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节

  货真价实的沙雕，杨仟仟默默吐槽。
  “我是个正经人。”四时有日说。
  “……我知道。”
  “不，你不知道，”四时有日惆怅地叹口气，“仟仟，终于和你在现实中对话了。太奇妙了，我居然和我的主角对话了。”
  “我和你还在小说中有过对话？”
  “有一次，你还记得在马场吗，我说它不愿意当种马，是不是帮你赢了好多钱！”四时有日语气有些小得意。
  “想起来了，太不可思议了，我居然穿书了。为什么是我？”
  “大概因为你不看盗文？哈哈哈哈哈。”
  “……”杨仟仟突然有种从未看过盗文的成就感。
  “我也不知道，仟仟，我也不知道。我三天前因为自己有点事，去医院了一趟，很巧合，看到护士推的医药推车上一瓶盐水上贴着你的名字，我很好奇，顺着护士跟去了你的病房，见到了你，你和我想象中的一模一样，仟仟，我反复确认你也是因为吃枣子卡到才住院的，我还见到了你的师兄师妹，闺蜜，还有你眉姨。”
  “仟仟，我花了一天时间消化你的基本信息，你的学校，你的实习工作泡汤，一切都和小说中的主角完全吻合。我终于确认你就是主角。”
  四时有日继续说，“那一天我吓坏了，断更了一天。接下来，我的小说被嘲，刷负，我想放松心情，连续去探望了你两天，你还处于昏迷中。小说世界，怎么说，不是你的世界，你的生活应该在这个次元的世界。”
  杨仟仟想，她现在所处的世界，就是比《我继承千亿的儿子不可能只是个沙雕》这本小说世界的次元更高一级。
  “我连续断更三天之后，你仍旧处于昏迷不醒的状态。我个人认为你应该面对你本来的次元世界，回到属于你现实，如果你继续昏迷下去，你知道，你不是小说中的杨仟仟，不可能享受低温沉睡仓，你会面对各种身体肌理退化问题，你会被社会淘汰。
  于是我尝试修改第38章-，加上最后一段晋江技术员007的话，说出作者断更，世界被冻结的话，然后你就穿回现实世界了。”
  “仟仟，你别害怕，也别伤心，就相当于……做了一场梦吧。我了解你，这肯定不容易，但时间过去，你会痊愈的。你在现实生活中也会恋爱，有自己的家，孩子，工作。”
  杨仟仟一直默默听着，什么话都没说，时间真的能抚平一切伤痛吗？有些不行的。
  四时有日忽然问她，“仟仟，你知道孔睿和罗蘅之间的事吗？”
  “什么事？我看小说里他们喝酒见面了，他们相互喜欢？”杨仟仟不可思议地问。
  “也没有……”四时有日打哈哈，“那你知道陆思危喜欢谁吗？”
  “我哪知道，他出现的次数好少，我也没见过他几次。”
  “那陆居安呢？”
  “他！你嘴巴毒得能把我气醒！”
  “哦，那我放心了，”四时有日笑着说，“仟仟，你看了第一章到第三十九章吧，但是像有特异功能，小说文字对你是有所隐藏的。读者能从旁观者的角度看到每个人物的心理感受。你不能，在小说中你不能站在上帝角度，看到每个人的心理历程。你要是看到每个人的真实想法，小说世界的逻辑性就不存在了。”
  四时有日感叹一句，“我写的毕竟是言情啊！爱来爱去，死去活来的。被主角看穿还怎么爱！”
  “你不是写甜文的吗？标签上是写甜文，种田文。”
  “哎，没办法，潮流嘛，现在读者年纪都比较小，喜欢看霸总宠死你那类。种田文不是我弄的，我编辑改的，为了上一个榜单改了标签，算了，说了你也不懂。还是说点你懂的吧，你还想知道什么？”
  杨仟仟又问了她小说底下怎么那么多人刷负分。
  作者说，“这个很头疼，我不是还写了第一季嘛，第二季就是你穿越的那一季，是根据第一季情景来的，第一季已经站不住脚了，第一季原著中可艾是真可爱，你穿的第二季可艾是作，第一季可艾的粉丝跑来刷负，这也是我写不下去的一个原因。”
  杨仟仟听了后，觉得作者挺活该的，“如果我不再穿越进第二季，那么你是不是要坑文了？”
  “那倒不会，我坑了读者要给我寄刀片。你要是不再穿进来，那我只能把几个副cp写完，本文就大结局啦。”
  杨仟仟不放心，“我儿子会和林秘书在一起吗？”
  “会，我脑子有坑啊不在一起，小星星的粉丝比你多多了。”
  “哦，是不是陆居安的黑粉最多？”
  “对，哈哈哈哈，评论总说他是渣男，但是我也很奇怪啊，我写出来的怎么总是渣男真笑死我了，其实还好吧。”
  “哦，看到文下评论了，”杨仟仟笑了一下，“那小王子呢？”
  “哈哈哈哈哈，他啊，送给孙大力。”
  “孙大力是谁？”
  “一个小天使，总评论说送给她，好玩儿。”
  四时有日喝了一口水，狂笑后嗓子沙哑，“其实我觉得没那么简单，随着人物的立体化，我已经控制不住他们想做什么想说什么了。”她有预感，杨仟仟会再次穿进书里，要不然那个世界为什么会选中她。
  “对了！”杨仟仟忽然想到一件很重要的事，“我儿子脑海中的声音……”
  “没有橡皮擦……”四时有日说了个冷笑话，杨仟仟没反应过来，她也不在意，继续说，“你别打我，那个声音其实是我……因为第一季读者追来骂我给我刷负分，我想要不就把陆星昀和可艾凑一对好了，可是我控制不住他的意愿，你知道吗，其实小星星很怕疼的，他小时候只要疼一点就不干了，但是他对林秘书，是真爱吧。”
  “你别这么对他了，算我求求你。”杨仟仟说。
  “哎，我也要吃饭啊，整天刷负，新读者进来就看评论看怕了，没几个订阅的。好吧，其实我也很愧疚，那就不对他施压了。”
  “我去给你投个深水炸|弹。”
  “……那你就客气了，咱两谁跟谁。”语气毫不客气。
  “我有一个问题，”四时有日说，“真的……全员沙雕吗？”
  “是真的，”有她这样的作者不奇怪能写出如此这般的沙雕文，“其实主要是小星星和小王子沙雕，其他人倒还好。”
  两人聊了两个小时，时间到了一点半，四时有日说，“不行啦，我困了，明早还要去搬砖，你早点休息哦，想看他们记得订阅。”
  “你职业是什么？”
  “我不告诉你，告诉你读者就知道了。我要保持神秘，哈哈哈。”
  杨仟仟听到这里，已经猜到她和作者的交流势必会出现在更新的第四十章里。
  她再仔细看了一遍第一章到最后一章，真的看不到角色的想法，这本小说对她屏蔽了角色的心理活动，像是不靠谱的沙雕作者突然的严谨。
  杨仟仟推开窗子，清冷的空气窜进她肺腔，半夜一点半，她如此清醒，空中三两颗星微弱地闪烁，不夜城，未眠人。
  和陆居安的最后一段对话，她站在两个世界里，是幸运吗？于她而言，是的，她在那边拥有的太多了，梦想中的事业，温暖的家庭……
  眉姨敲门，“仟仟，还不睡？”
  “哦，马上睡。”她回答。
  但是在这边，才是真的生养她的家和社会。
  她拉上窗户，只留一道缝隙透风，老式空调噪音嗡嗡嗡地响，书架中摆满了还有许多她上学时买的小玩意，同学送的礼物，小说，甚至还有塞到里面的情书。
  她伸手拿了一个玻璃雪球，倒置过来，里面白色的雪粒沉浮，戴着红围巾的雪人对她微笑。前二十三年，是在这个世界度过的啊。
  她意料不到，第二天会接到医院的电话。
  第41章 诱惑41
  他们已经六年多没说过话了。在她的办公室里, 如此好整以暇、面对面坐着。
  陆居安穿着亚麻色的休闲西装，像是刚从医院赶来。与她安排董事暂时因身体不适离开一段时间，以及the one后续运转的事情。
  杨仟仟忽然晕倒, 罗蘅几乎也是在第一时间接到钟顾问的消息。
  他掌握the one的运转信息比她想象中的多得多, 罗蘅已经猜想到了为什么他知道这么内部运营消息。陆居安占有欲这么强的男人, 他掌握杨仟仟的一举一动，罗蘅一点都不奇怪。
  他对财务运营方便委婉地提出几点建议后，罗蘅不可置否地点头说，“谢谢，我知道了。”知道是一方面, 做不做又是一方面。在公司发展上, 陆居安得心态老城, 比她还要稳一点, 而罗蘅喜欢冒险。
  陆居安又说，“银行债务方面，我已替杨仟仟完全偿还。”
  罗蘅挑挑眉，“这样, 谢谢, 我司也不用再为这四千多万劳神了。”
  杨仟仟还欠着银行四千多万，陆居安公司目前在投资研发5g, 烧钱, 一下子能拿出4000多万绝非易事。
  罗蘅谈了这么多次恋爱，当然知道男人表面上对女人多大方，给女人花了多少钱, 他们其实都记得清清楚楚，嘴上要面子不说，心里门儿清。在杨仟仟昏迷的时候再拿出来，不是献殷勤，而是在雪中送炭。
  罗蘅以为他这辈子再次见到他都会心跳加速，要克制自己的紧张结巴语无伦次，其实再次见到，内心基本没有波澜，他虽是她藏得最深的人，聊了一会之后，便会发觉爱的只是当时的他，当时他的音容他的脾气，而不是现在坐在对面的男人。
  人都是会变的，身体组织中每一个细胞的消亡，只有神经细胞与寿命共存，那些刻骨铭心的还会记得，只是在岁月的长河中消逝了它原本的颜色。
  大概是后来经历的太多，原来你认为是生命中不能承受的东西，再拿出来便没有那么痛了，此刻她坦然地面对着他。
  他的一些习惯还没变，跟你说话时候，喜欢直视对方的眼睛，陆居安就这么看着她的眼，继续说，“不确定她什么时候醒来，公司这边还需你多费心，主要是研究室那边需要你通知一下，她的身体情况没有变坏。”
  但是也没有变好，杨仟仟已经昏迷了三天时间，目前还没有醒来的迹象。
  “嗯，”罗蘅略略颔首，“我晚上去看她。”
  罗蘅忽然有些后悔，怎么不早点见他呢，才发现她自己所谓的“深爱”只是她龟缩在自己壳里的借口，见到他，才终于确认，已经放下了。
  多年来放不下的种种，都终将在某刻释怀。会对自己说，“哦，其实也不过如此。”
  没有什么其他要说的事情，陆居安起身，“先走了。”
  “嗯。”罗蘅也跟着起身。秘书进来给他开门，送他出去。
  陆居安在电梯的时候，忽然想去杨仟仟工作的地方看看，问秘书方便不方便，秘书说可以啊，她以为陆居安要带什么东西回家。
  她的办公室，一半养着各种各样的花草，一半是她的办公区，她办公的地方掩映在光线昏暗的地方，和家里一样，她怕晒黑。
  陆居安走到她宽大的茶色办公桌边，好奇地拿起一个相框，相框里夹的是他和陆星昀带着小猪头套的照片。与她身上气息相似的花香和青草的氛围中，他整个人好似被她温柔地抱在怀中。
  这一刻他忽然觉得，如果她不醒来，生活在没有她的世界里，会将他击垮。还有许多话没来得及说，还有许多事没来得及做，每一天都在克制情绪，嘴贱地逗她，拆她的台，如果她明天能醒来，如果她明天能醒来。
  秘书在门外不好意思叫他，她能感觉到一直站在办公桌前的男人，蔓延着无尽的悲伤。
  震动的手机唤回陆居安得思绪，是林秘书，她语气藏不住地高兴，“杨女士醒过来了。”
  杨仟仟终于在昏迷的第四天，醒了过来。
  不像上次，陆居安是下班后才过去的，他立刻赶去医院，电梯数字终于递增到24楼。
  杨仟仟手上插着盐水的针管，正把陆星昀紧紧抱在怀中，她承诺道，“妈妈再也不会离开你。”
  她下巴搁在陆星昀的肩上，抬眸望向门口的他，缓缓地笑了，她穿着淡蓝色的病服，苍白的脸上只有嘴唇还有些许色泽。
  沙哑的嗓音中有几分轻快，“居安，我回来了。”从我的世界。
  好像她只是出了一趟短期远门，陆居安有些生气，想质问她知不知道他多着急。
  他走过去，陆星昀难得懂事一次，说，“我先出去。”
  杨仟仟看着他这几天新生的胡茬，“你生什么气呢？”
  陆居安没有回答，走到她病床旁，将她整个人拥在怀里，低头轻地亲吻她的发顶。
  杨仟仟侧脸埋在他胸膛中，他身上尼古丁的味道钻入鼻腔，差不多戒了烟的他，最近抽了很多烟吧，真实的愧疚感油然而生，她在他怀中抬起头，眼前的他与昏迷前他惊恐的样子重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