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0节

  摄政王怔了一下,漠然地回答:“妖界的制度已经腐朽不堪,形如一潭肮脏的死水,又像一辆即将报废的破车,我现在竭尽全力做到的,就是让这潭死水再多肮脏一天,让这辆破车再多跑一公里。”
  陆行舟:“你明知这是错的,为什么还要一错再错?”
  “哥哥,你我出身勋贵,没有资格谈对错,”摄政王举起一只素白的手,薄薄的皮肤下,有着横七竖八的青色血管,她轻声说,“我们的血管中,流淌着所谓的高贵血脉,也流淌着我们的原罪。”
  陆行舟拧紧眉头。
  摄政王:“对错是要等我们这潭死水被打破后,后人来审判的,到时我们都会被钉在耻辱柱上。”
  陆行舟看着她:“所以你要继续倒行逆施下去?”
  “是的,”摄政王坦然道,“我是一个自私的人,牺牲自己、解救苍生?我做不到,我选择踏尽尸骨、一路逆行,我不喜欢失败。”
  陆行舟:“人生不可能全是成功,并且你为什么认为你一定要牺牲了自己,才能解救苍生?你明明可以迎接改革,和獒特蛮他们一起建立起新的制度,带领亿万妖民走向新生。”
  “他们不会放过我的,”摄政王道,“阁下,你太天真了,政治是光鲜而又血腥的,就像这个密室,看上去一尘不染,但你知道这些橱柜中,都装了什么吗?”
  陆行舟刚要说话,突然心头一动,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摄政王微微笑了一下:“可以告诉我,你把我的哥哥怎么了吗?”
  露馅了!
  陆行舟大脑极速旋转,面上一派淡定,嘴硬道:“你在胡说什么?哥哥我不就在你面前吗?”
  摄政王:“西陵光是极端的保守派,只会怪我下手不够狠,怎么可能劝我迎接改革?你还说阿韶大智若愚……哈哈,谁不知道你眼里的阿韶就是个混吃等死的废物?还有,刚才在电梯里,你离我那么远,唯恐碰到我一下,我们从小一起长大,何曾那样疏远过?我估计,你还得是个同性恋吧?”
  陆行舟:“……”
  “你是陆行舟还是石饮羽?”摄政王危险地眯起眼眸,猜测,“不可能是石饮羽,到底是魔物,只会想看妖界覆亡,死亡越多越开心,绝不会为百姓的未来操心……你是陆行舟。”
  “……”
  摄政王扬起下巴,挑衅:“为什么不回答?”
  陆行舟无奈道:“大姐,你这么会猜,打麻将肯定是一把好手吧?”
  “一般般,”摄政王冷笑,“大家给面子,尊称一句王室雀神。”
  陆行舟没想到她还有心开玩笑,跟着她笑了一下,可惜笑意未达到眸子中,他皱了皱眉:“我刚才所说的,全是肺腑之言。”
  “我的也是。”摄政王淡淡地说,“道不同不相为谋,我们站在不同的立场,观点自然不同,话不投机半句多,少废话了,你既然敢冒充我堂兄,便应该能承受这个后果。”
  第233章
  两人距离不到三米远, 陆行舟眼神淡淡地看着她, 冷笑一声:“在这个密室中,只有你我二人, 如果只活一个的话, 你猜是谁?”
  “谁说只有你我二人?”摄政王平静地说着, 突然后退一步,抓住一只落地灯转了一下。
  四周的墙壁突然向两边打开, 全副武装的禁卫队冲了进来。
  摄政王:“杀了他!”
  禁卫队长:“刑狱大臣?”
  “他不是西陵光, ”摄政王道,“给我杀了他!”
  一阵浓郁的妖气瞬间充斥着整个密室, 侍卫们齐齐现出原型, 一大群虎狼豹狮咆哮着扑向陆行舟。
  “上来就这么猛???”陆行舟大叫一声, 骨鞭应声而出,燃烧着那落迦火甩向妖群。
  侍卫们被抽飞。
  “废物!”摄政王踢开一个被抽到自己面前的侍卫,伸手从柜子中抽出一把剑,妖气灌注, 剑身一片金红。
  她挥剑斩向陆行舟。
  剑与鞭相撞, 火光爆闪, 玻璃柜尽数被震碎,药水横流,里面的头颅滚落在地。
  陆行舟挡住这一击,一刻未停,甩起骨鞭,呼啸着卷向她的脖子。
  摄政王疾退几步, 剑尖挑起一颗头颅,甩向陆行舟。
  “大姐,这可就过分了。”陆行舟嘀咕一句,骨鞭在空中转了个方向,稳稳接住头颅,放在身后的墙角。
  摄政王:“把伪装撤去,看你顶着堂兄的样子,真不痛快。”
  “你不痛快,我就痛快多了。”陆行舟说着,指尖夹着一张黄符,挥手射了出去,符纸在空中燃烧起来,如离弦之箭,射向摄政王。
  她下意识横剑一档,只觉双手一麻,符纸竟悍然撞断剑身,轰然爆裂。
  巨大的冲击力撞得她往后飞出去,重重跌在地上。
  侍卫们大惊:“大人!”
  “废物!给我杀了他!!!”摄政王怒吼。
  侍卫们再次冲了上来。
  忽然身后的保险柜里传来一声巨响,陆行舟蓦地想起留在地上的石饮羽,猛地回头看去。
  柜门洞开,魔气四溢。
  女官跌跌撞撞地走出来,哭叫:“摄政王大人,刑狱大臣的亲卫不知为何突然发难……”
  石饮羽从背后推开她,一身笔挺戎装,骁勇剽悍,在一片喷涌而出的黑色魔气中走出柜门。
  陆行舟:“你怎么下来了?”
  “来给你鼓掌。”石饮羽收敛魔气,脸上的冷漠一扫而空,笑盈盈道,“爱妻大杀四方,身边却无人捧场,岂不遗憾?”
  为了不留遗憾,他甚至掏出手机开始录像。
  陆行舟忍不住扬起唇角。
  摄政王脸色扭曲:“你是石饮羽。”
  “不错。”石饮羽将镜头对准她的脸。
  “荒唐!”摄政王勃然大怒,发泄地一拍墙壁,墙面寸寸皴裂,狰狞的蟹爪纹往四面八方延伸,墙壁却裂而未倒。
  她暴戾地看着他们,冷声:“你们一而再、再而三地干涉我妖界内政,可曾想过,一旦妖界内乱,整个世界将会怎样?”
  石饮羽:“整个世界跟本座何干?”
  摄政王:“第六天城东山再起,与你也没有干系?”
  “东山再起?”陆行舟皱眉,“大姐,撕逼要讲究基本法,不能瞎鸡儿杜撰。”
  摄政王:“看来你还没有得到消息,第六天城封条已破,魔旗已经再次在蚩妄山顶升起,陆组长,”她眼神恶毒地笑了一下,“你的枕边人什么都没告诉你。”
  陆行舟:“他不知情。”
  “只有你相信他不知情。”
  陆行舟没有作声,摄政王的意思很明白,魔主夺回第六天城,必然要召唤旧部,若是普通魔物倒罢了,石饮羽可是一部之首,他不可能不知情。
  “西陵箫,”石饮羽漠然地说,“你跟风极反还真是天生一对。”
  摄政王的脸色骤然阴沉:“你说什么?”
  石饮羽:“都这么喜欢挑拨离间。”
  他说完,转眼看向陆行舟,眸中的冷漠一瞬间退去,浮起一层克制的悲哀。
  陆行舟怔了一下。
  摄政王从喉间发出一声短促的嘲笑。
  陆行舟狠狠咬住舌尖,定下心神,对摄政王道:“你的意思是,第六天城东山再起,天下大乱在即,妖界此刻不能内乱,所以我们不能帮獒特蛮?”
  摄政王:“不错。”
  “你哪来那么大的脸?”陆行舟呛了一声,“老子想做的事情,还没有投鼠忌器一说,别说你的消息到底是真是假,即便是真的又怎样?当年在双方矛盾最激烈的时候,老子照样跟阿羽结婚。”
  摄政王被呛得脸色扭曲,想起他所说的那段事实——不错,当年攻破第六天城的时候,这货还在洞房里。
  陆行舟指尖一动,夹起一张黄符,在唇边轻抚而过,嘴唇翕动,默念法诀,黄符瞬息变色,一股黑气从他指尖出现,飞快地往上漫延。
  “你的符咒……”摄政王心底腾起一丝不好的预感,在他射出符纸的瞬间,猛地一声尖唳,羽翼张开,化作一个人面鸟身的妖物腾空而起。
  火红的凤火喷薄而出。
  符纸射入凤火,轰然炸开。
  满室家具被尽数震碎,碎木横飞。
  几个离得近的侍卫没来得及闪避,被剧烈的冲击波撞得高高飞起,重重撞在墙壁上。
  重重墙壁倒塌,扬起滚滚烟尘。
  整个地下室里除了烟尘外,还弥漫着一种压抑的窒息感,仿佛被拉入恐怖的深海,五脏六腑都受到了巨大的压力,每一丝呼吸都有震破胸腔的危险。
  摄政王悬踞在墙角,羽翼下伸出两只干枯的利爪,死死抓住墙壁,躲开迸射的碎石。
  她发髻散乱地铺在脸颊,瞪着一双猩红眼睛,死死盯着烟尘后模糊的人影。
  尘埃渐渐落定。
  陆行舟一手握着骨鞭,另一只手随意地插在裤袋里,抬头淡淡地看着她,神态轻松而又冷漠。
  摄政王低哑地喃喃道:“魔压……”
  “我建议你即刻投降。”陆行舟道,“否则,我可不知道会做出怎样丧心病狂的事情——比如把整座妖王宫夷为平地?或者破开你的胸腹,挖出你的妖心给我家阿羽做菜。”
  摄政王:“你入魔了?”
  “我生活美满、伉俪情深,为什么会入魔?”陆行舟笑道,“与其当恶魔,我更喜欢当恶魔的爱妻……唔,夫君。”
  石饮羽抿唇一笑。
  摄政王:“那你为什么会释放魔压?”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陆行舟指尖夹出又一张符纸,唏嘘,“本来我的目的只想安全离开这里,现在看你这么弱鸡,我改主意了。”
  他微微一笑,朗声道:“挟摄政王以令世家。”
  “你要干什么?”
  陆行舟:“一,释放獒特蛮和阿鹿;二,查办青崖氏;三,迎接改革。”
  摄政王脸色扭曲:“你该知道,这不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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