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57)

  时间一点点过去。
  身旁那个人没有再进一步的动作,也没有想要开口说些什么的意思,她的呼吸渐渐变得缓慢,由之前三秒一个吐息,变为五秒一个吐息。
  初秋轻轻地转过头,眼底蕴着一点泪,看着身边已经陷入熟睡的女人。
  这个人总是这么隐忍而克制,酝酿了一整天,做的最出格的举动,竟然只不过是握住了自己的手。
  她慢慢地合拢五指,回握住淡锦的手,闭上了眼。
  作者有话要说:  俩闷骚就是这样
  第78章 《黄金时代》(八)
  初秋这一觉睡得不怎么安稳,半夜里醒来了两次, 每次一头汗地惊醒, 都要第一时间确认自己的右手是不是还握着淡锦。好在, 那人一直都没有离开。
  清晨的阳光透进来, 迷迷糊糊中,她的心开始狂躁地加速。又是猛地一醒,她蓦地睁眼, 右手瞬时收紧。
  掌心里仍是那只清瘦的手。
  淡锦面朝自己这边躺着, 她已经醒了, 一双柔软晕水的眼看着自己, 眼底映着窗外的阳光,温暖又和煦。
  初秋忙收回目光,淡锦的眼神太不真实了,不真实到她完全不敢再多看一秒。她腾地挣脱淡锦的执握,匆匆缩回自己的手,不愿意这么早就缴械投降。
  淡锦还是不说话,等得一会儿, 默默起床下楼。梅姨还没来,她就自己从冰箱拿了些食材去厨房做了, 装好盘端上去。
  初秋也起了床,像昨天一样坐在落地窗前面的地毯上, 见淡锦回来,她只是看着她,像公猫看母猫一样看她。野性, 占有,欲念,矫饰。
  淡锦低头切着盘子里的面包,小口小口地吃,一边吃还要一边翻阅手边的书,看到喜欢的地方时,连咀嚼也会忘。
  初秋吃到嘴里的面包都不香了,她开始嫉妒起她手里的书。
  这到底是一个怎样没心没肺的女人。
  吃着吃着,淡锦的手机突然响了。她拿出手机看了一眼来电,接通了放在耳边。初秋注意到她拿的是一部新手机。
  嗯电话那头的人说了几句话,淡锦的眼神变得有些复杂。
  初秋观察着她的表情。
  那人又说了几句,淡锦的眉头皱起来,压低了声音回道:我马上过去。
  话落,她立马放下吃了一半的早餐和书,利落地站起身往门口走去。
  初秋脑中嗡嗡作响,她死死地捏住手里的叉子,整个人绷得又直又紧,口中发出了这辈子都没发出过冰冷生硬的语调:
  你走了,就再也不要回来!
  淡锦的身影顿住。她回过头来看向初秋,张了张嘴,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在门口站了两分钟,她终于放弃了要出门的想法,温顺地走回初秋的身边。
  对不起。淡锦垂着头轻声说。
  初秋将手里的叉子狠狠摔回盘子,眼中含恨:原来你还愿意和我说话?
  淡锦不和她说话还好,一和她说话,心里的委屈就像翻了天一样肆虐起来。
  我只是淡锦眼底有些发红,不知道该说什么。
  你没有什么要和我解释的吗?初秋放在桌上的手握成拳,紧到微微颤抖,你到底知不知道,我给你发过多少条微信,打过多少个电话四个月了,一点点回应都没有,如果如果我没有发生这些事,你是不是她顿了顿,声音里有了哽咽,是不是打算一辈子都不要理我了?
  淡锦别过头去,眼角湿润。
  是。
  她竟然做了肯定的回答。
  初秋含着泪笑了:原来是这样原来只是在可怜我
  不是可怜你。初秋,我离开你和回来找你,都只有一个原因。淡锦缩紧手指,咬着牙,强迫自己说出来,我
  她的身体在颤抖。
  我我
  初秋紧紧盯着她的眼睛,心跳开始加快。
  她似乎能预感到她要说什么。
  淡锦回视过来,眼中是难掩的痛苦。
  说啊。初秋的语调像是要哭了。
  对不起,再给我点时间。
  再慢一点,慢一点。
  初秋的目光变得愤怒,她不由分说地一把抓住淡锦的手,在淡锦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狠狠咬上她白皙的小臂。
  她咬得很重,虎牙深深抵上了臂骨,似乎要把那一块肉咬下来了。她想,起码要咬出点血,给这傻女人一点惩戒。
  可她还是在咬破皮肤的边缘时刻停了下来,唇齿离开时,只留下一个红肿的牙印。
  她拿她有什么办法呢?就连咬她,也舍不得咬破。
  不过好在,她明白了心里一直想印证的事情。一个人喜不喜欢她,她其实是可以感受到的,虽然那个人还没有完全迈过这条坎,但是她知道她不是在一厢情愿,她竟也喜欢她,这么一个薄情寡性、利益至上的人对她倾了心,这已经是她之前想都不敢想的事情了。
  淡锦看着自己的小臂,指尖抚了抚那里的牙印,才慢吞吞地说了句:好痛。
  初秋气笑了:你的反射神经在南半球吧?
  嗯淡锦不置可否。
  哼,初秋冷笑一声,我咬了你,可不代表我不生你的气了。
  淡锦又低了低头:对不起。
  你刚刚不是要出门吗?初秋唇角放平,挪开目光,你去吧,我不想耽搁你。
  淡锦观察着她的表情,喃喃道:你应该不是在说反话吧?
  我没有说反话。初秋单手拎起一旁的书包,从里面拿出文具袋和课本,声调已经恢复了正常,我要写作业了,你要去的话快走吧。
  她那么那么爱淡锦,爱到哪怕自己全身上下每一个细胞都在渴望她留下来,却还在担心会耽误她的急事,心甘情愿地为她的离开奉上一个借口。
  淡锦点点头:好。
  等她走到门边,初秋又开口:记得看手机。不要再不接我的电话了。
  淡锦回过头来,温柔地答应:好。
  初秋总是这么容易原谅她。就像当初,她丢她一个人在九寨沟的游乐园、默许老于把她送去孤儿院一样,明明自己确实很过分,可只要她放低一点点姿态,初秋就没有底线地宽恕了她。
  她这一生自私寡情,何德何能,遇见了这般毫无保留爱她的一个人。
  所以,作为报答,她也必须毫无保留地爱她。
  哪怕是身败名裂。
  淡锦走到一楼大门时,目光已然冷得像冰。江嫣然赶完昨天的通告,连夜赶回锦江,刚刚的电话就是她在和淡锦说,找到了伤害初秋的那个凶手。
  江嫣然站在院子里等她,见淡锦出来,引她上了车,一边启动车子一边将自己手机里的一段录像打开,递给副驾驶座的淡锦。
  距离出事的胡同口不远有一家小便利店,店主恰好在门口挂了个监控摄像头,江嫣然花了点功夫才搞到这段录像。他们虐打初秋的过程实在触目惊心,江嫣然犹豫过到底要不要给淡锦看,她怕她承受不住,可是不给她看事情也不会得到解决。
  淡锦沉默着低头看录像,看着看着,她腮部的骨骼明显绷紧了,握着手机的手指紧到发白。
  如果是别人,我早就报警了。可这是你的弟弟,我想还是等你回来给你看过再说。江嫣然抿了抿唇,还有就是初秋始终坚持不让我报警,我不知道该不该把这段录像给警察。
  淡锦低声问:她为什么不让你报警?
  江嫣然叹了口气:那毕竟是你的弟弟,她怕这件事闹大了,影响你的事业。
  淡锦缓缓呼出一口气,气息都是颤抖的。
  那就依她,不报警。淡锦按灭了手机屏幕,还给江嫣然,这件事,我本来也不打算通过报警解决。
  你想怎么样?
  我雇了几个人,淡锦面无表情,麻烦江队,带我去接一下他们。看来有些道理,我得亲自登门与我那父亲和弟弟说一说了。
  江嫣然明白了她的意思。
  她们开车去约好的地点载上几个健壮的打手,一路直奔淡展锋的家。
  淡展锋还不知道即将要发生什么,见是淡锦来了,还以为她是过来送钱的,乐呵呵开了门。门一开,一个打手便眼疾手快地一脚踹开大门,几个膀大腰圆的汉子抢在前头冲进屋,一间房一间房地打开找淡小军。
  你们你们这是干什么?!淡展锋被吓得面色蜡黄。
  淡锦和江嫣然走了进来,关上了门,找了沙发坐下。
  不一会儿,一个大哥就从里间卧室里将淡小军拎了出来。淡小军拼命挣扎,一边对那一米九的壮汉做无谓的拳打脚踢,一边骂着不堪入耳的脏话。
  小锦,你这是做什么?淡展锋责问道。
  淡锦没搭理淡展锋,只朝淡小军扬了扬下巴,给我打。
  什淡展锋愣住。
  几个大汉围上去,抡圆了膀子你一拳我一脚地开始暴打淡小军,淡小军连骂都骂不出来,一张嘴就被打掉了两颗牙。
  打断一条胳膊,我给十万。淡锦勾了勾唇角,打死了,一分钱没有。懂吗?
  我靠你他妈淡小军吐出一口血,像小鸡仔一样被高高拎起,周围一圈打手拿他当沙袋一样尽情地狂揍,揍得他生不如死,却又不至于死。
  淡展锋咆哮着,疯狂地想冲上前去,却被另一个打手牢牢束缚住。他急红了眼,冲淡锦骂:你个疯婆娘,那是你弟弟!他都还没成年,你在对你亲弟弟做什么!!
  我亲弟弟打人的时候,有没有想过对方也是未成年呢。淡锦冷笑一声。
  淡展锋知道淡小军打了冉初秋,他更愤怒:那个女的和你半点血缘关系都没有!小军是你的亲弟弟啊,那是我们淡家的独苗啊!你怎么能为了一个外人这么对你弟弟!你他妈的、你他妈究竟还是不是人?!
  淡锦转过头看向淡展锋,语气里是满满的嘲讽:原来你一直把我当成一个人。
  你!你!淡展锋气得直哆嗦,我明天我明天就去找电视台,我要曝光你!你你你你,竟然这么让人打你弟弟,你这疯子!!
  你随便曝光。我倒要看看,哪个媒体敢站在云舟娱乐的对立面。
  淡展锋看向淡锦身边的江嫣然,一瞬之间坠入绝望,他虽然不在娱乐圈,但他也明白,如今的云舟娱乐可谓只手遮天,再加上背面还有入江集团撑腰,就算有媒体敢接,她们也有的是办法用钱砸到对方开不了口。云舟娱乐已经有了一套成熟的运营手段,如果他孤注一掷地在微博上直接发布,云舟也有足够的营销能力颠倒黑白。
  淡展锋,淡锦看向已经被打得满脸是血的淡小军,语气平淡,这么多年,我给了你们房子,给了你们花不完的钱,不过是念在我妈的份上。看来,是我给得太多,让你们摆不清自己的位置了。
  淡展锋张大了嘴,惊诧地看着淡锦。
  你得明白,我既然可以给你们这一切,自然也可以随时收回。淡锦看向淡展锋,笑得有点残酷,以往你们再过分,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与你们计较。但是这一次,你们真的让我很生气,非常生气。我一直都不是什么善良的大好人,你们让我生气,我也不会让你们好过。
  她顿了顿,冷笑出声,你的银行卡我已经全部冻结,这套房子也给了中介,相信以我挂出去的价格,很快就有新的主人了。至于我妈,我会把她送出国,你有本事就出国去找,等你绕全球一周,找到她了再来威胁我也不迟。
  淡展锋无力地瘫坐在了地上,连淡小军也顾不得看了。
  淡锦抬手,示意打手们停手。她站起身,走到淡小军面前,看着鼻青脸肿口鼻是血的淡小军,蹲了下去,冷冷地问:
  我的镯子呢?
  淡小军奄奄一息地抬起头,勉强睁着青肿的眼,模糊答:我我就是不说,你你又能怎么样?
  淡锦看着他,惋惜地摇头:你实在不该这么挑衅我。
  她慢慢地从兜里掏出一把手工刀,将刀尖推上去,抵在淡小军的脖子上,以极其磨人的速度划下长而浅的一道。
  唔淡小军的面色变得痛苦,痛苦又恐惧。
  你最好晚一点说,这样我就可以淡锦含着笑看他,那双泛着杀意的眼让人心惊肉跳、不寒而栗,多划几刀了。
  我我我说,我说我说!
  江嫣然看着已经失控的淡锦,她不想看着她走向错误的路,上前握住她的手,低声警告她:小锦,找到镯子就算了,咱们走吧。
  淡锦看了江嫣然一眼,眼底的情绪渐渐趋于平缓。
  淡小军说是要卖掉那镯子,却也知道那个东西很重要,且价值不菲,一直找不到出价合适的买家,便把它藏在了床底。
  淡锦找到镯子后,让人把淡展锋和淡小军打晕,蒙上眼睛找车送到了郊区。紧接着就叫了锁匠来换了大门的锁,屋子里除了家具,其他东西打包扔了垃圾场。
  江嫣然忍不住暗叹,淡锦真的把事做得太绝了。
  淡锦一直都是个平和淡然的人,笑也是淡淡的,愁也是淡淡的,想不到她真正生气时,竟是这般容易走极端。她的恨是极端的,她的爱也必定是极端的,江嫣然想象不到淡锦真正去爱一个人时会是怎样的至死方休。
  锁匠换锁时,淡锦抱着胳膊站在一边,脸上是冰冷的木然。
  忽然,她的手机响了。
  淡锦马上站直了身体,掏出手机,看清来电人后,接通了电话放在耳边,轻轻地喂?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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