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臣攻略手册 第49节

  姜鸾咬起自己粉色的指甲琢磨着,“所以,我看他头疼,他看我也头疼,后面的事还不一定呢。现在就谈什么相忘于江湖,还是太早了。”
  秋霜忽然想起了刚才说了一半扔开的话头,
  “公主刚才说,要么你投奔他的阵营,要么他投奔你的阵营。公主的性子不喜约束,投奔过去是受不了的,索性叫那人来投奔公主啊。”
  “倒也是个办法。”姜鸾当真认认真真地思考起来。
  想了一会儿,眉头越蹙越紧,喃喃自语,“就是难度不小,毫无头绪。”
  秋霜已经压不住满肚子的疑问了,极谨慎地压低声音:
  “公主说来说去,说得是京里认识的人?该不会是……是圣人吧。”
  姜鸾松开指尖缠绕的发尾,掩口呵欠着坐回去床头,“猜错了。好秋霜,我还没想好,别再问了。”
  秋霜体贴地闭口不再追问。
  她再次放下了帷帐,准备离开时随口说了句,
  “刚才入夜后晋王府快马来人送来了一封信,说是晋王殿下亲笔写给公主的,已经搁在书房了,公主明早起身了细细地看。”
  “嗯?”姜鸾阻止她熄灭烛台的动作,“蜡烛留着。我精神还好,现在就把信拿过来,我看完了再睡。”
  半刻钟后,等她看完了晋王来信……
  一口气梗在喉咙口,再也睡不着了。
  ————
  晋王府送来的书信,信封开口处封了蜡,用的是简朴之极的麻纸,和寻常小士族家用的信封差不多,全无晋王从前偶尔送信时挖空心思的花俏样式。
  她拆开封蜡,里面只有薄薄一张信纸,寥寥几行字。
  晋王写信时或许是心情伤感,边写边哭,信纸上的小字被水渍模糊了一大片。
  写的内容是一封托孤信。
  晋王那边的探子比姜鸾新开的公主府要得力许多,这半个月探听到京城各处的许多消息。有宫里的,有四大姓的,有军里的动向。
  有感于京城局势诡谲,难得出门一次又被惊吓得不轻,他接连几夜伤感难眠,半夜写信给姜鸾这个开了公主府的幼妹,陈述伤怀。
  第一段几句,询问姜鸾和裴显在宫里认下的‘舅甥情分’,到底是情谊深重,还是纸糊的靠不住。
  第二段几句,反复提起晋王妃和她肚里七个月的孩儿。
  “愚兄今年尚未弱冠,膝下只有此一点骨血,未知男女……若愚兄遇不幸事,还望阿鸾施以援手,接济孤儿寡母……”
  姜鸾看到这里,已经感觉一阵阵地头疼,指尖按压着太阳穴,喃喃自语,
  “还孤儿寡母。没事自己咒自己,二兄这是半夜喝多了吧……”
  按捺着往后继续看。
  晋王肯定是喝多了。
  最后一段,把他手里这么多年攒下的小金库,藏在何处,价值几何,钥匙放在书房哪处暗格,一股脑的全写给了姜鸾,句句殷切,指望着她拿了这笔私房钱,照顾她二嫂‘孤儿寡母’……
  姜鸾看得太阳穴突突直跳,披衣起身去长案边,借着点亮的灯台,把这张惹祸的信纸半点不留,全烧了个干净。
  今夜是睡不着了,她索性叫秋霜进来,连夜写了一封回信,把她做事不着调的二兄骂了个狗血淋头。
  天光泛起了鱼肚白。再想入睡时,她开始翻来覆去地想一件事。
  那是上一世,她始终未曾得到答案的一个问题。
  秋夜的乱军,是城外的叛军潜伏入城。城外流窜的三股叛军,春季里已经剿灭了一股,剩下两股四处流窜,主力应该不超过两万人。
  不到两万的残兵,还分兵多路,为什么能从各个方向同时突破京城城防,连夜撕开防卫宫禁的玄铁骑的防线,冲入皇城?
  京城内肯定有内应。
  但戍卫京畿的八万玄铁骑,那夜的防务肯定也出了错。
  到底是哪里出了错?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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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8章
  麒麟巷公主府东南边, 正对着大街的望楼修好了。
  过了立秋节气,天气凉下来,秋高气爽。姜鸾找了个云淡风轻的好天气登楼远眺, 淳于闲陪伴身侧。
  “那边,还有那边, 两坊里的卢氏宅院,都腾空出来了, 前几日上了封条。”
  淳于闲遥遥指点着东南边, 又指向更远的东北角。
  “卢氏本家大宅在东北边的宣仁坊, 公主府这边看不见。据说至今坊门关闭,严禁出入。”
  姜鸾极目远眺, 隐隐约约只看到一些粉墙飞檐。
  “卢家几房的上千口人都关在哪儿呢。”
  “刑部和大理寺分别关押了一些不要紧的案犯,把牢狱都塞满了。至于要紧的卢家人, ”淳于闲指了指相隔不远的兵马元帅府, “都押在那儿。”
  “卢氏案子至今还待审吧。”姜鸾思忖着问, “都快一个月了,朝廷还没有动静?办大案的章程怎的比寻常案子还要慢?”
  淳于闲摇摇头, “办大案的章程,惯例要请旨三司会审。如果御旨顺利批复下来,应该是三五日就开始提审了。”说完闭口不言,指了指天上。
  姜鸾恍然, “哦, 压在圣人那儿了。”
  她靠在望楼新漆的栏杆上,想起离宫前的最后一日,她早早地去紫宸殿‘谢恩’, 半路碰着了裴显。
  当时他说, 进宫禀一件大事, 圣人必定要召见他的。
  难不成就是查办卢氏的事?
  兵部尚书卢望正明目张胆地吃空饷,号称二十万精兵的禁军十二卫,实际人数才十二万,里头还有几万老弱病残。
  圣人这次御驾亲征大败被俘,固然有指挥不当的原因,但出征的禁军缺斤短两,少了足足八万兵,和太行山下的大败逃不出干系。
  姜鸾咬着手指甲思忖着,卢望正罪不容赦,她的天子长兄必然是勃然大怒,要追查兵部上下的罪责。
  但追查到整个卢氏,把四大姓之一的百年望族连根拔起,动摇了京城布局根基,就不见得是天子的意思了。
  “查办卢氏的事,裴督帅和圣人起了大分歧。”她若有所思地说。
  淳于闲赞同,“裴督帅行了一步险棋。兵马元帅府开府不久,在京城根基不深,所倚仗的无非是八万玄铁骑精兵,以及圣人母家外戚的身份。如今天家心意难测,卢氏这次如果死里逃生,只怕会大举反扑,反噬到河东裴氏自身。”
  姜鸾摆摆手,“你是公主府的人,就别替人家担心了。但凡裴小舅想做的事,都是做得成的,无非代价大小不同而已。”
  她收回远眺的视线,从高处往下望,偌大的公主府格局尽收眼底。
  距离东南高楼的斜对角,西北处的空旷跑马场,三百公主府亲兵纵横排列,挥汗如雨。文镜站在前方,正在认真操练兵士。
  姜鸾盯着文镜看了一会儿,“说起来,上次试探了文镜一次,和他提起刺杀谢节度的打算。文镜虽然当面劝阻了我,但事情……似乎没和他家主帅说。”
  她挥了挥团扇,难得有点烦恼,“淳于,你说说看,他这个人是不是还能用。”
  淳于闲淡定地建议,“再试几次?”
  “啧。”姜鸾换了个方向,不去看文镜那边,改看南边正门方向,“公主府如今有余财了,院墙可以重新修一修,再加高两尺。现在的院墙太矮了。”
  “还有,东南角的望楼修得好。我想在公主府对面的西北角也修一座类似的,七月里尽快修好。再去弄些军里的强弩放在高楼上,派亲卫日夜把守。”
  淳于闲拿过纸笔记下,“再赶修一座望楼,钱财不是问题,但军匠的数目有些不够。”
  姜鸾:“我想办法。”
  “还有,”她思忖着问,“你们修缮了这么久,有没有发现藏人的密室暗道之类的地方。如果没有就修几个。”
  淳于闲记录的动作一顿,“公主吩咐了三件事,高院墙,修望楼,挖密道。臣属听在耳里,感觉……怎么像是在备战。”
  他的神色严肃起来,“公主可是听到什么了不得的风声?”
  姜鸾想了想,和他说,“只是些揣测罢了。府里多筹备些,我心里稳当。”
  说完叮嘱他尽快筹办那三件事,不要疼惜钱财,在七月里就办好。
  淳于闲领命去了。
  姜鸾得了空闲,又从高处看了一会儿京城格局。
  倒了四大姓之一,京城的高门大户各个风声鹤唳,但百姓们出门的依旧出门,赶集的依旧赶集,东西坊市依旧人头攒动,行人摩肩接踵。
  三月京城被围的不安阴影随着时间缓慢消散,京城正逐渐恢复往日的热闹景象。
  姜鸾若有所思,视线又望向相距不远、只隔了一个坊的兵马元帅府。
  文镜正好带着亲兵队伍往东南边跑步操练,跑过望楼时,姜鸾探头往下喊,“文镜,上来!我要出趟门,你随行护送。”
  【七月十七。多云少晴。】
  公主府马车停在兵马元帅府的乌头门外。
  姜鸾带着文镜,大模大样地进了正门。由文镜在前头带路,穿过待客的正堂,径直到了外院书房外,门房处跟过来的亲兵冲过去通报。
  “裴小舅。”姜鸾站在门外,老实不客气地抬高嗓音喊门,“阿鸾来看你啦!”
  吱呀一声,木门开了。
  几名幕僚从书房里行礼离开,裴显穿着身家里燕居的半新不旧的海青色襕袍,通身半点配饰也无,背手站在门边。
  他挑眉看了姜鸾几眼,看她身上穿了一身同样随意家常的窄袖上襦,宽幅石榴裙,简简单单一支长玉簪挽住了满头乌发,搭配东珠耳坠,再没有其他了。不像是打扮得一身齐整郑重登门的拜访做派,倒像是去邻居家串门子。
  裴显的脸上没露出多少意外神色,也没问什么,直接让开通路,
  “稀客。进来坐。”
  姜鸾走进待客的大书房,头一眼注意到空空荡荡的两面白墙,被外表气派的兵马元帅府内里的寒碜程度震惊了。
  第二眼便注意到了长案上放着的一盆兰草。
  那是自从第一盆四季兰养死了以后,她从临风殿里精挑细选送来的第二盆四季兰。算算时日也有快两个月了,居然郁郁葱葱地活到了现在,碧叶纤长,青翠欲滴,看起来长势极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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