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0节

  红衣撇着嘴一笑:“将军的吩咐?”
  四人一怔,皆未应话。
  “不是将军的吩咐就得了。”她淡看着离得最近的那个,口吻悠悠,“将军还没休了我呢,他若不说不想见我,也就轮不着你们拦我——我知道你们是为夫人办事,本不该难为你们。但你们也想明白,这是席府,你们对夫人这么‘忠心’,若是惹恼了将军,他要罚你们……夫人也未必能看在忠心的份上护你们。”
  毕竟席临川是郑念的亲儿子,这四个再得力,也还是比不上母子亲情。
  四人面容都有点僵,互相看了一看,又谁都不敢第一个开口放她进去。
  红衣轻一咳嗽:“将军要吃竹韵馆的大厨做的菜,一共十二道,你们一同去买回来吧。”她说着取了银票塞过去,压了音又说,“是我支开你们的,这回行了?”
  “……诺。”那婢子终于一福,四人再度互相一望,齐齐地福身退了出去。
  她一进门,席临川就笑了,撑身拱了拱手:“娘子好气魄。”
  “嘁!相处乐事岂容旁人干预!”她美目一翻,气哼哼地走到榻边,连托盘带药碗一起搁在了他面前,“还是有劳夫君自己喝。”
  “……”席临川挑眉,大有不满,“那你非进来这一趟干什么?”
  “宣告主权啊!”红衣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赔笑看了看他,续说,“也不全是……主要是夫人的药还熬着呢,我若在这儿喂你喝完,那份药就该糊了!”
  刚端起药碗来的席临川猛地一颤,药汁在指尖一烫。他忙换了只手端药,愕然看着她:“你在给母亲煎药?!”
  “多新鲜呐?”红衣维持着那理所当然的样子,“有的话得当面说清楚,我不找个合适的由头,夫人会见我么?”
  .
  一刻工夫后。
  陈夫人躺在榻上,冷睇着眼前吹药的“儿媳”,待她手中药匙送过来,毫不留情地伸手一推。
  药汁溅洒,红衣拿了帕子拭了拭被浸湿的衣袖,药匙落入瓷碗中轻一响。
  接着,她便把药碗放到了旁边,面容并不和善地再度看向陈夫人,眼眸低垂:“夫人,虽然您要怎样任性妄为,将军都只能忍着,但红衣奉劝您不要做得太过分。”
  章节目录 第116章 谋划
  陈夫人听言,面色更冷:“轮不到你来警告我。”
  “这不是警告。”红衣明眸微抬,面上半点笑容也无,却也并无不敬,只是认真地看着她,道,“这是将军的府邸,那么多人看着,您这做母亲的,当真一点不顾将军的颜面么?”
  陈夫人神色一滞,面上的厌恶却并未减缓。
  “我不是善于逆来顺受的人,所以有些话我跟您直说好了。”红衣淡有一笑,“我知道您不喜欢我——很公平,我也不喜欢您。”
  陈夫人骤显愠色,她却当即又续了话:“但是这无所谓,您有您的丈夫、也有别的孩子,不会住到席府来,我也不会去陈府扰您清净——所以您看啊,我纵使不喜欢您,也还是亲手煎了药送来。这不是我想虚伪做作,是我想顾一顾我夫君的面子。但您若非要撕逼……呃……僵持到底,一点面子都不给您儿子留,我自己硬顶着也没用,就只好陪着您僵。”
  本就是红衣正坐着、陈夫人躺着,眼下她这样风轻云淡地说得清楚,当真有些居高临下的气势。
  陈夫人的神色绷得更紧了一些,逼出一声冷笑:“真是没规矩……”
  “规矩?”红衣秀眉一挑,“规矩重要么?您儿子在朝上差点被当众打死,回了府您还不让他好好养伤。他本就烦心事多,您还要‘锦上添花’一下,现在您跟我说‘规矩’!”
  她的口气颇有点狠厉,抬眼看去,陈夫人神色陡然一慌:“你什么意思!”
  “常言道‘是药三分毒’,您为了让他愧疚服软……也真豁得出去!”她的柔荑在案上狠一拍,直击得碗中药汁溅起两滴,“您给解释解释那大寒汤的药渣是怎么回事?用这种法子蒙亲生儿子……您对自己可真够狠的。”
  她说得气势汹汹,但知道此事,可真不是因为她有本事眼观六路。
  还是多亏席临川一贯待下人好,是以除了陈夫人带来席府的那几个丫头外,就没有哪个是真正帮陈夫人做事的了。
  她前脚喝了大寒汤致病,后脚就有仆人悄悄拿了那药渣来给席临川看。红衣看到席临川盯了那药渣许久,而后一声轻笑仿似自嘲。
  “您知不知道,就算他知道这病是您自己作的……也还是很担心?”她一手轻持起药匙,一下下在案上的药碗里搅着,“您又为他想过么?且不说逼着他和自己不喜欢的人过一辈子是什么滋味……就是眼下的事,您知道他伤成那个样子,还要担心咱们两个的关系,是什么滋味么?”
  红衣再度将碗端了起来,不去看陈夫人的神色,只又舀了一勺药,像刚才一般送到她口边,曼声道:“差不多行了。您比我更清楚这婚事不是桩简单的婚事,还牵涉君臣间的政事——那君臣间的事就让他们君臣料理去好了。席府里,有劳夫人屈尊,陪我粉饰个太平,不为旁人,就为让将军能安心歇着。”
  她鼓足勇气强壮气势,心底苦恼地觉得这淡泊的神色随时会绷不住。
  持着瓷匙的手强忍着没有打颤,终于,见陈夫人轻启了唇,将那一匙药抿了下去。
  而后一喟,紧皱着眉头,思量着说:“你既要照顾临川,我的药就不用你亲自煎了。交给下人便是,你若得空,陪我来说说话就好。”
  成功。
  红衣心里在“陈夫人”这名字后面打了个勾,眉开眼笑地应了声“诺”,犹是耐心地给她喂完了这碗药。
  .
  府中上下都奇怪了,不知道这红衣用了什么异术,竟只用一碗药的工夫就让陈夫人转了性。
  ……难不成是她平日里那个偶尔犯傻的呆样……连陈夫人都扛不住了?
  应该不至于啊……
  无所谓阖府的议论,红衣侧躺在席临川身边,悠哉哉地吃着花生。
  任席临川怎么问她是如何缓解的关系,她也不说。心中暗自念叨了一百遍“因为你妈欺软怕硬”,在榻边掸了掸手:“你好好养伤就是了,这事且没完呢……陛下那边,我可应付不来。”
  也轮不着她应付。
  席临川点头应了,心里发着沉,实则自己也不知皇帝这一出到底是为了什么。
  从他初回长阳那天就觉得很奇怪了,怎么想都觉得皇帝那番试探后的解释……说不过去。
  绝非仅是言官们妄加猜忌,必是皇帝自己对他和郑启的忠心也有所怀疑了。兴许只是一分两分……甚至半分,但必定是有。若不然以皇帝的性子,别说言官几句猜忌了,就是以死相逼,他也不会随意设计试探。
  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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