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节

  两方见面互相通报了自己这边的情况,得知大家除了财物没有别的损失,纷纷庆幸不已。
  一个矮壮的汉子哈哈大笑说道:“可惜了儿我的一屋子新家具,自打盖好砖瓦房,为了趁得起这好房子,我费了老鼻子劲儿才打了一屋子家具,这下全泡黄泥汤里了。”
  一边说着他就连连挥手:“钱是王八蛋,没了咱还赚,人没事,房子也没塌,过两年看我再打一屋子家具。”
  他这一番自我宽慰惹得众人哄堂大笑,一群人纷纷表示,等他打新家具时一定上门帮忙。
  两只木筏错开了方向,几个人撑着木筏绕了一大圈回到小王庄,他们的搜救行动除了一只狸花猫外别无所获。
  回到礼堂楼下的王国栋一眼就看到范武斗竟然穿着一身军装站在礼堂前的泥水里!
  王国栋翻身从木筏上跳了下去,趟水几步跑到了他身边:“你咋来了?”
  范武斗伸手把他抱住使劲儿在他背上拍了拍:“兄弟,你没事真是太好了!”
  王国栋赶紧把他往楼梯上让,总泡在脏兮兮的黄泥汤里感觉特别不好。
  王国栋拉着范武斗的手急不可耐地问道:“你咋来了?来救灾的?”
  “是啊!”范武斗微笑着回答他:“邓总参谋长委任李将军全权负责救灾事宜,李将军调派了南城和武城两个军区的部队来救援。我是咱当地人,熟悉本地情况,就把我先派来了。”
  “真没想到!”范武斗说着长叹一声:“下游水位还在暴涨,整个驿城地区全被泡在了洪水里,李将军下令要炸毁下游水库的阻水坝,把滞留在咱们当地的水泄出去。”
  “来之前李将军和邓总参谋长面见了我,专家的预估报告非常严重,上游五十多个水库溃堤将有超过70亿立方的洪水漫溢,都以为咱们这里将是人间地狱了。”
  范武斗拍着他的肩膀哈哈哈大笑了起来:“兄弟你猜我来了后看到了什么?”
  他笑不可抑连连跺脚:“专家预估洪峰首当其冲就是咱安平县,结果咱县一人未损!得到安平县示警后下游各县都早早做了防洪准备,人口损失微乎其微,全区灾情最严重的是平兴县和文县,两县加起来损失了一千多人。”
  他说完不笑了又紧紧抱住了王国栋:“当时我看到灾情预估报告都吓呆了,报告上说咱地区要死十万人!兄弟,十多万人的性命,全都是因为有你!”
  “此次事件基本事实已经清楚,建造者当初为了蓄水,擅自改动了水库的设计方案,导致该泄洪时多座水库闸门打不开,又忽略了水库的物资准备,在暴雨初期电讯就中断了,水库和领导层失去了联系。文县又因斗争激烈没有负责人坐镇,未能及时发出预警,还有这次莫名奇妙转道内陆的超强台风,一连串的起因酿成了这次重大灾害。”
  “没回来前我一直在哆嗦,十万人是什么概念?”范武斗眼圈通红,双手搭在王国栋肩上轻轻摇晃他:“兄弟啊兄弟,我来了之后看到报上来的数据都不敢信你知道吗?”
  “正领导说他能及时得到预警并上报市里通知下游各县准备防洪,全是你给他传的消息。安平县一人未损,也都是因为有咱们建的礼堂。”
  “我已经通过发报机和总参谋长取得了联系,把基本情况汇报上去了,他告诉我,等我回去,把你跟乔福山带上,他要见你们!”
  范武斗的话把王国栋吓了一跳:“总参谋长要见我?”
  第72章 会面
  听到总参谋长要见他, 王国栋慌了手脚。
  也难怪他惊慌,这总参谋长是谁?未来的领袖, 总设计师,再过十年, 就是国内政坛说一不二的存在,听闻这样的人物要见自己,王国栋腿肚子都开始转筋了。
  看他这怂样,范武斗哈哈笑着直拍他的肩膀:“兄弟呀兄弟!你怕是不知道你都做了啥吧?这是一场史无前例的大洪水,就连京南铁路上重达60吨的油罐车都被冲到了五十公里外的鸭湖水库里。”
  “咱们安平县因为有礼堂避险,群众基本生活都能过得去,食物饮水充足。要不是你从文县带回了消息通知正领导, 市里还不知道水库全都联系不上了呢!其它各县又怎能在洪水前夕接到警报?你对咱整个地区都有活命之恩,总参谋长想要见你,不是很正常吗?”
  范武斗长叹一口气:“咱们这礼堂立了大功!总参谋长已经说了, 要给我授勋,可惜你不是体制内的, 不然你肯定能跟我一起授勋了!”
  授勋什么的, 自己一介农民, 想也不想了,就连去见总参谋长,王国栋都不情意, 他只想安安静静地过日子,好好陪着绒花,赶紧把女儿生出来, 至于去官场溜达出人头地什么的,他完全没这个野心。
  不管王国栋心里怎么想的,目前最重要的是救灾。
  王国栋赶紧问他:“那关于救灾,上级是怎样安排的?”
  范武斗皱眉:“我这一路走来,发现其他各县可比咱们安平惨多了,虽然没有多少人口损失,但他们没有高地避水,只能在屋顶、树上、筏子上躲避,暂时是不缺粮食,但是没有燃料,一直在吃生食,这也是他们最亟待解决的问题。”
  因为提前一天多得到了预警,各地都早有防范,粮食能随身携带些,柴火却不能,这洪水铺天盖地漫过去,没柴火的,可不就得吃生食和喝生水了吗?这可是疫病的起源呀!
  王国栋愁眉苦脸:“这燃料问题上级有没有说怎么解决呢?”
  “我通报过情况后,上级临时调整了救援物资,最迟明后天就会空投固体燃料。”范武斗安慰他:“别担心,空投的固体燃料都是军用的,火化尸体也能用,领导人已经指示了,尽快火化人畜尸体,防止灾后疫情发生蔓延。”
  接下来的日子就在忙忙碌碌的灾后救援中度过了,直到二十天后,洪水才算真正退去,露出了被水泡得稀软的地面。
  就在灾区人民忙着恢复生产,清理屋舍时,范武斗带着王国栋和乔福山进京了。
  一路上乔福山红光满面喜气洋洋,作为一个老兵,还是一个在总参谋长手下打过仗的基层老兵,乔福山此前从未见过总参谋长,但是这并不妨碍他对总参谋长的尊崇与爱戴。
  革命老将出身的总参谋长,在基层官兵们的心目中,地位是非常之高的,所以乔福山充满了期待,他恨不得一步就跨到京城,去见一见自己的老首长!
  王国栋却和他完全相反,他心慌意乱忐忑不安,总参谋长,是共和国的奠基者之一,是改革开放的总设计师。
  虽然现在还没改革开放,但这丝毫不能影响他在王国栋这个普通农民心中的地位,想到将要面见这样一位一代伟人,王国栋就慌得厉害。
  范武斗见他如此惶惶不安,试图安抚他,翻着手里的报告给他看:“看到没有?这史无前例的特大暴雨,上游被洪水冲垮的再加下游为泄洪炸掉的水库多达百十余座,就在咱驿城地区滞留的洪水最少也达到60亿立方。”
  “这说明什么?说明专家的预估是正确的!如果没有你示警,整个地区将损失超十万人,现在呢?实际损失总人口两千余,十万比两千,你立了多大功劳?你慌啥?”
  范武斗的一番话总算是缓解了稍许王国栋的紧张不安,进京之后他和乔福山被安顿在了羊坊路的京西宾馆。
  宾馆里的服务人员彬彬有礼服务周到,进进出出的客人们也一个个神情肃穆行止有度。
  老兵乔福山很高兴,对着王国栋不停唠叨:“啧啧,看看这些人走路的姿势,全都是当兵的!”
  范武斗把他们送到房间就走了,他要赶着去跟李将军汇报情况。
  总参谋长还没有安排出时间来见他们,乔福山兴致勃勃想要出去转转,王国栋却不愿出门,现在的京城远不如后世繁华热闹,大街上除了形色匆匆的人们,就是戴着红袖套的人瞪着眼睛乱转悠,他不想出去找不自在,就在屋里闷头睡大觉。
  乔福山撇下他自顾自去了街对面的军事博物馆参观。
  如此在房间里窝了三天,这天一大早就有人来通知他们准备,总参谋长两个小时后要接见他们。
  跟在接待人员身后进了一个小会议室,王国栋一眼就看到了坐在小圆桌旁边的总参谋长,还有旁边站着的范武斗。
  此时的总参谋长应该有七十岁了,头发虽然稀疏,却并不斑白,脸颊红润精神健旺,他笑容可掬地坐在桌子旁,看到他们进来,微笑着连连冲他们点头。
  乔福山很激动,几个正步上前,啪的行了一个军礼,声音极其洪亮地吼道:“首长好!”
  总参谋长站起来抬起手还了他一个军礼,然后伸出手跟他相握:“你就是乔福山了?在一二九师呆过?”
  乔福山连连点头:“是,当初您任中原局书记,我正在一二九师服役。”
  总参谋长拍着乔福军的肩膀连连感叹:“在部队能流血流汗不怕牺牲,在地方能领导群众搞好生产,你做好了一个党|员的本分,给一二九师脸上争光了!不错!不错!”
  得到了他的夸奖,乔福山激动得声音都颤抖了:“这都是我该做的,当不得您的夸奖!”
  总参谋长转向王国栋:“你就是王国栋吧?小伙子长得很精神嘛!”
  王国栋赶紧走上前来跟他握手:“对,我就是安平县的王国栋。”
  说完这句话他就不知道该说什么了,虽然总参谋长非常温和可亲,但他还是紧张得浑身僵硬手脚发麻。
  总参谋长自然看出来了,哈哈笑着安抚他:“小伙子别紧张,坐,都坐!”
  两个人依次坐在了小圆桌的另一边,总参谋长非常和蔼地开口了:“你们几个了不得呀,赤手空拳把整个安平县都换了一番天地,据说你们最初是从阳城运了货物回去贩卖才筹措了资金?”
  几个人连连点头称是。
  总参谋长又开口了:“我就说嘛!不能把群众拘在一个地方,也不要给群众设置这么多的条条框框,死水还发臭呢!规矩太多,怎么解放思想?怎么发展进步?”
  王国栋是连连点头,他再认同不过了,后来的改革开放允许人员流动,农民不一定非得种地可以打工经商,工人不一定非得上班可以下海开店。
  多少农民工去了南方,廉价的劳动力吸引了境外的投资者,让中国经济得到了巨大腾飞。
  总参谋长看他们听得认真,非常高兴地说道:“我这话你们几个应该最有感触,像你们从阳城进货到安平贩卖筹措资金一样,谁受了损失?负责生产的工人得到了加班费和额外的福利,消费的群众们得到了以前买不起的商品,就连负责给你们运输货物的车站也挣到了运费。”
  “谁也没有吃亏,大家的日子却都好过了。这说明什么?说明社会想要发展,想要提高群众的生活水平,就要让人员和物资流起来,动起来!”
  他说着缓缓摇头:“我这个观点,却屡屡遭人批判,右|倾?意识形态不应该成为社会进步的拦路虎!也不能一成不变,应该随着社会的发展而不断调整!建国已经二十年余,人民群众的生活水平和建国初期相比,并无多大改变,这就是问题!我们的规矩太多啦,绑住了群众们的手脚!”
  这话总参谋长能说,他们却不能说,于是几个人除了拼命点头外,还是拼命点头。
  总参谋长也意识到了这点,于是很迅速地转移了话题,他对着乔福山笑眯眯地问道:“据说是你找到小范提出要建礼堂的?当初你们一无所有,以你们那时的条件,根本不可能完成这项工程,你又为什么会提出这样一项建议呢?”
  乔福山买对自己崇拜的老领导非常耿直,直通通地说:“首长,这个当初我根本没想到那么多,那时候我想翻盖房子却一直买不到砖瓦,就想着趁建礼堂的机会能弄点砖瓦翻新家里的房子。”
  听了他这番话总参谋长丝毫不以为忤,点着乔福山哈哈大笑:“好你个兵油子!一二九师的‘优良’传统都被你带回家乡啦?干什么都不忘捞点外快。”
  他这番话让乔福山扭捏了起来,吭吭哧哧地说:“那什么,当初实在困难,我们县总共一个砖窑,产量极其有限,群众们攒够了钱想建房,买砖瓦都得等上三五年,我那是,等得太久实在等不及了。”
  总参谋长听了乔福山的话,慢慢收敛了笑容沉声说道:“是啊,我们的群众还是太困苦了,各种生活物资都欠缺。”他说着转向王国栋:“来,王国栋你说说,当初是怎么想到通过这样一种方式来筹措资金呢?”
  第73章 五好民兵
  听得总参谋长问他当初是怎样才会想到通过做买卖来筹措资金的, 王国栋心里慌得一批,咋解释啊?
  他难道能跟总参谋长说:再过个几十年, 大街小巷到处都是做买卖的,只要会做买卖就能挣到钱, 我缺钱,可不得想到要去做买卖了?
  这话自然是不能说的。
  他灵机一动反攻为守:“当初这样想,还是因为社员们什么东西都缺,因为没有工业券,农村人连一个暖水瓶都买不起,社员们都空拿着钱却花不出去。我就想着,省掉中间的环节, 我们社员直接跟工厂交易,他们得钱,我们得物, 这不是两全其美的事吗?我就是不明白,为什么非要用这个票证呢?”
  总参谋长叹了一口气对他说:“你这个问题问得好啊!为什么要用票证?咱们国家人口多, 生产力低下, 为了实现共产主义, 反对剥削和压迫,实行的是计划经济。这一计划,就捆住了我们的手脚。现在看来, 要发展,要进步,还是得放开才行。”
  他说完这话沉默了一会儿问王国栋:“听说你在特大暴雨中连续三四天往返超过三百公里来回奔波报警, 这体力比起我们的野战兵来也丝毫不差,当初怎么没有去当兵呢?”
  王国栋呐呐道:“当初去验兵了,我扁平足就没收我。”
  听了他这话总参谋长倏然一惊:“扁平足能做到这个地步,你吃了大苦头了!”
  旁边的范武斗插了一嘴:“回来后他连昏迷带睡觉,三天三夜才歇过来。”
  王国栋慌里慌张地解释:“当时灾情紧急,我根本没什么感觉。”
  总参谋长连连点头:“辛苦你了,你这番奔波为驿城地区人民争取了避险的时间,我代表党和国家感谢你!”
  他的谢意让王国栋慌得连连摆手:“我当不得,当不得。”
  总参谋长时间宝贵,草草说了这一会儿话,就有工作人员进来通知:“您和xx的会面已经安排好了。”
  他站起来跟王国栋几个一一握手告别,轮到王国栋时,还笑眯眯地跟他说:“小伙子有想法,好好干,国家需要进步,以后还少不了你们年轻人出力。”
  送走总参谋长,范武斗陪他们回房间,激动地跟他俩说:“授勋仪式安排好了,后天。”
  他说着轻轻捶了乔福山肩膀一下:“你跟我,王国栋只能拿奖状跟奖金了!哈哈哈哈!”
  乔福山也激动得红光满面:“授勋仪式!我只有常服没有军礼服怎么办?你快去给我借一套,我一定要穿军礼服参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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