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4节

  杨若反应过来,后背都出了一层汗,他刚刚……差点就害了顾晗。若真是不管不顾地说出来,顾晗一个妇道人家要怎么办?
  在这样的场合,自己是想毁了她的名声吗?
  杨若越想越后怕,以至于在勉强笑了一下和羞愧的情绪中,一张俊脸都扭曲了……他长吁了一口气,生生地改变了心底的那句话:“我是担心自己喝太多酒了,会头疼。”
  张居龄环视了一眼众人,慢慢的开口:“怕头疼就别再喝酒了,也不是什么好东西。”话一落地,他就离开了席位。
  杨若目送着好友的背影,也借口喝酒太多了,要出去吹吹风。
  接近正午的阳光格外明媚。天空也显得很高,很清亮。
  顾家庭院在京都是数一数二的大,仿的又是江南园林的布局,最不乏精巧、安静的地方。杨若远离了花厅,在前院随意的走,到一处梅花林门前停下了。篱笆围墙,篱笆门。和别处花团锦绣的地方比,别有一番风味。
  他望着开的满园的各.色梅花,推开篱笆门,抬脚走了进去。粉色的花瓣傲然挺立,如天上的云霞一般美丽。
  德顺远远地跟在后面,也不敢上前去打扰。他是贴身伺候少爷的人……知道一些少爷的心思。
  “冰雪林中著此身,不同桃李混芳尘;
  忽然一夜清香发,散作乾坤万里春。”
  杨若心里的苦闷,并不单单是爱而不得、念而不能……还有父亲的死,家族的衰败。他理想抱负的空谈。
  “诗挺好的。”
  不知什么时候起,徐沛也只身一人跟了过来。
  “小侯爷见笑了。”
  杨若转身看他:“这诗不是我写的。”
  徐沛“嗯”了一声,“我知道。这首诗是王冕写的,借梅花表达自己内心的矛盾情感。”
  杨若眉头一挑:“可以呀。我还以为你没有读过书呢。”
  “你以为的很对。”
  徐沛哈哈大笑:“……也就小时候跟着我母亲念过几首诗而已。”他看向杨若,“你少年得志,然后又三元及第……月溪,你是个极其聪明的人。和你打过交道的人几乎都有这样的感觉……”
  “但是,你怎么会喜欢上张居龄的妻子呢?张居龄是个什么样的人,你比我更清楚。他以这样的年纪能爬上如此高位,其狠辣、无情不是一句话就能说完的。”他顿了顿:“天下何处无芳草。他如今圣眷正浓。你们还是不要闹僵的好。”杨家没落了,要是张居龄再横插一脚……后果不堪设想。
  杨若沉默了一下,倒真没想到徐沛看穿了他,苦笑道:“多谢你的劝解,我都明白的。也没有打算和夙之闹僵。”刚才要不是他拉了自己一把,可能已经造成不可挽回的局面了。
  “……那就好。”
  徐沛摆摆手,“我还要陪酒呢,不和你聊了。”他走了一半路,又回头:“杨若,我们这算是和解了吗?”
  杨若愣了愣,知道他说的和解是什么意思,微微一笑,坚定道:“算。”徐沛虽然害过父亲,但也帮了杨家,帮了他良多……
  哪有一层不变的人或事情,都在变化的。日子总归要过下去,向前看就好了。
  “爽快。”
  徐沛朝他扬了扬手,潇洒离去。
  这一天直到夕阳西下,杨若再也没有见到过张居龄。他告辞回杨家的时候,去见了三姐。
  杨氏作为顾家的主母,这一整天迎来送往,忙的是不可开交,连水都顾不得喝一口。好容易回屋歇一会,自己亲弟弟又过来了。
  “出什么事情了?”
  杨氏看着欲又止的杨若,“你有话就直接说。”
  “没有。”
  杨若摇摇头,他想问一问顾晗怎么样了,到底也问不出口。贸贸然地,倒惹得姐姐生疑,“就是过来看一看你。”
  顾暇听说舅舅过来了,开心的很。顾不得丫头的拦阻,径直挑帘子进了屋,屈身行礼:“母亲安好,舅舅安好。”
  “瞧瞧一头的汗……”
  杨若揉揉她的头发:“你是个姑娘家,也不懂得些礼仪。”
  杨氏也叹气:“天天教也不行,总是不长记性。”她从袖口处拿出帕子,让女孩儿过来身边,给她擦拭头上的汗,又斥责道:“大冬天的,也不知道怎样出的汗?别人都冷,偏你体热。”
  顾暇调皮地皱皱小鼻子,和母亲说话:“五姐姐、六姐姐都回来家里了,暇姐儿还见了顺哥儿和满哥儿……顺哥儿都会喊姨母了。”她说着就觉得兴奋:“母亲,我都当姨母了。”
  杨氏点点女孩儿的额头:“傻丫头,顺哥儿是你五姐姐的儿子,不喊你姨母喊什么?”
  “我知道。”
  顾暇继续说:“满哥儿也可爱的紧,长得又好看,我抱着都舍不得撒手。”她又亮出腕间的一对儿羊脂玉手镯给杨氏看:“母亲,这是五姐姐给我的。六姐姐也给我了一套金满面的首饰呢。”说着话,让贴身的丫头打开锦盒让杨氏看。
  都是上乘的好东西。杨氏拍拍女孩儿的手:“你们姐妹们感情好,这是好事。以后也能互相帮衬。”二房的几个孩子都有了出息,两个姐儿嫁的人家好,一个哥儿还中了进士……又都是知恩图报的,她心里也欣慰。不枉他们三房这些年给二房的贴补。
  杨若一直听着外甥女说话,见提到了顾晗,便眉心一动:“暇姐儿,素闻你六姐姐的身体一直不太好,现下如何了?”
  “比以前好些了。”
  顾暇想了想,又说:“中途吃饭时倒呕吐了一会,韩大夫过来把了脉,却说没事。想必也是没事的。”
  杨氏“唉”了一声,“晗姐儿这孩子,真是可怜,生下来便是弱症,比着别人多吃了多少苦……好在这几年养的还不错。”
  杨若握盏碗的右手紧了紧,却起身告辞:“三姐,天色不早了,我这就回去。母亲一人在家,我回去晚了,她会担心的。”
  “嗯?”
  刚才还好好的,怎地说走就走。杨氏随即又想起母亲一人在家,就点点头:“路上当心些。回去和母亲说,我过几日便领着暇姐儿去家里看她。”
  杨若“嗯”了一声,几步消失在庭院里。
  天色暗下来,起了北风。
  寒冬腊月,日子越往后过,越冷。到过年的那几天,往地上泼些水都能成冰。
  腊月二十九下午,各家各户都忙了起来。上坟请祖上大供,蒸馒头,备酒席、瓜果吃食等,以便于除夕的用度。
  张居龄正看着妻子写对联,却被树鸣叫了出去,“三少爷,杨大人来了……在前院书房等着您呢。”
  张居龄星眸一眯,压下心里的不适感,下台阶走了过去。
  杨若正坐在书房里喝茶水,见张居龄过来,起身笑道:“夙之,我来给你拜个早年。”
  “确实够早的?”
  张居龄看着他,“你找我有事?”
  “你这话说的,我没有事就不能来看看你……”杨若笑着坐在圈椅上,喝尽了盏碗里的茶水:“不过,我这趟过来,除了给你拜年,确实是有事。”
  张居龄没有吭声。
  杨若深知张居龄的脾气,也不在意:“过了除夕夜,我准备去游学了。和以前的同窗一起,一路向南,先去拜祭一下孔子庙,再看看万里河山……”这是他想了许久的事,是必须要做也不得不做的。
  张居龄是他同生共死过的好友,兄弟。而顾晗却是他喜欢的人。命运简直和他开了天大的玩笑,然后又逼着他去面对。
  时间也许是最好的良药,等三年过去后。或许,他能忘记顾晗也说不定。也或许,路途中能遇到一位合适的姑娘。
  书房外种的竹子已经不像夏天那样翠绿了,枝叶耷拉着,一片萧条。
  “这又是何必?”
  张居龄笑了笑:“你我兄弟一场,不会因为……”他是个男人,不会容任何人觊觎妻子。
  当然,他更相信他们的感情。对自己也有足够的信心。
  杨若却快速打断了他:“不只是因为那一件事。父亲一死,我是要丁忧三年的,与其耗在家里,不如出去涨涨见识。”
  张居龄抬头看杨若,发现杨若也在看自己。
  良久后,他开口:“……路途上,若是遇到了什么难事。飞鸽传书给我。”
  杨若桃花眸一弯,郑重开口:“你不嘱咐……我也是会麻烦你的。毕竟今时不同往日了,放着阁老大人这样的粗大腿,谁不抱是傻子。”张居龄不见得会原谅他,但出口的话却是真心的。
  这就足够了。
  第210章 又三番外篇
  满哥儿六岁的时候,
  顾晗又给他添了一个妹妹,
  大名是张居龄起的,
  唤张灏玉。小名单字——琦,
  寓意着美好和不凡。琦姐儿生在三月,
  又是足月的,
  一出娘胎就哭声嘹亮,
  中气十足。比当年的满哥儿康健了许多。
  顾晗这几年的身子骨也养了过来,精神越发的好。出了月子后,人真是比以前胖了一圈。腰上都能摸到肉了。
  四月的天。花儿开放,
  柳枝婀娜。正是人间好时节。
  满哥儿已经开蒙了,跟着张灏春一起在昭文斋读书。这个地方原来是张居安、张居龄兄弟俩待过的,现在又轮到张灏春、张灏宸堂兄弟了。
  差不多午时左右,
  满哥儿便下了学,
  带着小厮来给顾晗请安。
  “母亲安好。”
  顾晗正抱着琦姐儿哄她睡觉,看见儿子,
  招了招手:“满哥儿,
  来母亲身边。”她把琦姐儿交给一旁的乳母,
  问他:“今儿,
  先生都教了你些什么呀?累不累?”
  满哥儿身穿靛蓝刻丝暗云纹直缀,
  身量快到顾晗肩膀高了。这孩子不仅长相随了张居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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