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节

  乔抓起落在地上的灌铅包铜的特大号警棍,右手轻轻挥动警棍,大步走到了亚南躺着的木台前。
  亚南的夫人、情人,还有几个女儿同时尖叫一声,受到太多刺激和恐吓的她们,就和所有的贵族小姐们应有的表现那般,一翻白眼,身体一软,就软绵绵的昏倒在地。
  站在木台边的,亚南的儿子们则是嘶声哭喊着。
  哪怕年龄还小,他们毕竟是男孩子,他们比自己的母亲和姐姐要坚强得多。
  “乔阁下!”亚南的嘴唇剧烈的抽搐着。
  他这一天,也吃到了这辈子从未吃过的苦头,饱受折磨,四肢尽废,尤其是精神惨受重创。
  一个女儿当着他的面被一刀杀死,一个女儿当着他的面被一群粗鲁的家伙侵犯。如果不是乔及时的杀出来,他的女儿,他的夫人,他的情人们,都免不了遭受世间女子最屈辱、最可怕的命运。
  他心情极其复杂的看着乔,脑子里无数念头转来转去,一时间根本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乔将警棍抵在了亚南的太阳穴上,他脸色阴郁的看着亚南,声音沙哑的说道:“看到你的家人,遭受如此可怕的虐待,我很抱歉。”
  “作为图伦港警局的一份子,我没能及时制止梅尔斯的丧心病狂,我很内疚。”
  “我,不够强大……今天我的所见所闻,坚定了我的内心,我会努力的掌握真正强大的力量,直到我可以随心所欲的保护我想要保护的,知道我可以肆意妄为的惩罚我想要惩罚的!”
  今天的所见所闻,对乔的心理造成了巨大的冲击。
  梅尔斯本该是亚南的救星,他本该是亚南一伙的。
  甚至在金桔街坊的时候,乔就是把梅尔斯算成了亚南的同伙,连带着梅尔斯一起惦记上了。
  谁能想到,梅尔斯翻脸,差点要了亚南全家的性命?
  前一刻还是‘情意绵绵的自己人’,下一刻就‘一定让你全家整整齐齐的’!
  人心如此险恶,世道如此凶险,乔终于理解了之前时常挂在蒂法口边的话:“黑暗的人间,罪恶横行之地;唯有法律的光,才能洗荡罪恶,照亮人间。”
  这种可怕的事情,如果发生在威图家身上,会怎样?
  如果现在躺在木台上的人,是黑森;之前被凌辱、被欺负的人,是莉雅、蒂法和薇玛,戈尔金和乔,被人粗暴的一刀斩掉了双腿……
  乔圆润,柔和的脸上,多了一层从未有过的煞气。
  在图伦港和纨绔子们打架斗殴多年,乔身上从未有过这种宛如战场老兵的煞气。
  牙、司耿斯、鬼脸掌柜,三人同时敏锐的察觉到了乔的气息变化,站在乔身边的牙和司耿斯绷紧面皮,只是嘴角抽动了一下。而背对着乔的鬼脸掌柜,则是肆无忌惮的无声笑了起来。
  反正他脸上戴着面具呢,谁也看不到他的笑容。
  乔手中的警棍顶了顶亚南的脑袋,他弯下腰,俯瞰着亚南因为全身剧痛而扭曲的面孔,一个字一个字的说道:“虽然很抱歉,没能完全制止在你的家人身上的悲惨命运,但是我依旧要说,你罪有应得!”
  亚南呆了呆,他强提着精神,喃喃道:“我罪有应得?”
  乔认真的点了点头:“你罪有应得,不过,你的家人是无辜的;所以,梅尔斯比你更加的罪大恶极。”
  被剥掉了面皮,右掌皮和两条小腿以下的全部皮肤,更被牙踢了几脚,废掉了四肢关节的梅尔斯有气无力的躺在一旁冰凉的地板上。
  听到乔的话,梅尔斯嘶声尖叫起来:“乔,你知道什么?我的所作所为,都是为了帝国的利益!”
  乔恼怒的转过身指着梅尔斯怒骂:“这就包括用我做替死鬼,将亚南的死,推到威图家的脑袋上,不惜让威图家族承受圣希亚王国的怒火?”
  梅尔斯艰难的眨了下眼睛,他血肉模糊的脸上,鲜血已经凝成了一张狰狞的血壳子,鲜血粘结在一起,他眨眼都变得极其艰难。
  他含糊咕哝到:“那也是为了帝国的利益,牺牲一个威图家族,换取帝国和圣希亚王国的邦交友谊不受破坏,这完全是合乎情理的!”
  乔瞪大眼睛,张大嘴巴,被梅尔斯的话憋得喘不过气起来。
  牙不耐烦的抓着剑柄,不断的将刺剑插回剑鞘然后又拔出来,就好像在用剑不断的捅梅尔斯的肚皮一样。
  司耿斯在一旁皱着眉,冷淡的说道:“乔少爷,还记得戈尔金少爷的话么?当你没办法用舌头击败敌人的时候,那就用拳头!”
  “我完全赞同我亲爱的兄长的宝贵意见,这话,简直就是真理!”
  乔举起手中沉甸甸的警棍,但是他犹豫了一会儿,丢下警棍,在地上找了根木棍,狞笑着走到了梅尔斯的身边,冲着他劈头盖脸的就是一通暴打。
  正在动手术的鬼脸掌柜也阴恻恻的笑了:“乔少爷,还记得我给你说过的话么?我年少时,认识一个非常睿智的老人,他教过我很多很多的知识。”
  “很多时候,不要犹豫,不要迟疑,不要瞻前顾后,不要计较利益得失。任何问题,任何麻烦,快刀斩乱麻,用最直接的手段,直达你的目的地。”
  “不要害怕有任何不好的结果,因为当你陷入犹豫和迟疑,当你觉得问题太麻烦难以解决的时候,就证明你已经深陷‘非常不好的结果之中’。”
  “既然如此,事情就不能再糟糕了。”
  “既然如此,为什么不豁出去做呢?”
  乔静静的聆听着鬼脸掌柜的教训,这些话,鬼脸掌柜以前也说过,他没放在心上过。
  今天夜里,乔将这些充满了暴力和危险的话刻在了心坎上,他发现,再正确不过了。
  第四十五章 快速成长
  梅尔斯昏厥过去,哪怕在昏迷中,他的身体也在微微抽搐。
  无法用舌头击败敌人,那就试试用拳头解决。
  乔很认真的在梅尔斯身上实践了这句话,而且他欣喜的发现,效果很不错。
  “帝国的利益?”乔往梅尔斯身上吐了一口吐沫,又抡起木棍,小心的往他身上肉厚的地方补了几下:“多么高尚的口号啊,为了帝国的利益,哦,真是呱呱叫,让我感动莫名!”
  “为了帝国的利益,就能随意的牺牲他人?”
  “为了帝国的利益,就能随意的屠戮少年?”
  “为了帝国的利益,就能随意的凌辱少女?”
  “为了帝国的利益,就能肆无忌惮的,无视人伦、法律,肆意的滥用暴力?”
  “噢~噢~噢~,真是太棒了,为了帝国的利益,是不是只要喊出了这个口号,就能从一个人,变成禽兽不如的人形畜生?”
  高高举起双手,乔松开右手,任凭右手的木棍落在地上,他学着那些歌剧演员的做作腔调,大声的感慨着。他甚至还,踮起脚尖,犹如一头肥胖的天鹅,很灵活的原地转了好几圈。
  叹了一口气,停下让牙担心不已的芭蕾动作,乔抚摸着自己的双下巴,很认真的对站在一旁的司耿斯说道:“司耿斯先生,为了帝国的利益,多冠冕堂皇,多可怕的口号啊!”
  “看看这些人,看看这些血,看看这位……可怜的姑娘。这世道,这人心,简直太特么的黑暗了!”
  乔的脸色变得有点黯然,目光飞快的扫过了静静躺在场房角落里,被梅尔斯下令杀死的少女身上。
  身穿白裙的少女静静的躺在那里,无声无息,冰冷僵硬。
  属于威图家一位护卫的斗篷,端端正正的盖住了她的身体,遮挡住了她那张稚嫩、清秀,尚未来得及绽放的小脸蛋。
  乔的心里莫名的难受。
  这小姑娘,和自己的妹妹薇玛,年纪也相差不大。
  司耿斯轻轻挥动着手中的手杖,由衷的感慨道:“是啊,的确太黑暗了。乔少爷,我从小看着你长大,我知道你是多么的善良,多么的仁慈,多么的温和,多么的平易近人。”
  看了一眼昏厥中的梅尔斯,司耿斯冷然道:“尤其你为了图伦港市民的幸福和安全,您甚至不惧危险,加入了光荣的图伦港警局。”
  “像您这样优秀的青年,居然有人在大街上冲着您,用一门一百毫的野战炮,向您轰了一炮。”
  牙、司耿斯,还有场房里的十几名威图家的好手,目光全落在了亚南的身上。
  乔微笑着,他向牙伸出手。
  牙掏出一支雪茄,点着后递给了乔。
  乔叼着雪茄,一边喷吐烟雾,一边走到了亚南所在的木台边。他低头俯瞰着亚南,语气莫名变得很沉闷,很严肃,瓮声瓮气的,好似将脑袋套在陶土坛子里一样,隐隐从胸膛里传出了一阵阵回音。
  牙和司耿斯,还有那些威图家下属的脸同时抽了抽。
  他们惊讶的发现,乔在模仿黑森平日里训斥下属时的动作和声音。而且,他居然模仿得有七八分相像,颇有黑森那种表面上故作斯文、骨子里横行霸道的神韵。
  “看到梅尔斯的下场了?”乔手指夹着雪茄,用力的画了一个圈。
  “我懒得和他多废话,我也不准备问他任何问题,因为他只是一个突发因素,他和仲秋血案并无多大关系,他只是一头贪婪的,想要从仲秋血案这块大肥肉上,咬下一块利益的小鼠鲨而已。”
  挺着大肚子,乔伸出左手,轻轻的在亚南的胸口点了点。
  俯瞰着面色惨白,面庞扭曲的亚南,乔轻声道:“你才是源头……仲秋血案,就算你不是最主要的策划者,你肯定也是源头之一。”
  亚南发白的嘴唇微微蠕动着。
  乔用力吸了一口雪茄,然后吐了一口浓烟,他沉声道:“我是一个仁慈的人,谁让我有一个仁慈的姐姐呢?”
  亚南不明所以的看着乔,他不懂乔为什么突然转换了话题。
  “我的姐姐,蒂法……她……非常的暴力,非常的残暴,尤其是抢我零花钱的时候。”乔叹了一口气:“但是我知道,我被她抢走的所有零花钱,还有她自己每个月绝大部分的零花钱,都被她捐给了银桂教会所辖的济贫院和孤儿院。”
  “还有,图伦港地方法院的法警,有些法警因公伤残,蒂法也在偷偷摸摸的补贴他们。”
  “多么纯善的家风啊,所以,在蒂法的以身作则下,我真的是一个仁慈的善良的人。”
  乔低下头,将面孔凑到了亚南面前,直到两人的鼻头都快凑到了一起,他才一个字一个字的说道:“所以,我看不得人受苦,尤其是那些可怜的女人和孩子,我看不得他们受苦。”
  “所以,我才让鬼脸掌柜,帮你的儿子接上断腿。”
  “所以,我才在你的家人遭受戕害的时候,哪怕明知道我不是梅尔斯的对手,我也冲出来……救了她们!这一点,你必须承我的情。仁慈的穆忒丝忒作证,我救了你的家人。”
  “其实我可以坐视你的家人倒霉,她们又不是我的家人!”
  “凭什么我要为了救他们,被梅尔斯这个混蛋刺得浑身都是窟窿?凭什么?因为我仁慈啊!”
  乔轻轻的拍打着亚南的面颊,他控制自己的气息,声音直接从胸膛中震鸣,变得非常浑厚有力:“我将你的家人,从最悲惨的命运中挽救了回来,虽然很抱歉,有一位无辜的小姑娘,因为你的固执和贪婪,受到了不可逆的伤害。”
  亚南的眼眶里,两行热泪滚滚而下。
  “可是我不可能时刻去保护她们,救助她们,凭什么呢?凭什么呢?我不是她们的丈夫,不是她们的情人,不是她们的父亲。”
  “我,乔·容·威图,一个刚刚开辟力量海的小菜鸟,一个微不足道的三级警士,一个距离十八岁生日还差小半个月的未成年人,我有什么资格、什么能力去长期的保护她们、救助她们呢?”
  亚南的身体微微的哆嗦着。
  “想想看,如果你死了,她们的命运,将多么的悲惨啊。”乔笑得很灿烂:“如果你死了,或许下一次我见到你的妻子、情人和女儿,会是在莉莉之家?你知道莉莉之家么?”
  “而你的儿子……图伦港不乏误入歧途的小男孩,他们的命运,需要我告诉你么?”
  “一些人沦为海盗的狗腿子,被吊死在新炮台下方的绞刑海湾;一些人沦为扒手,或者帮派的打手,要么在警局的黑牢里被人打死,要么在街头斗殴中被人砍死。”
  “当然,亚南阁下的小少爷们,生得非常的俊俏。”
  “你知道西雅克侯爵的癖好么?就是十七号晚上,在海军俱乐部,那位‘德高望重’、‘慈祥温和’,极有‘爱心’的死老头子!”
  “他特别关心小男孩们的成长……尤其是,你是贵族?尊敬的亚南阁下,您的儿子,可是拥有贵族血脉的小少爷呢。西雅克侯爵,或许会对他们更加的关爱一些?”
  亚南聆听着乔看似不着边际的胡说八道,他的身体剧烈的抽搐着,他的脸色变得越来越难看,他的眸子不断的缩放,额头上密布着冷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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