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节

  老弟看了我一眼,有些犹豫。
  我瞧见他吞吞吐吐,下意识地跟以前一样,伸手去掐他脖子,说小子还想跟我打哑谜是吧,我现在都急死了。
  没想到我刚刚一伸手,那家伙就像蛇一般地滑开,避了开去。
  瞧见我一脸错愕的表情,我老弟颇有些牛逼地说道:“哥,我跟你讲,我现在跟你们普通人已经不一样了,我可是修行者。你知道什么叫做修行者不?就是吐故纳新,修得长生不老之术的人,能够采日月之精华、聚天地之灵气,移山倒海、平地生风,你可不能像以前一样欺负我了,知道不?”
  呃……
  我有些发愣,说老弟你没吃药吧,虽说咱们家困难,但是这药还是不能停的。
  他瞧见我不相信,顿时就急了,深吸一口气,原地拔高,跳了一丈起,落下之后,这才牛波伊轰轰地说道:“瞧见没有,我这旱地拔葱厉害不?我跟你讲,再给我一两年的时间,我这一跳,直接上了那房子去!”
  我说:“哇哦……”
  老弟得意洋洋,我待他这劲儿消了之后,继续又问道:“你知不知道咱爸去了哪儿?”
  他有些犹豫,说这事儿是绝密,二爷爷不让说……
  我说我操,你脑子进水了是吧,我是你哥,我问一下咱爸到底去了哪儿,你还在这里给我唧唧歪歪的,你觉得你一跳三米很有意思?信不信我按住你,打得你连咱爸都认不出来?
  我老弟这人虽说是个学霸,不过性子自小就有些懦弱,在外面惹事了,基本上都是靠我来平,然后被我教训。
  那家伙都有心理阴影了,我一发火,他立刻就招了,说哥,我这不是逗你玩儿么?咱爸年前的时候来过这里一趟,然后走了,至于去哪里,我也不知道,他最近都神神秘秘的,二爷爷不让我问……
  呼!
  从我老弟这儿听到了父亲的消息,我终于长舒了一口气。
  年前!
  这一个时间点很重要,也即是说,他之前离开的时候,并没有受到龙泽乔以及其余窥视我或者蛊胎的家伙跟踪,那么他很有可能是安全的。
  想到这里,一个长期以来落在我心中的负担也终于算是落下来。
  我问我老弟,说二爷爷是什么鬼?
  听到这话儿,我老弟慌忙伸手来,捂住我嘴巴,一脸惊恐地说道:“哥,你小声一点,不能这么说二爷爷的,他神通广大,要是给他听到你对他不敬,万一怪罪下来,那就麻烦了。”
  我一把拨开他的手,说你小子少给我神神叨叨的,我问你,你马上就要高考了,怎么不回学校,跑这里待着干嘛呢?
  我老弟不屑地说道:“哥,还上啥大学啊,我跟你讲个事情,你肯定大吃一惊。”
  我说我操,你学费都是我给的,说不上就不上,你不得给我一个交代?
  老弟连忙赔笑,说哥,我跟你说认真的——你知道咱爷爷不,我跟你讲,他身世老牛波伊了,他是长白山天池寨出身。天池寨你知道什么意思么,我跟你讲,老厉害了,就跟武侠小说里面的少林和武当一样,岗岗的,牛得一塌糊涂,咱爸去年送我过这里来认亲,我现在跟锤子叔学手段,他们说我天资聪颖、根骨奇绝,很可能会被选上,成为天池寨以后的少寨主呢……
  我说别瞎扯这么多,带我去见你那什么二爷爷,我要问咱爸的事情。
  我老弟搓着手干笑,说哥,你知道的,像我们这种修行者呢,一般不跟普通人打交道,所以即使你是我哥,也不能随随便便进出,这样子吧,我先回去通报,而你在这个镇子上找个地方住下来,回头我来找你,你看成不?
  我瞧见他客气中带着淡淡的优越感,顿时就气不打一处来,走上前去,一把抓住了他。
  我老弟在这鸟地方倒也学到了一些东西,下意识地反抗,结果哪里是我十三层大散手的对手,给我一把就按倒在了墙上,跟那棉帽子一般,怎么都反抗不得。
  他有些不服,拼命反抗,我用脚踹了他腿上几处穴道,他顿时一阵酸麻,动弹不得。
  瞧着浑身瘫软的老弟,我笑了,说这回行了不?
  我老弟哭丧着脸,说哥,哥,这咋回事啊,你也是修行者,对不?
  我说修你大爷的,读书读傻了是吧,少跟我在这里唧唧歪歪的,赶紧带路,信不信我跟小时候一样,打你一顿饱饱的?
  老弟一脸想不通,辩驳道:“哥,我跟你说的是真的,你看我一跳三米高,这世界上真的有气功,真的有修行者;我跟你说,咱二爷爷可厉害了,每天吃过早饭,都要跑到天池那儿去遛弯,一口气提着,踏着一木板,这头跑到那头,都不带喘气的……”
  我说等你这么厉害再跟我装大尾巴狼吧,现在赶紧给我带路。
  我老弟垂头丧气,背着一堆东西,另外往镇子外面走去,快走出镇子的时候,他终于反应过来了,对着我说道:“我知道了,我知道了。”
  我说你知道什么?
  老弟咬牙切齿地说道:“我知道为什么打不过你了——肯定是咱爸偏心,从小就偷偷地叫你法门和手段,却偏偏瞒着我,搞得我现在起步太晚了,老是被你欺负。”
  我心里那个恨啊,甩手过去,拍了一把他脑袋,说什么呢,你神经病啊,你瞧咱爸那瘸腿样,像有功夫的人么?
  他摸了摸头,想了一会儿,这才说道:“哦,也对哦。”
  我老弟纯粹就是读书读傻了,不过对我倒也还算尊重,毕竟刚从小就有心理阴影,带着我上山,一路上不断地讲起这大半年来自己在山上的生活,倒也没有想起再瞒我。
  估计他是对我这所谓的“修行者”身份认同了。
  走到半路的时候,另一条岔道那儿走来一个年轻女孩儿,十六七岁,模样端庄,眉目如画,我老弟见了,顿时就紧张了起来,结结巴巴地招呼:“雪、雪见姑娘。”
  那女孩儿走上前来,说哦,王钊啊,这是谁啊?
  我老弟一脸通红,说他、他是我哥。
  第026章 天池寨闭门羹
  雪见姑娘是一个让人眼前一亮的女孩儿,她算不得极美,但一颦一笑却十分清纯,给人的感觉十分不错。
  我冲她点了点头,她也礼貌地回应,问了两句小米儿的事情,又逗了小家伙一会儿,这才说道:“王明哥也是上山学艺的么?”
  我摇了摇头,说不是,只是想拜访一下天池寨的领导。
  雪见姑娘略微有些担忧地说道:“王明哥你上山之前,可曾让王钊通报过寨子里?”
  我说未曾,怎么了?
  雪见姑娘说这恐怕就有些麻烦,王明哥你不知道,天池寨素来不爱与外界交流,属于世外桃源,我们这些寨子的子弟还好,若是像王明哥这样第一次拜访的人,他们未必会愿意接待,只怕会吃闭门羹。
  我说不会吧,好歹是亲戚,不至于这般刻薄吧?
  雪见姑娘摇头,说王明哥你若是王钊的亲哥哥,那么你们家的情况,我也知道一些——你们爷爷当年出寨,是跟寨子里几位当家的闹翻离开的,虽说现在的大寨主是你们的二爷爷,但他性子古怪,能够容得下王钊已经是极限,而且那还是得到了那一位的密函,至于你,恐怕……
  听到雪见姑娘这般说,我突然意识到一点,那就是父亲之所以这么多年来宁肯老老实实地当一个下岗工人,在街口摆修车摊,也不愿意来老家求人,并非仅仅只是傲骨。
  这老家,未必会待见我们,而王钊只不过是因为某位大人物的看中,方才得以留在此处……
  我想到这里,便请教她,说我老弟表达不明,雪见姑娘,我想请问一下,这天池寨目前到底什么个情况,谁说话比较管用呢?
  雪见姑娘犹豫了一下,这才说道:“王明哥也不是外人,迟早都会知道,雪见也不敢隐瞒……”
  她停顿了一下,然后说道:“你可知道龙脉守护?”
  我摇头,说不知。
  雪见姑娘说道:“所谓龙脉,既是风水,也是气脉,在我们国家五千多年的历史之中,无数王朝兴亡皆以地理因素有着千丝万缕,也就是龙脉王朝。此事看似不可捉摸,实则玄机暗藏,擅长观风望气的文夫子最为擅长此事,相传这龙脉乃古之真龙埋骨藏尸之处,能保平安,能言兴亡,得龙脉者得天下,而随着这千年相随繁衍,封建王朝之中,根据春秋邹衍的五行五德论,演化为了五个龙脉守护家族来……”
  我点头,说原来如此……
  雪见姑娘说道:“历朝历代,这五个龙脉守护家族都是王朝的根本,因为他们守护着的,是这个国家的命脉;不过这五个家族并非一直绵延,会随着时代的更替不断变换,有的没落,有的崛起,但是不管如何,都会是五个,金木水火土,五行五德。”
  我说如此说来,这天池寨莫非就是五个守护家族之一?
  雪见姑娘说道:“明末清初,女真崛起于长白,占了龙脉之气,又趁着明朝内忧外患之机,一举鲸吞中原,当初的龙脉守护,或战或降,最终龙脉易手,势力重定;而失败了的龙脉家族里,有两家,百年筹谋,卧薪尝胆,一直等到了二十世纪初期,清朝大势已去,便北上长白,在这长白天池边立寨,挖断满清龙脉,截断根本,这才有了长白天池寨——而这两家人,一家姓王,一家姓宋……”
  一家姓王,一家姓宋?
  这姓王的,自然就是我们老王家,而姓宋的……
  我拱手,说雪见姑娘可姓宋?
  雪见姑娘微微一欠身,说是的,小女子宋雪见。
  听到雪见姑娘的讲述,我陡然间豁然开朗,终于算是明白了这内中的缘由——我说为什么那茅山、龙虎或者各门各派这般强大,为何又对那朝廷服服帖帖,相安无事,原来除了这些江湖势力之外,朝堂之内,也有强大的修行者,也就是这所谓的龙脉守护。
  从她的讲述中,这些龙脉守护因为在龙脉之中修行,得天独厚,十分强大,所以未必会比江湖上的修行者差多少,而且又有行政资源的加持,更是厉害无比。
  当然,这些龙脉守护并非亘古如此,也是随着王朝更替,而不断地吐故纳新,能者上,庸者下。
  凭着这般激烈的竞争,使得在任的龙脉守护,永远都是最强大的一批人。
  不过修行者终究只是一少撮人,却也扭转不得大势,一个国家从根子里烂了,恐怕他们也是挽救不得的。
  我竟然不知道这内中有这么多的内幕,不过也仅仅只是感慨,虽说我那英年早逝的爷爷出自于这长白天池寨,但是这么多年过去了,说是亲戚,却也没有什么感情,想必抱大腿是来不及了,人家能够收容我老弟在这里修行,已然是不错,我就不指望也能够跟着进来享福了。
  在牛波伊的背景,那又如何,现如今是新世纪,什么龙脉守护,都是些封建迷信的东西,现在讲究的是什么?
  信息社会,高科技,原子弹,这些才是真正的杀手锏。
  而我也并没有想着抱大腿的意思,此番上山,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找我老弟口中的二爷爷,也就是天池寨的大寨主王大蛮,问一下我父亲的去向。
  只要打听到了这个,我立刻下山。
  雪见姑娘劝过我之后,见我执着如此,却也没有再说,而是说上山的路也漫漫,既然如此,正好同路,倒也无聊。
  闲谈之中,我问起当年的五行守护,除了王家和宋家,可还有谁?
  雪见姑娘答我,说这事儿她隐约听过,所知不多,只知道当初满清进关,有一家奋力抵抗,被诛满门,另一家姓洛,据说是远走了海外,还有一家姓黄,听说是投靠了满清,成为了新一任的龙脉守护。
  姓黄?
  我一听,心中一动,不过却是笑了笑,觉得不可能有这般的巧合。
  想想这王、宋两家也是不容易,清朝统治,差不多有两三百多年,若是孩子生得快,可不知道有多少代过去了,居然还能念念不忘自己的使命,趁着清朝力弱,自顾不暇的时候,一帮外人跑到这苦寒之地来立寨挖墙脚,这种精神,当然让人……
  呃,我也不知道怎么形容了。
  清朝灭亡,真的是被王宋两家给挖了龙脉?
  我看这事儿是瞎扯,当时的满清王朝已经是走到了陌路,除了紫禁城和少数的满清大员之外,朝廷上下已经都是汉臣占据,北洋一脉已然主宰了政局,南方革命党势大,孙先生大旗一招,武昌起义,无数省份望风换旗,齐办共和,那是人心所向,与风水无关。
  不过有的事情,讲的就是这么一个说法,说不定它也是一只展翅的蝴蝶,也尤未可知。
  一路上我与雪见姑娘畅聊,她的谈吐清晰,思路明确,知道的典故也多,而我则是多年在外闯荡,对外面世界的理解和感悟,有着她并不了解的东西,所以交流得到了愉快,不知不觉,就来到了一处山谷之前。
  那山谷松林茂密,错落有致,却是颇有章法,显然是有过精心布置。
  这儿,就是天池寨的山门口。
  雪见姑娘止步,向我拱手说道:“王明哥,未得长辈应允,我不敢带你直入其中,你且在这里稍等,我进去通报一下。”
  我拱手,说有劳雪见姑娘了。
  雪见姑娘点了点头,又看向了我那一路上沉默寡言的老弟,说王钊,你进去不?
  我老弟摇头,说不,我在这里陪我哥吧,我怕他乱走,误闯了法阵。
  雪见姑娘含笑点头,然后转身离开。
  不多时,她就消失在了林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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