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节

  第二节 课下,宁耳去数学老师办公室搬作业。数学作业一向又多又重,每个班有两个数学课代表,但刚下课,宁耳抬头看向远处的另一个课代表,那个文文静静的女生脸色苍白,捂着肚子趴在桌子上。
  见宁耳看她,她羞红了脸,挣扎地想要起来。
  宁耳忽然明白了什么,对她摇摇头。那女生感激地朝他笑了笑,他拉着江晨走出教室。
  路过六班的时候,江晨悄悄伸长了脖子往六班窗户里看。里头吵吵闹闹,宁耳随便看了一眼,没看出什么特别的东西。
  离开六班范围,江晨非常失望:“没看见转校生,他是不是不在?”
  宁耳想了想:“六班上节课好像是游泳课,可能转校生还没从游泳馆回来。”
  江晨闷哼了一声。
  从数学老师的办公室出来,两个人各抱了几十本作业本。厚厚的作业本堆成小山,宁耳1米76的个子,一半的作业本居然挡住了他的上半身,一直遮到他的鼻子,只露出一双明亮的眼睛。
  江晨也好不到哪里去。也就是两个男生来搬书了,这要换成两个女生,早就累趴下了。
  他们走过楼梯,江晨一路上都在抱怨数学老师布置作业太多,这才高一就这么多作业,幸好这个老师只教他们高一,要换成高三,非得挑灯夜读不可。
  不知怎的,宁耳今天有点心神不宁。他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回答江晨的时候也有点敷衍,根本没把他的话听进去。
  两人抱着数学作业本路过七班的教室,一路向自己的四班教室走去。
  刚刚走到六班门口附近,忽然就听一道带笑的声音响起。
  “邵柏翰,你游泳不错啊,老师都夸你游得快,秒杀校队那群人。你那个气到底是怎么憋的,五十米连头都不用抬,一直在水里游过去,简直帅呆了!”
  宁耳脚步一顿,一座重重的大山朝他压来,压得他心跳加快。
  听错了,一定是听错了。名字很像而已,世界上名字像的人那么多,怎么可能……
  “那个叫潜游。”
  清亮好听的男声从六班教室里响起,下一刻,一个挺拔帅气的男生脚下一拐,和另一个男生并肩走出了六班的大门。他有一头黑色的短发,或许是因为刚上完游泳课,湿润的水珠粘在他的发间,发丝凝聚成束,晶莹的水珠顺着柔顺的发向下流淌。啪嗒,滴入他的锁骨里,他用白色的毛巾随意地擦去,穿着一身不知道牌子的黑白运动服,身子笔挺,少年英气。
  他一边走,一边对同伴说:“这个也只能私底下玩玩,上个世纪我们国家有个运动员就很擅长这个,每次都拿五十米游泳的第一名,不停地打破纪录。后来国际泳协就禁止了这个动作,不允许游泳的时候从头潜游到尾。”
  “这么气人?凭什么只针对我们啊!”
  邵柏翰挑了挑一边漂亮的眉毛,狭长漆黑的眼里闪烁着不屑:“技不如人,只能作弊咯。”
  宁耳抱着重重的作业本,呆若木鸡地站在原地。他的眼睛一点点地睁大,看到那个人越走越近,越走越近,然后从他的身边微微侧身走过,只是抬起眼睛随意地瞄了他一眼,就继续抬步向前。
  心脏在擦肩而过的一瞬间跳到最快,仿佛要从喉咙里跳出来。
  但是,他走过去了,没和他说一句话。
  根本没认出他。
  突然觉得自己很委屈又很没出息,宁耳大步向前走去,江晨在后面喊着:“你慢一点,慢一点!宁耳,等等我,走那么快做什么!”
  宁耳根本听不到他的话,快速走进了四班的教室门。
  听到“宁耳”两个字,邵柏翰的脚步猛地停住,他快速地转过身,正好只看到宁耳的身影消失在四班教室里的那一幕。
  身旁的男生问道:“邵柏翰?”
  邵柏翰盯着那个方向看了半天,突然问道:“刚才那个人是谁?”
  “什么是谁?你说哪个。”
  “就是那个眼睛很漂亮的,那个男生。”
  男生哈哈一笑:“你说四班的宁耳啊?他是四班的数学课代表,长得白白净净的,咱们学校著名的校草。可多女生喜欢他了,你来之前,咱们班女生至少有一半暗恋他的。现在好了,肥水不流外人田,咱们班的女生怎么能被他们四班的人搞过去,我觉得你长得比他帅。咦,邵柏翰,你的脸怎么红了?”
  “胡说!你脸才红了!”说完,邵柏翰转身就走。
  男生摸摸脑袋,赶紧追了上去,小声嘀咕:“明明就是红了啊……”
  回到教室,宁耳面无表情地把作业本分发下去。做完这一切,又上课了。
  他坐在窗边,快速地转笔,可是心不在焉的时候总是把笔转得掉在桌上。啪嗒啪嗒地掉了几次后,老师看了他好几眼,宁耳干脆把笔放回笔袋,生气地趴在桌上,心里又难过又气。
  那是在一个凉爽的秋天,他至今都记得,那两天是学校的秋季运动会,老师让他们带好吃的去学校,因为那天不上课,大家可以坐在操场的看台上,吃吃东西,看看体育比赛。
  邵柏翰的妈妈从没出现过,邵奶奶那段时间身体不大好,运动会的第一天,邵柏翰只带了一个高级酒店制作的便当,里面的菜特别丰富,一看就知道普通人家烧不出来,是五星级酒店的大厨的手笔。所有学生都羡慕地说邵柏翰真厉害,可邵柏翰一口都没吃,对那些学生说:“你们喜欢你们吃好了,我不饿。”
  小学生哪里会顾忌其他人,邵柏翰这么说了,他们就把便当全吃光了。
  宁耳坐在他的身边,听到他的肚子在咕噜噜地叫。
  他想了很久,把自己破旧的小饭盒推了过去:“邵……邵柏翰,你要不要吃我的,我妈妈昨天晚上做的。”
  等了半天,都没等到邵柏翰的回答,宁耳有些难过地准备把饭盒拿回来,谁知道邵柏翰忽然接过饭盒,转过头,用那双好看又冷冷的眼睛看他:“你都不给我筷子。”
  宁妈妈做饭的手艺其实很一般,可那天邵柏翰吃得很开心。他自己都觉得食不下咽,邵柏翰却把盒饭里的东西吃个精光,吃完还故意说:“也就这样嘛。嗯……还可以。”
  于是那天晚上他回家,恳求了妈妈很久,妈妈才给他做了两份盒饭。
  第二天他抱着两个盒饭高兴地去敲邵柏翰家的门,敲了很久,邵奶奶才来给他开门。他乖乖地喊邵柏翰一起去上学,邵奶奶却惊讶地看着他:“小翰回海城去了。”
  走就走了,还回来干什么!
  宁耳把头埋在胳膊里,趴在桌上,慢慢地就睡着了。
  突然有人推了推他的手臂,耳边嗡嗡地响起声音:“宁耳,宁耳,外面有人找你。”
  宁耳晕晕乎乎地抬起头,江晨指了指门外。他刚睡醒,根本什么都看不清,下意识地就起了身,走出教室。
  教室外的凉风轻轻一吹,宁耳骤然清醒,看清了眼前的人。
  邵柏翰至少有1米85,他仍旧穿着那一身黑白色的运动服,四肢修长,长长的手臂随意地插在口袋里,一侧头发夹了别在耳后,他扭着头,看都不看宁耳一眼。
  意识清醒的下一刻,宁耳轰的一下,就红了脸。
  邵柏翰的视线向一侧撇开,过了老半天,他才再看向宁耳,可才看他一眼,就又像触电一样,快速地转过视线。
  “我……我是邵柏翰。”
  宁耳现在耳朵里嗡嗡的一片,完全听不清他的话,只是反射性地“嗯”了一声。
  邵柏翰的视线在四处乱瞄,口袋里的手指早已皱在了一起。他等了半天没等到宁耳的回答,低头一看。好家伙,这小盆友一脸淡定(其实是傻了),一副很无所谓的样子看着地面,连余光都懒得送给他一个。
  邵柏翰眼角一抽,嘴唇抿了抿,淡淡道:“我说我是邵柏翰。”
  “嗯。”
  邵柏翰:“……”
  这也太淡定了吧!
  过了片刻,邵柏翰勾起嘴角,语气带笑:“宁耳,晚上放学一起走,怎么样?”
  作者有话要说:  宁耳:嗯。【已傻】
  邵柏翰:……【嗨呀好气啊!都不欢迎我!都不给我亲亲抱抱举高高!居然这么淡定!!!】
  第三章
  下午第二堂课,化学老师在讲台上示范实验,宁耳像个鹌鹑,默默地把头垂了下去,一下一下地用额头捶着自己的手腕,手腕上很快被捶出一个红红的圆印。
  江晨一手撑着头,饶有兴致地看着他,还偷偷摸摸地拿出手机,咔嚓一声。
  宁耳抬头看他。
  江晨感慨:“上一次这个样子是语文考了倒数第二。怎么,宁耳,这次你已经预知一个月后期末考的成绩,开始提前哀悼了?”
  宁耳:“……”
  宁耳和江晨是四年的老同学了,两个人初中的时候还不熟,但始终是同一个班。
  宁耳从小就长得秀气,小学时候大家都是孩子,男生大多清秀,这就算了。到初中之后大家都渐渐长开了,就他还是白白净净的模样,很快就成了焦点,被女生们塞情书。他脸小,性格又比较安静,因为骨架比较小,个子不算高,不擅长体育运动,男生们懒得帮他,这样就更难成为高大威猛的样子。
  江晨倒一直在男生里混得很开。两人高中分到同一个班后,正好是同桌,江晨带他打了几场篮球赛,一下子就熟悉起来,成了好哥们。
  宁耳抬起头时发现化学老师也开始瞪自己了。
  今天他实在出神太多次,没好好听讲,于是他渐渐坐正,目光专注地看向讲台。见他这副专心听课的样子,地中海的化学老师满意地点点头,却没发现他的目光根本没有焦距,说是在看实验,实际上还在走神。
  成绩没考好,回家会被妈妈骂,确实很惨了。但这一次还不如没考好算了……
  宁耳被邵柏翰叫出去后,两个人没说什么话,宁耳始终处于呆呆懵懵的状态。他走回座位后,一群人就围拥上来,好奇地询问他那个是不是转校生,他和转校生是不是认识。
  宁耳傻乎乎地直点头,幸好不过多久就上课了,否则这些八卦的同学说不定会问出邵柏翰的祖宗十八代。
  直到上课十分钟,宁耳才想起,自己刚才答应了邵柏翰什么东西。
  他答应邵柏翰放学一起走了!
  邵柏翰还住在邵奶奶家?
  他们八年没见过了,为什么邵柏翰突然来叫他一起回家?
  他们现在算是朋友吗?
  邵柏翰到底是什么意思……
  宁耳砰砰砰地继续开始拿头砸手臂,讲台上的化学老师又瞪了过来,江晨捂着脸感叹道:“你下个月的期末考到底考得是有多差啊?!”这都哀悼了整整两节课了啊!
  宁耳恨不得自己考了全班倒数第一,总比去见邵柏翰要好。
  一节课一节课地过去,距离放学的时间越来越近。宁耳的心情越来越烦躁,他不断地转笔。最后一堂自习课的时候,他用了三十分钟将老师留下来的自习作业做完,接着砰的一声站了起来。
  江晨抬头看他。
  宁耳快速地说道:“如果有人来找我,你就告诉他,数学老师让我去帮忙批改试卷。上周末的数学太多了,老师批改不过来,要我去帮忙。”刚说完,没给江晨反应的时间,他嗖的一声就消失在教室里。
  十五分钟后,下课铃响起,邵柏翰单手拎着一个黑色书包,大步走到四班门口。他站在大门口朝里面看了一会儿,没找到宁耳的身影。
  英俊的眉头挑了挑,邵柏翰一把拉住一个男生:“宁耳呢?”
  江晨正好从旁边走过,下意识地说:“宁耳被数学老师叫去帮忙改卷子了。”
  邵柏翰脸上微讶,拎着单肩包站在四班门口。
  宁耳的语文成绩特别差,但数学偏偏非常好,相当偏科。
  就像江晨所说,他们这个变态数学老师,给高一学生布置的作业比高三还多。每周末除了固定的作业习题册外,还会发两套他自己出题的卷子。改卷子可不轻松,数学老师还教两个班,所以他经常喊两个课代表到办公室,帮自己改卷子。
  今天另一个课代表身体不舒服,宁耳主动进了办公室,老师大为意外,非常高兴地拍拍他的肩膀:“这次的试卷不算多,本来没打算喊你来的。那你就帮着批改那一堆吧,样卷在这里。”
  刚出了虎口,又入了狼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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