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宫苑深深 西客擅闯(2)

  启开木匣看了,竟是一卷画轴,缓舒慢展,但见雪绢浅墨,有乌发白衣一女子,纤纤瘦影,奕奕神采,浓眉炯目,朱唇一点……蔚璃看得怔住,岂非正是自己画影!又见那画上还有题字,寥寥落笔,涓涓余韵——
  风清月朗子宁不来
  忍不住欣笑,还果然是来问罪了!蔚璃又喜又羞,望着那画倒似又精神百倍,全忘了方才伏案之辛劳。
  裳儿耐不住好奇也悄悄凑上前看了,一旁笑道,“殿下可是望眼欲穿啊!长公主这欲擒故纵之计还当真撩人!”
  “小心言辞!”蔚璃挑眉嗔道,“说说倒露了自己心计!谁人欲擒故纵?休要以己度人!”责得裳儿好生羞愧,涨红了脸不知如何是好,寻顾左右忙又别禀他事,“那位玄公子哦,方才又和门前侍卫闹起来了,说是长公主再不召见他便硬闯!”
  “他敢!”蔚璃拍案喝道,可转念又想:天下岂有那狂徒不敢之事?忙又忧心令道,“你去告诉青袖……”可想想若使青袖处理此事,那便是一剑杀了的结果。只好又改言,“还是先传令宫中侍卫,擅闯宫闱者,格杀勿论!”想想仍旧不妥,侍卫杀与青袖杀又有何不同?偏偏是个一时还杀不得的主!
  裳儿走到门前又被唤回,见自家这位女君倒也不曾这般愁眉不展,终得了她最终旨意,却然是,“还是随他闹去罢!不要理他就是。此是王宫禁地,量他也不敢太过放肆。”
  裳儿十分稀奇,“长公主如何这般迁就此人?往日里若换作旁人,早就派人打到他求饶告罪了。如何对这个夜玄公子却是一再退让?莫不是怕了他?”
  蔚璃一面仔细收起画卷,一面敷衍答道,“圣人言:不与恶人斗!又言:远小人近君子!又言:气狭,伤己,祸之所伏;心宽,容人,福之址也。又言:逞一时之快,不若修一世逍遥……”
  裳儿听她一路絮絮念念,又转回寝殿,吩咐要更衣,便知她是要往澜庭去了,虽觉日已偏西时辰不妥,可知她素日任性,劝也无用,只得另选了新衣服侍更换。只这边刚刚换上新衣,正为应否佩戴珠饰发簪,与这位长公主争持不下,裳儿急道,“这般素发净颜,知道的是长公主懒散,不知道的还真当你是脱簪请罪呢!不过一只珠钗,又能辛劳到哪里去!”说着强行要为她插起来,蔚璃躲不过,只好应道,“罢了罢了,定要发饰,那只玉簪足以!”说时推开裳儿,自己拣了镜前玉簪随意别向发间。裳儿还要再争,却见一位小宫女急慌慌跑进来,颤声呼叫着,“不好了!不好了!有人闯宫了!”
  蔚璃不由得咬牙,更是恨得手痒,真该提了剑去,青锋断前尘,将此事做个了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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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切还真如歌姬锦书所言:自此一别,仍旧陌路。夜玄守在越安宫外等了三天三夜,莫说约期,就是半片人影也未见到。这一回他倒也耐着性子,循了礼术,又是呈递名贴,又是请人通报,甚至费神写了几行书柬请侍卫传递入内,可依旧全然渺无消息。只说是又病了!
  夜玄何尝不恨得牙痒!扯谎也这般低劣!实是欺人太甚!终至脾气又爆,先是恐吓着扬言要硬闯宫廷,可似乎依旧没人当他是一回事。待到暮色四合,他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寻了个僻静角落,飞身翻墙还真真跃入宫廷禁地。
  处处楼台,回廊叠转,他站在月下,才觉前路茫茫,不知往何处去寻她。未移出几步便招来侍卫重重,剑戟合围之下更是一场苦战。眼见败局已定,又是焦灼又是惭愧,恐怕又要再做一次狱中囚,不知要被盛奕怎样恼恨。
  偏这时,忽闻得一阵箫音渺渺,宛若仙乐,从天而降。立时,剑戟全退,侍卫撤出,空荡荡竟留出一条通道。夜玄牵唇微笑,立时会意,提剑纵身,循着箫音飞檐走壁,穿墙过院,一直转到了深宫后苑,竟得桃林一片,依水绵延。
  月色清明,夜风微凉,一时有暗香盈袖,畅怀舒意。夜玄潜入桃林寻着箫声渐行渐远,忽见一影白衣,飘飘然于澄辉之下,风拂衣袂,扬扬若冬雪浅画。不由欣喜之极,朗笑一声奔上前来,“长公主这般雅兴,何似病躯?你还要欺我到几时?”
  蔚璃停了箫,又气又恨,这话讲来倒似与自己十分熟稔一般,不由警道,“公子,只此一回!再有下回,格杀勿论!”
  夜玄狡笑,“你若敢杀我,岂还用等下回。”
  蔚璃气结,只心下念着澜庭之约,极不耐烦道,“公子夜访,意欲何为?”
  “没甚么,”夜玄负手言笑,十分得意,“探病。不过看似长公主病已痊愈。说也奇怪,为何每每见了我,长公主都会病体康健,精神爽利呢!若不见我便会卧病不起,神思萎靡,却也不知害得是甚么病?”他半是讥讽半是调笑,直把蔚璃气得恨不能就地挖坑埋了这无赖。
  夜玄兀自得意张狂,忽又自怀中取出一只酒囊,扬手丢给蔚璃,大声道,“我闻长公主嗜酒,特带来琅国陈酿,以作薄礼。”
  蔚璃接在手中,没好声色诘问,“谁说我嗜酒?”
  “淇水煮鱼,莫不是只爱青芝?”夜玄直言回说。
  蔚璃见他虽则言辞不拘,可也算是坦率直爽性情,为免在此与他虚耗光阴,也索性直言,“公子既然今夜到访,你我索性把话讲明,也把过往恩怨,算个清晰,泯于当下。淇水畔,我接回兰公子,许是误了你军政大事,可无论你有意亦或无意,你欺我一场,掷我入水,害我险折性命,如此往回算是扯平!我毁你国书,陷你牢狱之灾,你又劫我女官,损我宫中清誉,此样两事也算扯平!只自此之后,我不计前嫌,汝休提旧事,彼此两不相欠,互不相扰,可好?”
  “好啊!”夜玄爽快应道,很是出人意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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