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思（三）

  他不记得小时候的事情，也没有什么爱好，身边总是围着小厮，婆子，还有母亲。母亲凡事亲力亲为，生怕下人照顾不周。他有时能从下人的行为中，感觉到他们不是真的喜欢他，有时还会听到一些议论。他觉得自己对事物理解的很慢，下人不喜欢他甚至有些嫌弃他，也是最近才领悟的。他很想跟他们说，我不笨的，我只是学的比较慢，跟我做朋友好吗？
  记得有一天，身边的小厮清泉告诉他说，夫人允许他出门游玩，他听了很高兴，立马跟着出门，谁知马车行至一个自己从来不认识的地方，就把他赶下马车。他那一瞬间是惊慌的，赶忙问道“清泉，这是哪里？我不认识这里，这里好玩吗？我想回家……”没想到，平时对他耐心的清泉恶狠狠地把他扔在路边，头也不回地驾车跑远了。他觉得很委屈，为什么连他都这么对我？我很笨可是很乖，会学的，难道只有母亲对我好吗？
  太阳毒辣，他被晒的睁不开眼，他想喝水，想回家…再睁开眼时，见到的是一双亮亮的眼睛，他想，真美啊！有尖尖的下巴，白白的脸蛋，是个女孩子。“你怎么样？好点了吗？”女孩子对他说话。他很迷蒙，不知道怎么跟女孩子说话，他心里却有些高兴，因为她是第一个没显露出嫌弃表情的人。最后一个男人来跟他说话要带他回去，真好，你们真是好人，我可以回家了。见到熟悉的地方，看到母亲，心情放松下来，抱住哭泣的母亲，安慰她，最后那个女孩子离开了，他偷偷回头看，心想，我还能见到你吗？
  父亲傍晚回到家听到这一消息，很生气，他说一定会找到那个下人，给他教训。他心想，下次我会小心点的，不过要是能再见到那个姑娘就好了，一定亲口对她说谢谢。
  赵启珅小心了大半辈子，没想到还是发生了意外，若不是张大，他的儿子还不知道要吃多少苦。他突然意识到，护他一生平安，还不如教他如何自己成长，能分辨善恶，能保护自己。思索良久，他打算给他个院子，可以让他安心给儿子治病。听说他的女儿见到子澜时没有露出任何在意的表情，也许她可以照顾子澜生活，学着写写字，读读书。
  两年后，赵子澜的情况有了好转，能流利自信地交流，四书五经也读的差不多了。他也不害怕独自出门了，因为这两年小禾带着他走遍了每一条路，吃过每一个小吃，东西名字都能对上号。
  今天，小禾带着子澜到了书斋，家里的书籍他已看的差不多，也该补充些别的，“子澜，你来，你看这史书如何？了解我们泽国的历史，对你以后有好处。”
  他手里拿着本字帖在看，走过来问道“你说我学练书法如何？你看，这瘦金体写出来的字也是很有韵味了，我想自己也能小有所成。”
  小禾看着这个陪伴了两年的男子，他的成长与蜕变都看在眼里，现在变得越发扎眼了。矜贵沉稳的气度，若有若无的疏离感，假如不是以前的意外，自己也许永远不会和他靠的这么近。再说一些浅薄的书籍还能看看，书法是自己从未接触过的东西，想来自己是不能再教他什么了。刚开始也是教他一些字词，深奥的典籍道理都是他平时苦学深挖所得，经常在书房里一呆就是一天，他所投入的时间比常人多得多。小禾很心疼他，也心疼这么耀眼的男子终究是属于别人的。
  “子澜你那么深奥的文章都能读懂，我想假以时日，你的书法也会有所成的！”小禾拉着他去看文房四宝，“我们再看看毛笔，这些东西不可缺少呢！”子澜看着她挽着自己的臂膀，心中仿佛被什么填满，有从未触碰过的东西在蠢蠢欲动。
  那时的他还不懂，这就是喜欢。
  回到府内，赵夫人正好坐在厅中喝茶。小禾看到夫人下意识收回手，没注意到子澜略皱的眉。赵夫人自然没有错过这一切，心中了然，可叹，你们终究有缘无分。
  “小禾，你过来。”
  小禾放下手中的东西，问“夫人，有什么事吗？”
  “你爹爹说子澜的病已调理地差不多了，现在已经与常人无异，平时注意多保养就好。我听到这个很是开心，没有你们，子澜不会这么好，所以作为回报，我求了老爷给你们一座宅子，在春熙路，离我们也就隔了三条街。明日就可以搬过去了！”赵夫人说完这些，用帕子抿了抿嘴角，掩去目中意味。
  小禾看着夫人未达眼底的笑，明白了几分，也不做分辨，道了谢，表示明日动身。转过身看了看身边的男子，目中的情谊昭然若揭，而他只是低垂着眸，不知在想什么。
  小禾回到院内，拿出包裹收拾东西。动作很快，像是要极速逃离这里一样，打上最后一个结时，包袱上多了许多晕染开的痕迹。她慌忙擦了擦眼睛，好似什么都没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