陪我去殡仪馆,好吗?

  大抵因为这事闹得非常不愉快,我后面上课的时候,多少有些魂不守舍。
  之后我摇晃着昏昏沉沉的脑袋,朝着出租屋的方向走去。楼下的灵堂正在拆除,他们请了灵车,要把房东大叔的尸体送到殡仪馆火葬。
  帮忙的人不少,还有许多聚在一起看热闹。
  我绕过人群,低调地往楼梯走。
  房东大叔的妻子刚好从里面出来,见到是我赶忙迎了上来,她刚死了老公新寡,一双眼睛哭得通红通红,好似红枣一般。我简单安抚两句,劝阻她节哀顺变后就想上去,哪知她突然捉住我的手腕,拽着我来到房东大叔的棺材前。
  “小忧,你能帮我一个忙吗?”
  她看着我,模样认真。
  说着竟然要给我跪下,我哪里受得起,赶忙尴尬地把女人扶了起来,硬着头皮说,“姐姐,您先说什么忙。只要我能帮,我一定尽量做到。可倘若我不能,还请不要见怪。”
  我赔礼道歉,心虚地看了眼楼上的出租屋。
  卫飏探出脑袋看着下面,瞧见我和房东妻子纠缠在一起,他不自觉地微微皱眉。
  不过没有冲将下来,而是站在上面静观其变。
  “小忧你放心,不是什么难事,而且我不会让你白帮忙的。我……我可以免你半年的房租。”女人拉着我的手,虽然没有说什么事由,不过已经干脆地朝我抛出了橄榄枝,并且巴巴地盼着我能答应。
  固然半年的房租非常诱人,不过我尴尬地扯了扯嘴角,模样犹豫,更想知道她到底有什么诉求。
  女人见我一直盯着她看,虽然为难,不过到底和盘托出。
  “我家丈夫马上就要去殡仪馆烧成灰烬,之后埋入公墓当中。我虽然请了道士全程跟着,但不知道他靠谱不靠谱,听说小忧你知道些鬼神之事,我想拜托你一起,跟我送送他,倘若路上遇到什么不懂,还能帮着指点一二。”
  我俨然,要求于她而言倒是不算什么,只在我听来,多少有些过分。
  女人也看出了我的为难,继续好言相劝,“我也是怕自己什么都不懂,到时唐突了我家那口子,也让别人看笑话了……”
  我叹了口气,下意识地抬头看了眼楼上的出租屋。
  卫飏果然还在盯着我看,眉不自觉地皱了起来。
  我本来想要委婉的拒绝,不过如中邪一般,再瞥见卫飏盯着我看之后,竟然冲女人点头,“那行,我跟着你一起上殡仪馆。不过大概流程还是跟着道士走,我就在一旁补充,有没有什么疏漏。”
  “真的吗?”见我答应,女人喜出望外,当然我说什么是什么。她欢喜地给我戴上白花,又叮嘱我脱下红色的外套,摘掉手上的金银首饰。
  我点头,借口上去换衣服,让女人在下面等着我。
  回到家里,我冲进房间里更换衣服,还把门反锁住。卫飏吃了闭门羹倒是没有说什么,鬼胎嘟囔着嘀咕,“娘亲,依着我说,你压根就不想去什么殡仪馆,之所以答应,是不想和父君独处在家里尴尬。”
  就他聪明!
  我没有否认,只是快速换好衣服出去。卫飏在外面候着我,见我出来,他不自觉地微微皱眉。不过没有拦着我,甚至特意将身子往左边挪了挪,给我腾出一条道来。
  虽然不知道他葫芦里卖什么药,不过我硬着头皮走了出去。
  临到门口的时候,一直闷不做声的某只,终于隐忍不住。
  “你自己,小心些。”
  他说。
  不敢和卫飏对视,我不自觉地加快脚下的步伐,赶到楼下。女人已经在下面等着我,瞧见我下来,她放心地舒了口气,模样认真地向我道谢。
  然后,她带着我上了房东大叔的灵车,带着我往殡仪馆的方向赶。
  灵车是殡仪馆派来的,是一辆黑色的面包车,里面有专门摆放棺材的地方,房东大叔就那么安静地躺在里面,因为一起意外,曾经鲜活的人变成了冰凉的尸体。
  房东大叔平时虽然健谈,不过他在这边并没有什么亲戚,女人是他的妻子,也是他在这边唯一的亲人。据女人介绍,大叔的父母早就离世,剩下的亲人因为平时少有走动,又都在外面,她没有联系方式,一时通知不上,所以出殡这么重要的事,只能落在她一人的肩上。
  她肩头负着重担,唯恐自己处理不好,所以才会拜托我帮忙。
  我和女人坐在一侧,另外一侧坐着一四十出头自称是道士的男人,我们中间隔着棺材,他一边打量我,一边将手机递给女人,“你拿着手机开导航,路过转角口的时候,就叫你男人的名字,让他跟上。我外面的兄弟也会负责烧钱纸放鞭炮,保管他不会迷路,亡灵跟着你们一道上山。”
  虽然并没有什么依据,不过此项规矩流传已久,倒是这么说也挺有道理的。
  让我诧异的是,竟然把叫路和导航结合在一起,我是闻所未闻,只能感慨他的创意。
  女人点头,依着道士的话,小心翼翼地看着手里的导航,在每一个过路口的位置,叫着房东大叔的名字,提醒他一定要跟上。
  到了殡仪馆,道士分配手上的任务,让我们一人拿着招魂幡走在前面,一人捧着遗像在中央,最后的捧着一个小罐,里面等会要用来装盛房东大叔的骨灰。
  因为只来了两人,人手不足。道士嘴上抱怨,不过还是贴心地拿着招魂幡走在前面,我捧着空空如也的骨灰盒走在最后。殡仪馆既不热闹也不冷清,还有几户人家也来火化。
  来到焚烧室,我们隔着玻璃,最后看了眼房东大叔。
  他紧闭着眼睛,脸上还有画出的红晕,模样安详,仿佛只是沉沉睡去……
  窗帘慢慢拉上,房东妻子再忍不住,嚎啕大哭起来!
  等窗帘再拉开,已经看不到大叔的尸体,只剩了一些白骨和尘埃,工作人员将骨头挑出放入骨灰盒中,再小心扫了些尘埃进去。
  那个曾经鲜活的人,变成了一缕稍纵即逝的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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