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节

  晚上九点到早晨五点是侯春玲的睡眠时间,这几个钟头她是不做生意的,虽然很想多赚几个星际币,但身体是革命的本钱,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第二天早上侯春玲做早饭之前,又从红薯地里挖了一窝红薯回来烤,至于昨天的那些烤红薯,隔天已经不那么热了,等灶膛里新的一批烤红薯做出来,侯春玲就把昨天的那些烤红薯放到露台外面晾开,彻底放凉。
  过夜的烤红薯,再加热也不好吃了,这些烤红薯,侯春玲打算把它们剥皮切片做成红薯干。之前她在城里上班的时候,曾经有同事给他们带了一回自己家做的倒蒸红薯干,那滋味,侯春玲现在回味起来还觉得意犹未尽。
  只可惜那小姑娘总共也没有在他们单位待上几个月,侯春玲后来也在网络上买过倒蒸红薯干,却总觉得有些不对味,这回她就打算自己试试,虽然她的这些红薯干是烤出来的不是煮出来的,跟人家小姑娘告诉她的流程有些出入。
  “外婆,咱家里没有篾撘吗?”侯春玲在隔壁屋子里找了一圈都没找到一个篾撘,于是她到电视房去问侯外婆。
  “篾撘?你找篾撘做什么?”侯外婆这会儿看电视看得正投入,听侯春玲说要找篾撘,一时间有点回不过神来。
  “我晒点红薯干。”侯春玲笑道。
  “哦,红薯干啊。”侯外婆顿了顿,说道:“家里没有篾撘,好些年不用了,你那红薯干要是晒得不多,就拿个笸箩先用着吧。”
  “你那笸箩编得密,不好晒红薯干,春玲啊,你去我家拿,今天星期天,我孙子肯定在家里玩游戏呢,你跟他说一声,篾撘就放在屋后的棚子里。”电视房里的一个老人说道。
  侯春玲对这老太太有印象,就是外面下山村的,经常来这边看电视,还给她带了几回荸荠,他们家有一大块荸荠地,这时节的荸荠还没完全长成,小小的,吃在嘴里脆嫩清甜。
  “就听你惠霞阿婆的,现在一时半会也买不到篾撘,等哪天镇上有人摆摊卖这个,你再买一个给他们家还回去。”侯外婆也说道。
  “行,我这就过去拿,外婆你一会儿让惠霞阿婆选几张碟片回去呗,这篾撘拿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还。”侯春玲最近没少上街,但却从来没见到一个卖竹具的摊子。
  “客气啥,就一个篾撘,不值当什么。”惠霞阿婆推辞道。
  “阿婆,篾撘不好买,你就别让我给你还篾撘了,拿碟片抵了吧。”侯春玲玩笑道。
  “一个篾撘,你拿去用就是了,还要还啊?”惠霞阿婆被逗得直乐呵。
  从他们家到山下村还有十分钟左右的路程,沿着笔架山山脚下的小路一直走,拐几个弯就到了,距离不远,就是这路不太好走,用山石和泥土铺成的,不算平整,一到下雨天坑坑洼洼都是泥,路面上的那些石头也有年头了,表面被磨得滑溜溜地,一个不小心就容易摔跟头。
  最近天气干燥,这条路倒也不难走,侯春玲踩在光滑的石头小道上,两旁都是枯黄的野草,间或可以看到一些还没有完全凋零的野果灌木。
  “喂!朱自友,你奶奶说你们家有篾撘,让我过来拿一个。”侯春玲找到惠霞阿婆他们家,拍了拍门板,探头进去对屋里那个正坐在电脑桌前玩游戏的小青年说道。
  下山村这边离外面的西平镇街道已经很近了,而且也算是一个比较大的村子,闭路线网线早都通了。惠霞阿婆的孙子朱自友今年念高二,听说成绩还不错,家里人给买了电脑让他查资料,又怕他沉迷网络,所以电脑桌就摆在楼下,不让他往自己屋里搬。
  “就在屋后的棚子里,你自己去拿吧。”朱自友头也不抬。
  侯春玲只好自己往他们家后院走去,一开后门,就听到隔壁妇人斥责自家孩子的声音,侯春玲也看到棚子了,但是棚子外面的门上挂了一把小锁。
  “朱自友,你们家棚子挂着锁呢。”侯春玲喊了一声。
  “哎呀,刚刚还开着,怎么又锁上了。”朱自友只好从电脑桌上站了起来,不知道从哪里摸出一把钥匙,跑到屋后去给侯春玲开锁。
  “他们家经常打小孩啊?”侯春玲用下巴点了点隔壁的方向,小声问朱自友。现在,那边已经传来小孩的哭声了。
  “整天的,不是打麻将就是打小孩。”朱自友开门进了棚子,显然,他对隔壁邻居并没多少好感。
  侯春玲跟在他身后进去,看到他们家棚子里的东西都收拾得很整齐,篾撘都立起来斜靠在进门左手边,放在最前面的一个有点破,朱自友就拣后面的一个好一点的拿给侯春玲。
  “要帮你搬过去吗?”这年轻小伙儿把篾撘搬到前边院子里,问侯春玲说。
  “没事,没多重,我自己搬进去就行了。”侯春玲说完,想了想,又加了一句:“谢谢啊。”
  “不用谢。”朱自友有些腼腆地笑了笑。
  他这人长得黑,唇边还长着一些毛茸茸的小胡子,看起来不属于那种很帅气的男生,但是年轻带着稚嫩的面庞,腼腆笑起来的时候,侯春玲也觉得十分顺眼。
  “哎呦,怎么又打孩子,有什么事情你就不能跟她好好说。”这时候隔壁那屋子的门口已经聚了不少人,其中有个老妇人把一个八九岁的小姑娘护在怀里,侯春玲听那小女孩喊她奶奶。
  有奶奶护着就是好啊,侯春玲对自己的奶奶并没有多少印象,据说在侯妈刚嫁给侯爸没多久,两口子就跟奶奶那边闹崩了,这些年一直没往来,说起来,侯爸也算是娶了媳妇忘了娘。
  “这个死丫头!期中考才考了个72分,竟然骗我92分,今天我要不是在街上遇上他们班主任,还不知道呢!你们看看你们看看!这分数还是她用红笔自己改上去的……”
  妇人的声音尖利,侯春玲听着觉得有几分好笑,这妇人必定是见自家孩子考了个好成绩,有些洋洋得意,今天在街上碰到班主任老师就多说了几句,然后得知自家孩子不仅只考了72分,还把她给骗了,又羞又恼,这便回家打孩子来了。
  “72分就72分,她考72分你要是不打她,她能自己改分数吗?”孩子的奶奶的声音也不小。
  “考72分还不该打!她现在考72分,将来能干什么!还要像她老子一样给人家打工啊!累死累活一个月才那点钱!”妇人不依不饶,从老人怀里扯出孩子又要打。
  “我儿子给人打工怎么了!他给人打工也把你们娘儿几个养活了!祝秀兰我告诉你,你要是瞧着我儿子没出息、不想跟他过了趁早说!”孩子的奶奶这时候也来了火气。
  “我什么时候嫌他没出息了,我这不是教孩子吗,不好好读书,将来哪有好日子过……”那个被唤作祝秀兰的妇人这时候也不打孩子了,往自家门口一坐,就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哭了起来:“她小小年纪就敢骗人了,现在不管,难道要眼睁睁看着她学坏啊,我一个当妈的,打她几下还不行了……”
  侯春玲没着急走,扶着篾撘站在一旁看着,院子里看热闹的人这时候已经围了一大圈。
  “奶奶,姐姐她跟我抢橘子吃。”见那妇人坐在地上哭,原本一直远远躲开的一个小男孩跑到他奶奶面前告状。
  “是你姐姐做得不对,一会儿奶奶说她。”老妇人拍了拍她孙子,说道。
  “成绩不好就给她补补课嘛。”围观的人群中有人出声说话了。
  “拿什么给她补?我自己也没认识几个字,她爸又常年不在家,请家教不少钱呢,就我们家这样的,补得起啊?”那妇人说道。
  “要不让就让她跟自友学一学嘛,自友的成绩好,让水英跟他学,肯定进步。”又有人说道。
  “他要考大学的,哪里有时间。”那妇人摇头。
  “要不就让她去我那儿吧。”侯春玲笑着说道。
  “是春玲啊,我看让她去春玲那儿就挺好,春玲现在不是每天都坐在楼上绣花嘛,秀兰啊,你就让水英去她那儿吧,春玲还是大学生呢,教个小学二年级肯定容易。”因为侯春玲在家里弄了个电视房,现在山下村不少老人都知道她。
  “我以前还给人当过家教呢。”侯春玲也不谦虚。
  “那就给你添麻烦了,学校老师也说了,这死丫头脑子不笨,就是有时候不开窍。”那祝秀兰对自家孩子虽厉害,对侯春玲倒还算客气。
  “没事,反正我现在也是整天都在楼上坐着呢,让她搬个板凳坐边上,也不耽误什么事。”侯春玲知道等这些人都散去了,这个叫水英的丫头还得挨她老娘的收拾,于是又说道:“今天星期天,要不然让她今天就跟我一块儿过去吧,平时她要上课,也没什么时间。”
  “水英啊,快把书包拿上,跟你春玲阿姨一起走,奶奶也跟你们一块儿。”朱水英的奶奶说道。
  “我也进去看看,听说你那边起了新房子,我还没去看过呢。”祝秀兰也说。
  到了侯春玲家,侯春玲领他们上了二楼,又找了一张板凳和一张小桌出来,让朱水英坐那儿做作业。
  朱水英的奶奶在楼上坐了一会儿,就带着小孙子下楼看电视去了,祝秀兰则对侯春玲绣绷上的帕子很感兴趣。
  侯春玲让朱水英先自己做作业,等一会儿碰到不会的,她再给她讲。
  这孩子至始至终都没有主动说过一句话,侯春玲摸了摸她的后脑勺,让她安心,祝秀兰对绣花产生了兴趣,她的心情好了,今天晚上应该就不会找这孩子算后账。
  第24章 哎呀真丑
  朱水英这孩子理解能力不错,记忆里也不差,就是不上心,侯春玲觉得她有点厌学情绪。这也很正常,不管换了哪个小孩,为了读书考试那点事三天两头被打骂的话,肯定都得厌学。
  侯春玲让她以后周末有时间就来自己这里,一方面是给她补补课,能补进去多少算多少,另一方面也是想做做她母亲祝秀兰的工作。
  侯春玲自己没能拥有一个无忧无虑的童年,她知道在很多大人眼里都不算事的事,在小孩的世界里就是天大的事。
  祝秀兰三天两头打小孩,在隔壁邻居朱自友嘴里就是一句轻描淡写的:“成天不是打麻将就是打小孩。”但是到了朱水英这里,对一个九岁的小姑娘来说,总是生活在严厉的斥责和打骂之中,她的整个生活都是灰暗的。
  侯春玲挺喜欢朱水英,这孩子很安静又很听话,她还很喜欢侯阿白和侯小六,侯春玲相信所有喜欢小动物的孩子都拥有一颗柔软的心灵。
  对于她的母亲祝秀兰,侯春玲就不太喜欢了,但这并不影响她和这个妇人来往,生活中,真正能交心的人又有几个呢,她也不可能因为不能真心喜欢那些人,就不跟人来往了。
  再说,跟祝秀兰来往还是有些好处的。
  接下来的几天,祝秀兰每天都带着儿子来侯春玲这里学习绣花,侯春玲知道她最近打麻将输了不少,短时间内是不敢再摸麻将了,她也很想挣钱,想尽可能把这个窟窿补上。
  祝秀兰害怕过年的时候她男人回来,嫌她花钱多不会当家,要是被他发现祝秀兰打麻将输了那么多钱,肯定会很生气。
  祝秀兰在西平镇上到处都有麻将友,她告诉侯春玲,自己前些天在外面打麻将的时候,听人说,侯春玲欠了她母亲一万五不还。
  “有没有说是怎么欠下的?什么时候欠下的?”侯春玲停下手里的针线,转头笑望着她问道。
  “那倒是没听说。”祝秀兰这时候正在穿针。
  “不是用这种颜色的线。”侯春玲看到她手里那根线的颜色,出声提醒道。
  “我看看,哎呀真的不一样,不过也差不多嘛,这也不行?”祝秀兰只好又重新找线。
  侯春玲最近绣了不少帕子,多出一点彩线,就让她拿这个练习,祝秀兰这人的手是巧的,就是没什么耐心,有时候爱打马虎眼。
  “绣得好不好另说,颜色要是不对,肯定不让通过。”侯春玲说道。
  “哎,赚钱真是不容易。”祝秀兰找对了颜色,把针穿上,一针一线开始慢慢练习绣花。
  “刚开始是不容易,等上手就好了,你看我现在一天绣两个也不费什么事。”侯春玲又给她打气。
  “你现在是好了,一个月轻轻松松就能挣一千八。”祝秀兰说道。
  “我这也才刚开始绣没多久,听说他们那边熟练一点的绣娘,一个月能挣五六千,不比都市白领挣得少呢。”侯春玲笑着说道。
  “那一天还不得绣个六七条帕子啊?”祝秀兰这人麻将打多了,算数倒是不错。
  “她们一般都不绣帕子,那边还有别的图样,复杂一点的工价高,我这是刚开始,就拿最简单的帕子练手,等功夫到家了,再拿那些复杂的。”
  侯春玲给祝秀兰画了个大饼,务必要让她觉得绣花这行当不错,她在镇上认识的人多,要是能往自己这边再介绍几个心灵手巧坐得住的,侯春玲赚星际币的速度就能加快了。
  等到楼下那些老人关了电视要回家的时候,祝秀兰就跟他们一起走了,她这人胆子小,从侯春玲他们家到外面的山下村,要走一段小路,中间的一片山坡上,还有几座坟墓,时间晚了她就不敢一个人走。
  今天星期二,朱水英和她弟弟都在学校上课,朱水英念二年级,她弟弟念学前班。等再过一会儿,姐弟俩就都该放学回来了。
  送走了祝秀兰,侯春玲回了一趟房间。昨天傍晚她接到快递公司打来的电话,让她自己到快递点去拿件,原来是她前阵子在网络上购买的那些毛线终于到了。
  侯春玲今天早上到街上买菜的时候顺便就过去了一趟,把这些毛线拿回来以后,就开始用“魔力针织棒”织毛衣,一早就把一件毛衣的几个部位都织出来了。
  侯春玲拿出钩针和剩下的一小团毛线,将这一件毛衣拼出来,然后便下楼做晚饭。
  等锅里的热气煮出来的时候,侯春玲把这件拼好的毛衣放在竹筛上,稍微用热气蒸了蒸,原本还有点缩成一团的毛衣顿时就舒展开来,然后她又用电熨斗,隔着布料小心地将这件毛衣熨烫定型。
  “好看吗?”侯春玲站在试衣镜前,回头问侯小六道。
  “完全不比你那件八百六的差,主人。”侯小六简直是完美闺蜜,他知道侯春玲每一件衣服的品牌和价格,只除了那些在网络上查不到的地摊货。
  “我也觉得不错。”侯春玲也很满意,这件白色毛衣简单大方,有点时尚又有点甜美,是很耐穿的款式,轻易不会过时:“腰部有点宽,有些人可能喜欢配皮带,小六,上网再搜一款皮带吧。”
  “已经找好了,主人。完全和图片上的一模一样,就是价格有点虚高。”侯小六说道。他们的这件毛衣本来就是仿着网络上的一款毛衣织出来的,本来就有配好的皮带,侯小六只要照着找就行了,以他的搜索能力,这根本就是小菜一碟。
  “多少钱?”侯春玲问道。
  “一百八十六。”侯小六回答说。
  “这个毛衣不错,应该卖得出去,我们这次可以先买十条皮带。小六。”侯春玲咧嘴笑道:“进入还价模式。”
  “是的,主人!”侯小六斗志昂扬。
  换下这件毛衣,侯春玲带着侯阿白侯小六下楼吃饭,刚刚她把煮好的米饭一放就上楼摆弄毛衣去了,连饭都来不及吃。
  晚饭很简单,白米饭,青菜豆腐汤,还有一碗盐蛋蒸肉末,把剁碎的肉末放在碗里,再敲两个咸鸭蛋下去,什么调料都不用放,煮饭的时候蒸一蒸,吃起来就很不错。
  侯阿白吃完晚饭就开始打瞌睡了,侯春玲吃了饭洗了碗,还要摆弄那些烤红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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