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专业甩锅十五年

  袁太后足足愣了两个呼吸,才怒不可遏的看向不远处的云风篁——而云风篁此刻也是一脸的震惊,看向……下首的宣妃跟瑞妃。
  “母后烫着没?”淳嘉的座位被簇拥在中间,原本正与一干近臣遥遥举樽,察觉到不对,回头看见,忙起身去扶,“孩儿陪您去更衣……来人,将这贱婢押下去!”
  “陛下饶命!慈母皇太后饶命!”那宫女吓得整个人都趴在地上,不住的磕头求饶,雁引见淳嘉面色阴沉,赶紧使个眼色,就有人上来堵了嘴,把人强行拖下去了。
  云风篁转头叫魏横烟:“妹妹有孕在身,且坐着,顺带帮姐姐照顾下二皇子跟昭庆,姐姐去瞧瞧。”
  说着不等魏横烟开口,就起身追着淳嘉还有袁太后去了——宣妃瑞妃当然也坐不住,甚至连曲太后犹豫了下,也跟了上去。
  一干人逶迤进了专供更衣的偏殿,云风篁等人因为晚了一步,进去的时候袁太后已经进去屏风后了。
  淳嘉跟侍者们留在外头,见她们来,微微皱眉,说道:“怎么都过来了?席上不用留人么?”
  宣妃瑞妃不动声色的退后半步,躲到云风篁身后。
  眼下天子心情不怎么好,这种时候上去答话没准怎么说都是错,这种差使还是让淳嘉喜欢的上罢。
  云风篁没在意她们这小动作,蹙着眉,很是担心的样子:“妾身来看太后娘娘可有需要伺候的地方。”
  淳嘉警告的白了她一眼,口中说道:“母后无碍,万幸那盘菜肴从御膳房取来已然偏凉……朕在这里,你们先回去罢,尤其是真妃你,二皇子跟昭庆才那么点大,你也放心将他们丢在席上?”
  他这会儿倒没有怀疑云风篁,而是知道袁太后心气儿不顺,怕太后出来之后看到真妃,会拿真妃当出气筒。
  故此就打算将云风篁打发走,留宣妃瑞妃下来给太后请罪——只是还没开口呢,屏风后就走了个小宫女出来,对他福了福,看了眼三妃,道:“陛下,太后娘娘说,请三位娘娘留下来说会儿话。席上有诸重臣在,不会出什么岔子的。纵然有事,那边的宫人也会过来禀告,就几步路,不会耽误什么。”
  于是三妃以及晚一步到的曲太后一起等。
  半晌后,终于换了一身簇新衣裙的袁太后面无表情的走出来,在淳嘉的搀扶下到上首落座,环视一圈,冷冰冰的道:“主事的都在?那正好,说一说罢,为什么会出现这样的事情?”
  她说这话时语气并不激烈,但压抑的怒气却十分明显。
  入宫未久的宣妃瑞妃都有些战战兢兢,下意识的看云风篁。
  然后就见云风篁也正恨铁不成钢的看她们:“两位妹妹好歹也是大家出身,见惯世面,虽然以前从来没打理过万寿宴,可宫里现成的例子,那许多管事辅佐,还有慈母皇太后可以随时请教,怎么还出了这样的纰漏?!”
  宣妃:“???”
  瑞妃:“……?!”
  不是咱们仨一起负责的吗?!
  惊讶的二妃尚未开口,就见云风篁对着上首袁太后叹口气:“也是娘娘太体恤妾身,心疼二皇子还有昭庆年幼,怕占了妾身太多精力顾不过来,故而万寿宴大抵交与了两位妹妹……早知道会这样,妾身就也多上上心了!”
  当初袁太后自己亲口说的,宫中目前仅有的两位皇嗣都养在真妃膝下,真妃肯定没什么空的,所以一应宫务,让宣妃瑞妃多操心就好,真妃当务之急还是抚养皇嗣——现在好了,云风篁顺势一推二六五,今儿个这事情的责任,必须跟她毫无关系!
  “行了!”当然袁太后是肯定不会让她这么轻易的置身事外的,“哀家还没说什么,真妃就急着推卸责任了?怎么?哀家跟皇儿都说,你是姐姐,合该照顾些宣妃瑞妃她们,你就是这么照顾的?”
  云风篁面不改色:“妾身不敢,妾身惶恐。娘娘,妾身只是心疼您。故而话说的有些急了,还请娘娘原宥。”
  说着还朝宣妃瑞妃欠了欠身,“也请两位妹妹莫要与本宫计较。”
  “不敢。”宣妃跟瑞妃不拘心里怎么想的,当着皇帝的面,总说不出个“不”字,非常憋屈的表示没关系。
  云风篁于是也就当这一节过去了,跟袁太后嘘寒问暖……袁太后不耐烦的打断她的话:“哀家问你们,那宫女是什么来路,这等毛手毛脚,为何会安排给哀家传膳?!而且,她方才上菜时,分明好端端的,怎么就打翻在哀家身上了?!”
  太后心里非常怀疑云风篁,虽然她之前觉得云风篁应该不敢——但冷静下来想想这妃子进宫以来做过的事情,袁太后不得不承认,自己过于傲慢了。
  这云风篁什么事情不敢?!
  她做新晋宝林时就敢怼理论上掌握她生死的主位袁楝娘,当初靠着纪皇后做靠山,就敢当面不给她这慈母皇太后面子。
  如今怎么就不敢在万寿宴上做手脚?!
  “两位妹妹,那人应该是你们安排的,却不知道,这里头可是有什么误会?”云风篁从善如流,立马看向宣妃瑞妃。
  宣妃瑞妃这会儿也学乖了,本来以为万寿宴既然是三个人一起弄的,出了岔子合该三个人齐心协力的解决,结果真妃一上来就甩开她们不说,还想方设法的拖了她们出去顶缸……那她们为什么要客气呢?
  “禀太后娘娘,禀陛下。”宣妃当下就说,“妾身与瑞妃妹妹入宫未久,承蒙陛下、太后娘娘厚爱,委托重任,故而丝毫不敢懈怠……万寿宴一应事务,都曾请示过真妃姐姐,当时真妃姐姐没说这宫人不好,妾身只道她之前就是在凤驾左右伺候着的,必然不会有错。这都是妾身不够仔细,听了真妃姐姐之语就未曾核对的缘故,还请陛下、请太后娘娘责罚!”
  说着拜倒在地。
  她都这么讲了,瑞妃乐得轻松,跟着拜倒:“妾身未能提醒宣妃姐姐,亦是有负重托,请陛下、太后娘娘责罚!”
  如此,云风篁还没说什么,袁太后已经冷眼扫过来,哼笑道:“宣妃瑞妃都觉得她们有错,真妃却似乎不以为然?”
  她要是晚一步这么说,云风篁也跟着跪倒认错,跟俩个便宜妹妹开始新一轮的甩锅比赛了。
  但被袁太后这么一揶揄,她还就不认了!
  “回太后娘娘,妾身以为,宣妃瑞妃太过避重就轻了!”云风篁微扬下颔,正色说道,“她们觉得,她们的过错,无非就是不够仔细,没有因为妾身未对传膳的宫人提出异议,就仔细核查……可妾身以为,归根到底,是她们能力不足、御下无方!”
  宣妃:“……!!!”
  瑞妃:“……???”
  袁太后也分明的怔忪了下,冷笑出声:“哦?”
  “娘娘,方才犯错的宫女名为安榴,若妾身记得不错,她的确是常在凤驾左右伺候着的。去岁的中秋宴、重阳宴,乃至于今年的旦日宴,她都负责服侍娘娘的膳食。”云风篁柔声说道,“而这三场宫宴,妾身之所以用她,乃是因为,宫禁的管事都跟妾身说,安榴做事仔细周到,从未出错。”
  “实际上,在今儿个之前,她也的确对得起那些管事的评价。”
  “可就这么个公认稳妥的人,到了宣妃瑞妃手里,却就立马出了岔子……这不是她们两个御下无方是什么?”
  云风篁叹口气,看向已经不知道该摆出什么表情的宣妃,“宣妃妹妹初入宫闱,头一次承担重任,就出了这样的纰漏,心中害怕,不敢承认,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只是太后娘娘与陛下都不是苛刻的人,妹妹何必这般矫饰真相?直接承认自己的过错,难道咱们还会笑话你吗?”
  我不是我没有别瞎说——宣妃心中几欲咆哮,可急速思索了下,却悲哀的发现,她……没法反驳云风篁。
  尽管她这会儿也跟袁太后一样,怀疑安榴的失误是云风篁的安排,但,因为压根没想到会出现这一幕,她当然也不会有证据。
  没证据,就指责一个位份相同资历还排在前面,关键是一向偏袒她的皇帝还就在跟前的宠妃,宣妃还没冲动到这地步。
  而不能质疑安榴的举动是受人指使,由于被坑的是慈母皇太后,宣妃也不可能不负责任的揣测兴许安榴一时失手、跟自己还有瑞妃没关系,这情况,不认了御下无方没调教好这本来不错的宫人,还能怎么办?
  她总不能说袁太后运气不好摊上了这种事情吧?
  “真妃姐姐误会了,妹妹素来得太后娘娘照拂,又得陛下厚爱,怎么可能因为疏忽大意致太后娘娘遭受无妄之灾,就心怀恐惧,托词避责?”宣妃暗自握紧了拳,沉声说道,“只不过未曾想到这一点罢了。毕竟,当初妹妹跟瑞妃妹妹之所以安排安榴服侍太后娘娘的膳食,就是因为看到之前三次宫宴的章程里,姐姐都是这么安排的。”
  “是故,姐姐看过伺候的名单后没说什么,妹妹就想当然的以为,安榴乃是可信可靠的。到底,那是姐姐次次都用的人,妹妹入宫日子短,不甚了解也还罢了,姐姐是宫里的老人了……”
  她故意咬重了“老人”二字,“哪里还能不清楚呢是不是?”
  云风篁笑了笑,温温柔柔道:“知道你初入宫闱,浅薄无知,这不是就在教你?安榴服侍的能力是没有问题的,不然之前本宫用她时,她怎么就没出差错?可人是可造之材,也得你们时刻提点调教着啊!否则的话,底下管事一大堆,做什么要咱们出面?”
  “真妃姐姐说的是。”一直没作声的瑞妃忽然开口,缓缓说道,“就如同妹妹还有宣妃姐姐若是能够面面俱到,却何必就万寿宴的事情,时常请示真妃姐姐呢?”
  沉着脸旁听三妃争执的袁太后终于找到机会,立刻点头附议:“瑞妃说的是,真妃,宣妃瑞妃都是进宫不久,考虑不周在所难免。你可是主持六宫的人里进宫日子最长的,哀家虽然怜惜你需要照顾皇嗣,让宣妃瑞妃尽可能的为你分担事务,但也让你用心指点她们,免得她们年轻不懂事做差了……今日之事,哀家也不问你到底是藏私所致,还是粗忽大意,只一件:接下来绝不可再次发生,明白了么?!”
  ……不是袁太后不想给这妃子更多的颜色看,实在是看出来云风篁早有准备,在淳嘉喜爱这妃子的情况下,就算是慈母皇太后,没有相当的证据,也没法拿真妃怎么样。
  那么与其当着淳嘉的面,亲自下场跟真妃争来争去还未必能赢,徒然失了身份,不如快刀斩乱麻,趁着瑞妃这一问,直接给事情定性:就是真妃的责任!
  “姐姐。”淳嘉对袁太后的心思心知肚明,但他是乐见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正暗自松口气,不想这时候全程旁观的曲太后忽然道,“既然那安榴素来做事稳妥,才会被打发了伺候您,可见不是个毛手毛脚的。又怎么可能犯下这等大错?以我之见,不如,将人拉过来盘问一番,兴许别有内情?”
  这话说出来,包括云风篁在内都愣了下。
  曲太后素来没什么存在感,哪怕刚刚靠着衣装打扮惊艳了一番,在袁太后心情不好的时候,大家还是没空去管她的。
  没想到本来事情都要了结了,她会忽然出来横插一杠。
  袁太后跟淳嘉同时皱起了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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