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节

  齐煊楼一把把宁也推在墙上,低吼着:“住口!”
  年轻男人,浓眉俊眼,目光里却全是哀恸。他咬着牙:“你他妈别说话了行吗?!”
  宁也抬眼看他,眸色深沉,眉眼间笼罩着一种让他看不透的莫名伤感和难舍。齐煊楼想不通宁也怎么可以这样,明明是他说甩就甩自己,随便把自己揉捏着玩,他又有什么委屈?
  “你别说了。”齐煊楼输得彻底,此时此刻才真的是把自尊心捧着让宁也踩了一脚又一脚,“我不想听,我也不想知道了。你别动不动就说我们再也不要见的这种话,我不想听。”
  宁也听他这么说,眼泪都快要掉下来了。
  到底是哪里出了错?
  明明从最开始,他只是想保护好自己的心而已啊。
  两人沉默地回了房间。宁也看了半晚电视节目,又玩了会儿手机;齐煊楼带着笔记本电脑,看了一晚文件,几乎没有交谈。
  临睡前宁也先去洗澡,他出来头发还湿着,齐煊楼看了他一眼,转身进卫生间去了。宁也以为他去洗澡了,自己坐在床边边擦头发边换台,随便换到个八卦节目就支着耳朵听消息。突然看见齐煊楼又从卫生间出来,手里拿着台吹风机。他把吹风机的插头插在床头柜旁,拉着线站在宁也身侧,开了风试了试温度,把宁也手里的毛巾揪走,沉默地帮他吹头发。
  说不上多温柔,手劲儿也挺大的,扒拉了两下宁也的脑袋都得跟着他的手晃。被这么暴力吹头发还不如自己擦,宁也也不太想让他帮忙吹,伸手示意他把吹风机递给自己。
  齐煊楼捋了一把宁也的头发,五指张开固定住宁也的脑袋,吹风机的声音嗡嗡的:“别乱动。”
  “你给我我自己来。”宁也开口。
  齐煊楼关了吹风机,房间里就只剩电视节目的声音。他仿佛是停顿了一下,问宁也:“我不能再和你在一起了……你跟我解释一下第一个再是个什么意思。”
  宁也没反应过来:“你说什么?”
  齐煊楼又打开吹风机,热风吹在宁也头发上,烘的很舒服。而他却又不说话了。
  宁也仔细琢磨了一下,在热风中打了个冷颤。
  齐煊楼敏锐地感觉到了。
  宁也头发短,用不了多久就吹的差不多了。齐煊楼帮他吹完之后自己去洗了个澡,出来见宁也靠着床头在玩手机,电视还开着,于是他又给自己吹干了头发,简单收拾了一下,也上了床。
  宁也问:“准备睡了?”
  “怎么,你还有事吗?”齐煊楼边说话边整理被子,冬天还是阴冷,空调虽然可以提高温度,但是不能把湿冷的被子烘干。
  宁也摇头,关了电视,收起手机,关掉自己这边的床头灯,滑进被子里闭上了眼。
  齐煊楼见他真的准备就这么睡了,这一晚上的气白生了。他不想这么稀里糊涂不明不白地等明天早上宁也又粉饰太平,也躺了下去,被子盖到胸前,胳膊搭在被子外,转了个身面对着宁也:“哎,你别装睡了,转过来跟我说句话。”
  宁也不想跟他聊天:“睡觉吧别说话了,困。”
  “今天睡晚点,明天起晚点不行吗。”齐煊楼扳着宁也的肩膀让他转个身,“反正是假期,又不用早起工作。”
  宁也被他摇得完全没法睡觉啊,于是索性破罐子破摔,转了个身和齐煊楼面对面。齐煊楼那边的床头灯还开着,而宁也这边的已经熄了,晕黄的灯光隔着齐煊楼打在宁也脸上,有种缱绻的柔软。
  他目光平视,整个人都仿佛毫无攻击性。
  齐煊楼伸出一根手指顺着宁也的脸滑过,线条也不见得多好看,但是不知道为什么这样令人着迷。
  “我想了整整一个晚上,你从来没有跟我在一起过,为什么要说你不能再和我在一起了。”齐煊楼的声音不高,低沉而有磁性,情绪也不是很激动,像是闲聊,“你跟我说说,你在哪个时刻觉得自己是跟我在一起的?那会儿我小,也不太会看人脸色和照顾人的情绪,是不是无意中伤到你了?”
  宁也暗自叹了口气,跟齐煊楼说话,真的连一个字都不能错。
  一个晚上他不怎么说话,可还惦记着这个呢。
  宁也摇头:“是我说错话了吧,我的意思就是不能跟你在一起,没什么再不再的这种说法。”
  “是吗?那以你的性格,都已经承认我很让你心动了,现在是要告诉我,你接受不了的是外人的眼光,怕他们说你喜欢个男人吗?”齐煊楼盯着宁也,背着光,一双眼睛锐利如鹰,却被他略眯起来的表情遮盖住了,“连纪少衡都有出柜后坚持谈异地恋的勇气,你没有吗?”
  宁也把手也放进被子里,裹得只剩一颗脑袋露在外头,坦诚而直接地回答:“对,我没有。”
  ……没有勇气和你在一起,更没有勇气因为你让家人伤心。
  齐煊楼说:“你为什么宁愿说谎,都不肯开诚布公地跟我谈一谈。你怎么能对我这么不公平?”
  宁也摇头:“我不骗你,我真的不可以。”
  “要我等多久?”齐煊楼说,“十年?二十年?还是一辈子?”
  宁也被他理所当然谈到一辈子逗乐了,勾起唇角笑了笑:“年轻人奢谈什么一辈子……”
  齐煊楼凑过来亲了他一下,蜻蜓点水般的:“别小瞧我。大不了咱俩一起打一辈子光棍儿,那我也就无所谓了,一辈子能这样跟你躺在一起,什么都不做我也觉得挺开心的。谁说只有男女之间可以柏拉图。”
  “人家好歹有爱。”宁也反驳,“我不喜欢你,你跟我柏拉图个什么劲儿?最多算两个光棍儿。”
  “就瞎说。”齐煊楼扬起嘴角,“你都承认我让你心动了,这不算爱算什么?”
  没完没了抓着这句话了是吧?
  宁也说:“你这人真的挺会自我开解的,你现在是已经把我拒绝你的意思理解成了,我不跟你在一起只是因为我想精神恋爱,不想跟你有肉体关系。是这样吗?”
  齐煊楼考虑了一下,点头:“差不多吧。我想了一晚上,再也想不出什么其他理由了。”
  宁也的手攥在被子最上端,往里卷一下,把被子掖了一下这样不漏风:“我给你找个理由你听听。上辈子我们顺利谈恋爱了,后来时间久了,你出轨了,我死了就假设是车祸吧。所以这辈子我绝对不会跟你在一起了。你觉着这个理由怎么样?”
  齐煊楼不同意:“不怎么样。我不会出轨的。而且我们的上辈子最近应该在清朝或者民国初,汽车哪有那么普及。”
  “谁知道呢?”宁也说,“纪少衡高中的那个男朋友,还不是一上大学就把他甩了,也不是和平分手,是人家出轨了。”
  齐煊楼还是不同意:“不,我敢肯定我不是那种人。哎你这人是不是未雨绸缪的有点过头了,因为害怕我以后出轨,所以不肯跟我谈恋爱,是这个意思吗?但是你随便换个谁谈恋爱,对方也还是有出轨可能的啊,你怎么能知道除了我之外的其他男人都绝对不会出轨啊。”
  我不知道其他人,但是我只知道你。
  见宁也不说话,齐煊楼觉得自己为什么要跟宁也讨论这个问题,恋爱都没谈上就下跟他讨论出轨是不是节奏有点不太对:“反正我不会。”
  “你爸在外面生那个孩子,现在什么情况了?”宁也换了个话题。
  “在我家养着。”齐煊楼提到他这个弟弟没什么表情,“你转学回榆城那个寒假,他刚出生好像刚满月就被他妈抱着来找我妈。我爸觉得没什么大不了的,我妈应该理解他。他跟我妈承诺让那个女人滚,但是儿子他要,所以我妈得亲自带那个孩子。我妈性格软弱,我劝她离婚,她不肯,我爸更是想都没想过我妈有朝一日会跟他提离婚。后来我妈就把孩子接回来了,带的挺用心的,也不知道是不是觉得指望不上我。”
  “那你爸呢?你跟家里坦白性向,你爸不介意?”宁也问。
  这次齐煊楼嘲讽地笑了笑:“他怎么可能不介意?但是他也要面子,我从小到大是他炫耀的对象,拿了奥赛金牌更是了。他在人前谈育儿经谈教育,回了家指着我的鼻子骂我跟男人乱搞不要脸。你爸后来不是升了吗,他想用你家门路又搭不上线,后来就打主意想让我去跟你提,我没同意,他又骂我没用,卖屁股都没人要。我大学四年就回了两次家,后来在洛安开始做生意,你知道我们这一行起步很难的,利润看不到,一天天的全在花钱,最难的时候我真是连下个月的工资都快开不起了,还得硬着头皮干。后来有点起色,我妈给了些钱,我爸这次不用保人给我贷了批款,总算慢慢走上正轨开始见到盈利了。”
  “说出来你估计不信。”齐煊楼想起什么,笑了笑,“你大一过生日那会儿我刚宽裕一点,手头的钱全给你买车了,买完还有点后悔,心想应该留点用。但当时就觉得那车你会喜欢,买的时候没顾上想过别的。哎,那车呢?”
  “在我爸妈那边的车库里。”宁也随口说,脑子里还在想自己走后的那些事。
  齐煊楼又抿了抿嘴,这次笑的真心实意:“上次你非要给我退支票说什么车房都卖了,我还以为以为你真卖了,原来还没有啊。”
  第61章
  宁也其实心里有点抗拒跟齐煊楼聊天, 他总觉得不知道哪句话自己就会露馅。他聊着聊着就变成闭眼聊, 齐煊楼的声音也不高, 慢慢宁也就有点困。
  从齐煊楼的方向看宁也比较清楚,他眼睁睁看着宁也从一开始还能跟自己搭句话,到半梦半醒的嗯一声, 再到呼吸渐渐绵长,就这样聊着天睡着了。
  本来心情其实挺郁闷的齐煊楼,看着这样不设防的宁也觉得有点可爱, 底线也不知道退到哪去了, 明明气他没担当, 但是也不敢真的跟他闹脾气怕他一言不合就又打发自己走。
  最崩溃的是一边生气一边拿他没办法, 一边还觉得他特别可爱招人疼,总有种看到很可爱的小动物就特别想欺负揉搓一下的那种心情。
  于是齐煊楼很恶劣的伸出手指在宁也脸蛋上戳了一下,在宁也脸颊上戳了一个小洞洞。
  宁也抿了下嘴,但是没醒。
  齐煊楼找到了乐趣, 连着在他脸上轻轻戳了好几下,只觉得指尖皮肤弹滑细腻, 湿润软绵,导致他整个人看起来都像一颗巨大的虾球。
  齐煊楼头次发自内心地明白什么叫喜欢一个人喜欢的想咬他一口。
  他现在特别特别想狠狠咬宁也一口。
  他慢慢凑过去, 脸就在宁也脸边,挨得极近,可以清楚地看到宁也脸上每一个毛孔。他的目光顺着宁也脸部描摹流连,心里很满,满的仿佛要溢出来。
  这怎么能让他离开?
  只是靠近都令他感觉到如此幸福的人, 怎么能让他随随便便离开?
  齐煊楼想起第一年认识的那个元旦,宁也在舞台上光芒四射,而自己在台下几乎疯狂地想,一定要得到他。
  过了六年,他还是这样想,一定要得到他。
  不会再有人能这样轻而易举地打动自己了,也不会再有人能让自己这样慎之又慎地对待了。这样倾覆而下的感情并不多得,而自己的本性也并不算多情的人——宁也是人生的第一次,也是迄今为止人生的最后一次。
  渣又能怎么样,谁让是自己离不开他。
  齐煊楼和宁也一直在大理待到初七,就一直这样住着一间房。
  后来明明空了很多房间出来的,宁也没有主动提起齐煊楼该搬走,齐煊楼傻了才主动提这茬。
  两人就真的每天盖着棉被纯聊天——纪少衡的拍摄很紧张,但是温珊珊不啊,她仗着老板也在休假,自己也跟着放假毫无心里负担,每天跟在宁也和齐煊楼身边当超大号电灯泡。
  但是这个电灯泡当的也不安分,每天早上都要忧愁的问宁也昨晚睡没睡好,每天晚上道别时也总会担忧地要求齐煊楼不要欺负宁也太狠!
  反正就是绝对不信宁也跟齐煊楼一点事都没发生。
  宁也连被温珊珊默认为自己在下面都面不改色地吃饭不理他,对其他调侃就更不放在心上,完全没听见似的。
  倒是齐煊楼觉得挺奇怪的,事关威名,宁也这么任人宰割这不应该啊。
  他自己盘算了好几天,最后也想通了——他自己其实无所谓上下的,但是宁也应该更喜欢在下面一点吧……据说,省力气?
  没什么经验的齐煊楼也有点不太能拿得准了。
  但其实还是很期待的想试一试的。
  这一个周算得上是齐煊楼和宁也最亲近的一段时间,几乎全天都在一起。他俩带着温珊珊把大理古城几乎吃了个遍,也差不多转悠了个遍。冬天还是挺冷的,双廊喜洲确实没有其他季节让人觉得舒服一些,但是气候的缺陷也被风景的秀丽所弥补,下关风吹上关花,洱海月照苍山雪真不是白提的,温珊珊坐在三塔公园远眺苍山十九峰的时候,因为天气好,非坚称自己看到了一米阳光。
  齐煊楼和宁也一起:……
  宁也:“没文化别说话了,一米阳光不是特指玉龙雪山吗?”
  “不都是雪山吗?”温珊珊一脸懵逼,“不就是云散开一点儿漏下个太阳光照到顶的意思吗?我还想叫金顶呢。”
  齐煊楼点头:“对对对,就是个称呼而已。”
  温珊珊不计较这种小事,捅了捅宁也:“闲着也是闲着,咱们上山顶打雪仗去呗?”
  齐煊楼连忙按住她:“别了,宁也身体好,上去要缺氧。”
  “背氧气瓶儿啊。”温珊珊说。
  齐煊楼微笑:“背着氧气瓶打雪仗吗?你背的动不?”
  温珊珊挠了挠脖子:“噢,有道理。”
  宁也已经没法直视她了……这个蠢货哟。
  到了初七,宁也和温珊珊回榆城,齐煊楼准备直接回洛安。齐煊楼的航班比宁也的早一个小时。
  温珊珊过了安检之后就不见人影了,行李箱丢给宁也让他看着,说要去买特产送给朋友们当礼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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