艳女子激射而去,而几乎就在楼炎明动的同时,一声长笑从那美艳女子身后传来,一道人影一把抓着水儿,鬼魅一般向西南方向飘然而去。
  此人不是新一代魔尊崔熙,还能有谁。
  白沧海怔了一下,来到那美艳女子身边,发现后者心脏位置有一个血洞,此女心脏已经不翼而飞。
  白沧海拿出一枚疗伤药丸吞服,然后略一犹豫,还是顺着楼炎明和崔熙离开方向追了上去。
  ……
  ……
  大峰口。
  已经两天没有看见吐蕃军队来进攻了,青龙军团步兵二旅的官兵们除了值班警戒的一个营之外,其他三个营都轮流着在工兵营给他们搭设好的营帐中休息。农历八月份的兰州附近已经没有了炎热,天气渐渐转凉,不冷不热正是人们最喜欢的时候。
  “哈哈哈!终于又来了?”闲极无聊的杨延庆站在大峰口最高处拿着望远镜观察,突然发现一声长笑,大声说道。
  紧随着他的话声,北方两里外,一道烟火响箭冲天而起,那是派出去的探子发来的信号。
  青龙军团步兵二旅旅长陆风云顺着杨延庆地眼光看去,只见南面七、八座山峰外出现了一条人流。他就抽出自己的望远镜看了起来:“嗯!全部是骑兵,应该算是吐蕃人中的精锐。只是在这个地形用骑兵,固然缩短了他们冲刺的时间,可是死得也很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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